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坐在銀行里，看著余額只剩下三千多塊錢，我的手開始發抖。柜臺小姑娘一臉同情地看著我，輕聲問："大爺，您還要取嗎？"我搖搖頭，拿著存折慢慢走出銀行。

六十二歲的我，做夢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天。

去年退休后，老伴走了五年的房子里顯得格外冷清。每月六千的退休金，本來夠我一個人過得挺滋潤，可人到了這個年紀，最怕的就是孤獨。

春節回老家時，堂哥拍著我的肩膀說："老三啊，你在城里待慣了，可別忘了咱們農村也有好女人。我給你介紹個，人品好，手腳麻利，關鍵是知冷知熱。"

說的是村里的桂花嫂，五十八歲，老公前年因病去世了。我見過她幾次，人確實不錯，溫和賢惠，說話輕聲細語的。

"城里人找農村的，圖什么？"我心里也犯嘀咕，但堂哥說得在理："老三，你別看不起咱農村人。桂花嫂這些年照顧生病的老公，人品沒得說。再說，你們都是過來人，圖個伴兒，不是挺好的嗎？"

見面那天，桂花穿了件洗得發白但很干凈的藍格子襯衫，頭發梳得一絲不茍。她話不多，但眼神很溫柔，給我倒茶時手都是顫抖的，能看出來是個老實本分的人。

"我這人沒什么文化，也不會說好聽話。"桂花低著頭說，"但我能照顧好你，讓你吃得飽，穿得暖。"

聽到這話，我心里一熱。在城里獨居這些年，除了保姆，再沒人這樣關心過我。

我們很快確定了關系。按農村的習俗，男方要給女方家里一些彩禮。桂花有個兒子在外地打工，還有個女兒嫁到鄰縣。堂哥說，意思意思就行，五萬塊差不多了。

我痛快地答應了。五萬塊對我來說不算什么，城里的房子值三百多萬，這點錢算得了什么？

沒想到，這只是個開始。

桂花的兒子小軍聽說母親要再婚，專門從廣東趕回來。小伙子三十多歲，一臉精明相，握手時很用力，眼神卻在我身上打量個不停。

"叔叔在城里有房子？做什么工作的？"小軍問得很直接。

我如實說了自己的情況，退休教師，有房有存款。小軍聽了，臉上立馬堆起笑容："叔叔真是有福氣，我媽能遇到您這樣的好人。"

桂花在一旁有點不好意思："小軍，別問這么多。"

"媽，我這是為你著想。"小軍轉向我，"叔叔，我媽這輩子不容易，伺候我爸十幾年，自己都累出病了。您要是真心對她好，咱們就是一家人。"

聽起來挺在理的，我點頭表示理解。

很快，小軍就開始"為我們著想"了。他說桂花住的老房子太破，不適合我這樣的城里人住，建議我出錢把房子重新裝修一下。

"也不用多少錢，五六萬就夠了。您看，我媽跟您了，總不能讓您住得不舒服吧？"

我想想也對，便同意了。沒想到裝修過程中，這也要加錢，那也要升級，前前后后花了八萬多。

裝修完，小軍又說家里缺輛車，接送老人方便。"叔叔，您看我媽年紀大了，走路不方便，有輛車多好啊。"

我咬咬牙，又拿出十五萬買了輛車。可桂花根本不會開車，最后成了小軍的專用座駕。

更讓我沒想到的是，桂花的女兒小紅也回來了。這姑娘二十八歲，剛離婚，帶著個五歲的孩子。她一回來就住在了我們家，理由是"幫忙照顧媽媽"。

"叔叔，我媽這些年為了家里操碎了心，現在終于有人疼她了，我們做兒女的當然高興。"小紅說話很會來事，"您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媽媽的。"

可沒過幾天，小紅就開始各種要求。孩子要上幼兒園，需要贊助費；她要重新創業，缺啟動資金；家里這個壞了，那個需要換...

每次都是桂花紅著眼睛來找我："老頭子，我知道為難你了，可孩子們不容易啊。你就幫幫忙吧，以后我一定好好補償你。"

看著她眼中的淚水，我心軟了。再說，都是一家人了，幫忙也是應該的。

半年下來，我的存款從二十多萬變成了三千塊。更要命的是，小軍還找到我，說要創業做生意，需要用我的房子做抵押貸款。

"叔叔，這是穩賺不賠的買賣。我有個朋友在城里開廠，現在缺資金周轉，給的利息很高。咱們借他五十萬，半年就能賺十萬！"

我搖頭拒絕了，但小軍不依不饒："叔叔，您這就是不把我們當家人了。我媽為了您放棄了多少？您就這點信任都沒有？"

桂花也在一旁抹眼淚："老頭子，要不是為了孩子們，我也不會開這個口。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回去過我的苦日子算了。"

看著她傷心的樣子，我動搖了。可正當我要同意時，鄰居老王悄悄找到我。

"老三，你清醒點吧！"老王壓低聲音說，"村里人都在議論呢，說桂花一家就是沖著你的錢來的。她兒子在外面欠了賭債，女兒離婚也是因為男方發現她在外面借高利貸。"

我如雷轟頂。仔細想想，這半年來，桂花雖然對我照顧得無微不至，但她的孩子們總是有各種理由找我要錢。而且每次我猶豫時，桂花就會哭，就會說要離開。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想起老伴在世時的噓寒問暖，想起女兒因為我執意再婚而疏遠我，想起自己這大半輩子的積蓄就這樣流失...

第二天早上，我做了個決定。我對桂花說："咱們不合適，還是分開吧。"

桂花愣了一下，然后眼淚就下來了："老頭子，你這是要拋棄我嗎？我這半年為了你..."

"你沒有為了我。"我打斷她，"你只是為了你的孩子們。"

小軍聽說了，氣沖沖地跑來："叔叔，您這樣做就不對了！我媽為了您付出這么多，您說不要就不要了？那我們這半年的感情算什么？"

"感情？"我苦笑了一下，"什么感情值十二萬？"

搬出桂花家那天，我只帶走了自己的行李。看著那套花了八萬多裝修的房子，我沒有心疼，只是覺得解脫。

回到城里的家，女兒趕過來了。她沒有埋怨我，只是抱著我哭了很久："爸，您受苦了。"

現在想想，這半年的經歷像一場夢。我以為找到了黃昏戀，結果卻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

不過我不后悔。人到了這個年紀，經歷什么都不算晚。至少我現在明白了，真正的感情不是用錢買來的，更不是因為錢而存在的。

那些錢花就花了，但我保住了房子，保住了自己的底線。這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昨天路過那家銀行，那個柜臺小姑娘還記得我，笑著跟我打招呼。我也笑了笑，心想，這次可不是來查余額的，而是來存錢的。女兒每個月給我三千塊生活費，我的退休金也夠用，日子又重新安穩起來。

人啊，什么時候都不能失去理智。愛可以盲目，但錢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