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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世相:2022第5期
— 從“靈活就業”說起 —
文 |賈也
近年來,出現了一個“整詞兒派”專門制造讓人耳目一新的“新詞”。
這些“新詞”都有個共性,不從根本上正視問題、解決問題,反倒熱衷于摳字眼、換說法,試圖混淆視聽,所以極具靈活性,總能虛與委蛇,文過飾非。
作為語言專業出身的我,不得不承認有這么一種社會現象:曾經高頻出現的“詞匯”不少已經“漸行漸遠漸無書”,開始衰竭,畢竟“該字符不予顯示”的原因五花八門、十分有趣、千奇百怪、包羅萬有……但萬變不離其宗,誠如喬治·奧威爾的小說《1984》告訴我們:
“消解語言就是消解思維”。 讓“詞匯繳械”的最終目的就是凈化思想——阻止民眾用“錯誤的詞匯”進行“錯誤的思考”,從而阻止產生“犯罪的思想”。
原以為在“詞匯繳械”下,我們應用的“詞庫”應該像《1984》所揭示的:
詞匯量必將越來越少,最終一些思想表達因為詞匯匱乏而無法實現。
然而,現實還是比小說更具是“一切皆有可能”的空間,荒誕性不可控。萬萬沒想到的是:一些極具時代特色的“新詞”橫空出世,動輒就被創造發明出來,及時補位那些被刪除的詞匯。
“只聞新詞來,哪聞舊詞刪”,這些“新詞”來的頻率越來越高,簡直眼花繚亂,反倒讓人應接不暇了,時刻要提醒自己更新一下“詞庫”。
更重要的是,這些“新詞”的詞意變得更為豐富而深刻,如同時代作注腳的“暗號”,需要專門注釋才能“心領神會”拍案叫絕。
我在想一個問題,若干年后,這個“新詞”注釋工作類似“訓詁學”,要成為一門“顯學”的。畢竟“新詞”往往誕生在一個新的語言環境,更重要的是,新的生存環境,如果不作說明,正常人的思維是無法體會到的。
比如最近疫情之下,高頻出現的“靈活就業”一詞。
這個神來的詞匯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創造出來的,把待業青年、無業游民、社會盲流等群體說得如此不拘一格的清新脫俗。果然是:
自古以來,唯磚家與叫獸難測也。
圖:“靈活就業人員”
所涉及的2億靈活就業人員聽到“失業”、“打零工”或“勞務派遣”等詞匯,可能“望字生義”,就有些悲觀絕望,進而會感覺到國家形勢也不是很好的。但他們聽到“靈活就業”后就完全不一樣,感覺形勢還是可以的,特別是快遞小哥、外賣騎手、網約車司機,甚至網絡主播們都覺得自己已經就業,哪怕真是失業也是暫時性的,并非永久性的。
“靈活就業”讓社會的就業問題瞬間變成了“薛定諤的貓”一樣高大上,讓所有人都能“靈活”地接受了,從而讓這部分人群對未來肯定是充滿信心,甚至滿懷感恩的心。更重要的是,“何不食肉糜”的專家許憲春也給最具有專業價值的“靈活就業”指南。
圖:“靈活就業指南”
對于專家的專業說法,我在想,“靈活就業”應該也包括“慢就業”的。
那么何謂“慢就業”?就是大學畢業生找不到工作在家啃老,這部分人遲早要就業么,只不過時間長了點而已。
所以,“靈活就業”橫空出世,雖然就業問題依然嚴峻地存在著,但這問題沒付出什么代價就被掩蓋起來,既能轉移視線,又能弱化矛盾,這大概就是創造出這些“新詞”的真實用意。
在我們的現實生活中,像“靈活就業”非常“靈活”地大面積出現:
比如物價上漲,“窮人”這個詞因“全面脫貧”轉而消失了,目前“窮人”叫“價格敏感型消費者”; 比如疫情來襲,“封城”這個詞因“簡單粗暴”轉而隱匿了,目前“封城”叫“全域靜止”; 比如新冠病毒傳染性很強,大家因聞“密接”而色變,目前“密接者”和“次密接者”叫“時空伴隨者”; ……
經過這般一本正經的的文過飾非(胡說八道),一切都變得無比“體面”起來,甚至還具有顛倒黑白的功效。比如工人討薪,本來是他們的合法權益,但因影響一地穩定難以執法,被人冠以“惡意”,那就創造出了“惡意討薪”的“新詞”。“惡意討薪”推而廣之,就有了“惡意返鄉”、“惡意補償”等等“無限惡意”的延伸。
雖然現在文化領域里絲毫沒有“盛世多才子”的跡象,但這套高級的“文字游戲”玩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真的 “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做不到的”。什么奇葩的“新詞”都會橫空出世:
比如官員的情婦不叫“二奶”,叫“特定關系人”; 比如經濟停滯不叫“停滯”,叫“零增長”; 經濟下滑不叫 “下滑”,叫“負增長”; 物價上漲不叫上漲,叫 “震蕩上行”或叫“溫和漲價”; …… 越玩越有境界了。
更為過分的是,還有一種現象,就是對一些“詞匯”進行了專門的“升級”,直接升到最高等級,比如動不動就“中必贏”,就贏的定義開始鉆牛角尖式的“文字游戲”。
雖然從來都是“只有贏,沒有敗”的,但贏也有程度大小的,于是就有了各種“程度副詞”來修飾“贏”這個主體——比如“小贏”、“中贏”、“大贏”。
至于“大贏”應用場景就最為廣泛了,于是乎加上很多的“程度副詞”,比如“加大贏”,“加加大贏”……如此狠狠給“贏”疊加上“程度副詞”,自然最終的結果要“贏麻”的。
這種創造“新詞”的做法是會傳染的,現在已經向全社會蔓延。也就是說,全社會開始都在創造發明“新詞”。
比如互聯網大廠的“杰出代表”阿里巴巴,也是玩這方面文字游戲的“高手”,明明是“裁員”卻叫做“畢業”,說法冠冕堂皇得讓人目瞪口呆:一個讓人滾蛋的“裁員”說是“向社會輸送人才”,促進“靈活就業”……這一說,多么“角度刁鉆”,又多么“政治正確”!
其實,阿里巴巴早就形成了具有阿里巴巴特色的“新詞”詞庫,比如馬云的內部議論:
“今天中國BAT這些公司能夠996,我認為是我們這些人修來的福報。”
短短的一句話,就有靈活應用了“996”和“福報”這兩個“新詞”:
“996”是作為一種工作制專用的“術語”,而“福報”已不是原本意義上“福德報應”,早已濃縮了阿里的“價值觀”,非常類似于政治書寫的“空話”。這種拿腔拿調的話,在特定語境下有特定的詞匯,怪不得,阿里巴巴這個企業幾年急速地官僚化、山頭化了。
“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到什么廟燒什么香”,“新詞”的“語境”直接掛鉤是環境。
有人問:這整詞的話,太靈活了吧?
大家也只有慢慢接受并應用靈活性的“新詞”。
結語
“新詞”的靈活運用,時刻在印證:
“話語即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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