水澗河風雨橋里的掌紋
馬龍生活網特邀原創作者/王金林
水澗河的風雨橋是靈動的,盡管修葺過,容顏依舊嬌,總是望也不夠、思也不夠......
清漆在指尖發亮時,舊木紋正從掌紋里浮出來——那是爬橋欄磨出的琥珀,泡過幾十年的雨,曬過幾十年的太陽。
老合歡樹還斜探著枝椏,樹疤被歲月揉成圓鈍的胎記。風掠河面,忽然抖落一捧晨霧里的柴火香,那年炊煙正順著橋洞漫,把半個村子煨成暖烘烘的繭。
孩子們的鞋底敲青石板,脆得像未熟的李。我卻記著光腳踩過的燙,石板的暖從腳心漫上來,漫成母親膝頭的溫度。
卵石在河底亮著,孩子們說硌腳,我指尖卻觸到滑溜溜的涼———當年卷褲管蹚水時,腳心正壓著一尾活魚的鱗。
檐角的蜘蛛在蛛網蕩秋千,蛛絲上的露珠晶瑩剔透。
“為哪樣叫風雨橋?”
忽然撞見父親的皺紋,陽光在里頭跳:“風也過,雨也過,人也過,牲畜也過,它都接著。”終于明白了父親的話。
那時風雨橋是沉默的看客:看挑水木桶撞出哐當響,看趕牲畜人的吆喝掠過樹影,看洗衣洗菜人的滿足和步履匆忙,看母親的呼喚被風揉碎,順著河水淌很遠......
卻也似,它在悅人,也悅己。
后來,河瘦成窄灣了,蘆葦雜叢在河床寫滿絮語。
閉眼仍有微浪的輕鳴——當年濁浪拍橋墩時,我們扒著欄看魚跳上草坪,褲腳掛著涼絲絲的水花。母親的呼喊從門口飄來,我們卻盯著竹籃里蹦跳的魚,連掌心磨出的紅痕都忘了疼。
小兒子指著對岸的水泥路,那路曾沾著我的柴痕。
皂角樹不結果了,歪扭的名字在樹干上淡成霧。記得夕陽把影子拉得老長時,父親塞來從山上摘的白地果,但指尖草汁卻綠得發亮。
如今鞋底不沾泥了,可總覺該踩上顆硌腳的石子,或被倒掛刺勾住褲腳——那些扎人的,原是最軟的念想。
暮色漫上來,新炊煙淡如紗。
鼻尖卻纏著老味道:蔡大媽家臘肉香漫過街心,舅媽家包谷甜淌過石階,還有母親用松明子引火時,松脂的焦苦正從灶膛漫出來,漫成窗欞上的水珠,順著木框淌,像誰在悄悄哭。
柏枝樹杈間的鳥窩還在,盤根的柳樹依舊盤著......
小兒子騎在我肩頭,咯咯笑成顆鮮野果。忽然懂了父親當年的眼神,看孩子的影落進自己走過的路,像看河水漫過舊河床,盼它流得遠些,又怕它走得太快......
大兒子踩著我的影:“爸爸小時候也從這里去背柴?”
斜肩背包晃啊晃,晃成我當年的竹背簍。背簍手磨肩的疼里,總藏著幾朵野花的香。風穿橋洞時,我聽見自己在跟幾十年前的小孩打招呼——他正蹲在龍潭邊數來去的魚,正扒著牛背上數路兩邊的瓜,正被漲水時搶水上草灘的魚惹得好笑......
路燈亮了,橋浸在白里。
不像當年馬燈和明子火把,把人影拉成長長的畫,在青石板上走。下邊石拱橋邊路燈也亮著,燈影落進河,串成摘下來的星。孩子們跑著,驚飛晚鳥,我站著看他們的影疊上我的,思緒如昨。
腳邊石板有道淺痕,像我當年留的,又像他們剛踩的。
原來時光從不是走,是換了件衣裳。橋欄舊刻痕,長成孩子掌心的暖;灶臺蒸汽,凝成眼角細紋;河水的涼,漫成鬢角霜......
只是牽的手換了,背簍里的柴成了手里的手機。那些籠著炊煙的樹,飄著飯香的路,早長成心底的根,每次回頭,都悄悄地發了個芽苞。
翻開手機,屏上是今早照的照片:兩個孩子趴在新欄上,像兩只剛出巢的鳥。身后村莊浸在暮色里,淡煙正與記憶里的那縷,疊成一團。
這感覺,就像當年從龍潭里捧起的一捧水,涼絲絲的,甜津津的,喝下去,就再也忘不掉了。
風雨橋還在,老樸樹還在。河水依舊往遠處淌,像一匹沒織完的綠綢,一頭拴著風雨橋的老石墩,一頭纏在我鬢角的白發里......
(張安屯街道 王金林)
▍圖文原創:王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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