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壞人有很多,但如司馬南之流,是壞到骨子里,心腦俱腐的。因為他們常把極惡毒的壞心思偽裝成正義的化身,以簡單的政治二元對立劃分一切眾生的好壞。
司馬南在節(jié)目中呼吁莫言與時俱進,但以我看來,司馬南的壞才是真正的與時俱進,因為它附著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宛如一個巨大的蜘蛛網(wǎng),四處粘連聚集惡毒之素,然后幻化成一個笑瞇瞇的蜘蛛,張牙舞爪地隨時咬人。
司馬南攻擊莫言這事情說來非常簡單。
大體上是這樣的。
莫言小說發(fā)表出版的時候,審核和讀者都沒人批判他,最多是不讀而已,比如我,在莫言獲獎以前,就不知道莫言。路遙賈平凹陳忠實之輩倒是知道的。
莫言小說獲茅盾文學(xué)獎的時候,也沒人說話。
莫言獲諾貝爾文學(xué)獎的時候,舉國贊嘆歡騰,沒人批判他。
莫言獲諾貝爾文學(xué)獎快二十年時,突然批判如雨后春筍般從互聯(lián)網(wǎng)上蓬勃生長。
理由很簡單,諾貝爾文學(xué)獎是西方人的獎,從來沒有中國人獲過此獎,為什么是莫言?莫言一定是迎合了西方人亡我中華的不死之心和價值觀才能獲獎。
西方的一切,是我們的敵人。敵人的朋友或者敵人看中的人,必然也是敵人。
于是,莫言就是公賊國賊,是敵人。
先不說這種思維錯誤與否。
總之它是存在的,以我的經(jīng)歷,這類說法是近兩三年內(nèi)漸漸冒出來的——距莫言獲獎應(yīng)當(dāng)在15年以上。
司馬南其實沒想法,只是研究各類話題和觀點,而后以自己巨大的影響力去再放大重現(xiàn)一遍,以便自己的節(jié)目顯得有內(nèi)容。
司馬南到底為了什么,我們也姑且不說。
司馬南有沒有權(quán)利批評批判莫言?
我肯定地說,有!
司馬南有權(quán)利批評批判任何人任何事。
但為何說司馬南壞透了呢?
因為司馬南批判莫言,那不是批判,既不是對于人的道德的批判,也不是對于文學(xué)的批判。而是文字獄式的政治劃分。
這很可怕,這已經(jīng)不能以錢鍾書所謂的“向來文盲都是識字的”來評價,只能用“壞透了”來評價。
司馬南公開他與上海姑娘辯論的錄音之時,我曾寫了一篇文章,說司馬南鼓動人們唱贊歌,自己卻從不唱贊歌。這已經(jīng)足夠說明司馬南之心了。但互聯(lián)網(wǎng)的現(xiàn)實是,不管你說什么,大多數(shù)人都抱著自己固有的“己見”,沉溺于自己的情緒而不能自拔。所以,一切攻擊大概分三類:
一類是罵我的,說司馬南老師是英雄,你懂個屁,以偏概全概念不輕,司馬南老師為國為民,你算個雷神的武器。
一類是罵莫言的,理由如前面所述,總之,莫言抹黑中國,司馬南北才是正義化身,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仗劍滅魔,功德無量。
一類是罵司馬南北的,或罵其眼睛鼻子腦袋,或罵其某某余孽,或罵其腦子進了密度為1g/cm3由氫氧兩種元素組成的有機物液體。
這些人,都沒有所謂的好壞定義,不管罵誰,他們都是基于自己認知的一種評判。跟我們村里的老頭老太太吵架差不多。所以這是個很正常的事情。
但所有人都不說最關(guān)鍵的點。
或者有人意識到了司馬南北的壞,但并無清晰地表達。
那就是司馬南北批評莫言的方式,是地地道道的文字獄式的。再不濟,也是已經(jīng)被五四運動打倒的過去的政治式的文學(xué)余毒。
以前很長一段時期內(nèi),中國的文藝觀是“文以載道”,文字只能載道,且是好的“道”,不能是壞的“道”。
陶淵明寫《閑情賦》,不過貪玩了一點,不過是看了幾眼美女圖——煮酒青梅盡醉渠,留下西樓美人圖。便被贊嘆惋惜加批評。
同樣,司馬光、歐陽修、晏殊之輩,只不過是寫了幾首談戀愛的歌詞,便被批評了好久。甚至,歐陽修的《醉翁亭記》剛出爐時,也是被批評的,說你好歹是個大人物,是個讀書人,怎么能把寫文章當(dāng)玩兒?太游戲了吧!
更遠一點,那就不用說了,《詩經(jīng)》都能被他們說成“另有所指”,人家明明都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了,他們總是不相信是這樣的。
中世紀黑暗時代的歐洲,大體也是如此,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們甚至不允許你寫人,就得寫神,你畫個美女圖,都必須以圣母為載體,哪怕畫的美女穿著皇帝的新裝,也得是圣母瑪利亞的形象。
這倒也罷了,只不過是爭論,“善與不善”的爭論,文藝應(yīng)當(dāng)怎么走的爭論。
就像莫言的偏見與其他的“正見”之間的矛盾爭論一樣,是可以接受的。
不喜歡講道不道的人,也都可以批評批判文學(xué)文藝,以莫言的小說為例,喜不喜歡,都是個人的事情。讀了覺得厭煩,或者讀了之后深有感觸,這都跟個人的情況有關(guān),它涉及的是個人經(jīng)歷、認知、內(nèi)心情感,是完全正常的。
甚至,因為不喜歡小說或者小說中的人物形象而討厭、憎恨莫言,那都是可以理解的。
別的文字我不敢下結(jié)論,但小說總是寫人的、人性的、社會性的東西吧?它是情感描繪的結(jié)果,人物以及人物內(nèi)心世界創(chuàng)造、塑造的結(jié)果。
未必一模一樣地如實地反映外在世界。
如果不是這樣,那么我們應(yīng)當(dāng)消滅小說,不該允許有小說的存在,應(yīng)當(dāng)只允許有紀錄片、社會統(tǒng)計調(diào)查、病歷檔案等的存在即可。
但問題是小說就存在了呀,而且存在了幾百年,甚至上千年了。
小說之所以是小說,在于它可以寫形形色色的人,世界、社會本就是由形形色色的人組成的,有天才、有瘋子、有平凡的人、有愚蠢的人、有聰明的人,有反動者、有支持者,等等。
寫其中任何一類人,揭露或者贊揚任何一種人或人性都可以。
并非寫了壞人的好,或者寫了好人的壞,就是不對的。
寫了某一種人、某一種現(xiàn)象,也不能代表作者本人持某種價值觀或政治觀。電視劇、電影里演的反動派說著不正確的話,不能歸結(jié)為導(dǎo)演、編劇思想有問題。小說也是如此。
假設(shè)不是如此,那么施耐庵寫潘大師這樣的人物,施耐庵便是個私生活放蕩不羈的男人?施耐庵就是徹底否定抹黑了女人?曹雪芹就是否定抹黑了一個階層?
我說得多好呀,多正確。
可是,司馬南北之輩不如此想。
司馬南北更過分,他認為諾貝爾文學(xué)獎給莫言的頒獎詞足以證明莫言的政治錯誤,注意,是政治錯誤,也不是文學(xué)觀也不是文藝觀的問題,也不僅僅是抹黑的問題。
司馬南北鼓動人們說,注意,注意,注意頒獎詞里這幾個字,需要重點討論。
不用懷疑,司馬南北重音討論的詞都是極具政治關(guān)聯(lián)的。
這就壞得過分了。
1660年,有一個叫張晉彥的人,他的文章里有四個字——“將明之才”,清政府的順治皇帝怎么都不明白,覺得這話怎么就那么譎曖昧難以解釋呢?連重音重點討論都不要,干脆不要解釋了,斬首!
清康熙初年,有個叫莊廷鑨的人編了一部《明史》,其中當(dāng)然有一些揭發(fā)清人入主中原后的不好的作風(fēng),一個叫吳之榮的人,抓住了這些字眼,重點解讀。已死的莊廷鑨步了楚平王的后塵,被開棺戮尸。
還有很多比這奇特的文字獄,什么“清風(fēng)不識字”,便是指摘清代政治不好之類。
最可笑的是,雍正四年,有個叫查嗣庭的人任江西主考官,這人讀書了經(jīng)書,想起《詩經(jīng)》里有一句“維民所止”的話,便拿來出題目。
結(jié)果,有一個南北,抓住了機會,大肆稟報此人居心叵測,因為“維止”二字意在削去“雍正”二字的頭。
雍正皇帝罵罵咧咧地讓人查了查嗣庭的日記文章等文字,斥其“內(nèi)容悖亂荒唐,造謠誹謗”,一切都很“詭秘”,“罪惡滔天,證據(jù)確鑿,還有何理由為他辯解呢”?
結(jié)果是,查嗣庭“逆行天意,惡毒攻擊我朝,絕對不可輕饒”!
結(jié)果,他被戮尸示眾,兒子處死,家屬流放。
雍正還說了一句:你們漢族官員都讀史書、通古今,縱觀歷代王朝,當(dāng)知沒有任何一代比我大清朝更“正”。
這是不是“正”過頭了?
我們的政治清明,斷無有此類事情出現(xiàn)。
但是,我們的清明無法管束如司馬南北之輩,他們的目的不管是博眼球、要流量還是求權(quán)力名聲,行徑都與吳之榮之流一般,是無恥中的無恥,是壞透了的無恥。
司馬南北說有人因此罵他傻某某,錯了,司馬南北不是傻,那是壞,不是壞男孩的壞,是黑了心的惡毒的壞。
如果人人都如他這般的手段,那想起來都令人后背發(fā)涼,反正我很怕,就問你們怕不怕?歷史的教訓(xùn)還不夠慘么?為什么重蹈覆轍時那么多人興高采烈手舞足蹈呢?
所以說,別看司馬南北只是質(zhì)問了幾句,但用心獨極惡極,他聲勢振屏,他辭鋒迫日,長此以往,有司馬南北處,必然鬼神辟易,精怪悲號,虎豹遁逃。
注:贊歌的工具,不等于贊美人性美好
因為此等行徑方式的批判,那簡直百戰(zhàn)百勝,腷臆鋒刃,舌覆三軍。
這是骯臟伺便,窮兇凝愚不恥手段。
這是口舌攪而糞涂,唇齒擊而謗生的不負責(zé)任。
這是徑截短長,嚼蛆雌黃,以無形利鏃穿人骨的惡意。
古往今來,以此為利器而攻人的,骯臟一傾,血滿長城之窟。他們肆意荼毒,萬里之內(nèi),盡皆朱殷。他們左手一張旗,攻擊所妒,右手一只旗,撼動所嫉。他們的壞惡毒,順口而下,所激之處,剪屠無盡。
他們頂著殘弱之腦,疊憤懣,動睚眥,荊棘滿懷,毒蛇出口。卻只為一個目的,甚己之私,騷動天下 。
司馬南自稱糟老頭子,近耄耋之年的人了,要生活經(jīng)驗有生活經(jīng)驗,說識字么,也還是識字的,但不知為什么要如此行徑呢?
如果以司馬南北之流的思維批判司馬南北之流,那不知此輩如何自處?
莫言小說出版時沒經(jīng)過審核么?若說莫言的作品如司馬南北所謂的不符合當(dāng)下的意識形態(tài),為何還能出版?
司馬南北既然仗義執(zhí)言、大英雄大豪杰,一大把年紀了,跟莫言年紀相差一歲,莫言這些“不合時宜”的作品出版時你在何處?莫言的書獲茅盾文學(xué)獎時,你在何處?莫言獲諾貝爾文學(xué)獎時,你為何不仗義執(zhí)言,早做阻攔?
莫言寫了過去的事情,過去的事情不能寫么?
司馬南北不許任何人說過去甚至人性里不好的東西,是想否定當(dāng)下么?
一個上海姑娘打電話問司馬南北,您的影響力那么大,能否引導(dǎo)下面的評論不要那么激憤,司馬南北義正辭嚴地反駁說你不能讓我為別人的評論、評價負責(zé)。
換到司馬南北說莫言,又義正辭嚴地讓莫言為諾貝爾文學(xué)獎對于莫言的評價負責(zé)。
真正奇哉怪也!事情落到自己的頭上,別人是別人,自己是自己,落到莫言頭上,別人就是莫言,莫言就是別人了?
但司馬南北不管,他才不管這一套,他說我都不愛看莫言的書,看不下去,也看不懂他有些地方是“故意寫得很艱澀呢,還是有其他政治目的”。
司馬南北只說,我只看諾貝爾文學(xué)獎對你作品的評價,就斷定你的作品是“暗黑”的,別有用意的,顛覆社會和政治的。
嘖嘖嘖,司馬南是個什么人呢?只能是個壞人,壞透了的人,是司馬南北!
最后再說兩句。
這篇文字,我猶豫了三天,主要思考的問題是,要不要寫,后來終于寫了。這個時代很多事情是沒啥記憶的,其實,無視司馬南北,司馬南北也就很快過去了。管他東南西北風(fēng),在網(wǎng)絡(luò)時代,都是虛妄一過。但我還是忍不住地要說明,我們可以用很多方式去說文學(xué)作品,但大家都是平凡人,不要用司馬南北的那種方式。自古以來,如此咳唾恣欲坑人的,在當(dāng)時都是枕骸恣肆,最終自己的下場也不好,難聽點說,那都是必遭兇年的。
我們可以討厭、不喜歡任何文學(xué)作品,甚至那作品的作者我們也連帶討厭,這都不失是分明的個人情感愛憎。我個人也不是非常喜歡讀莫言的作品,他的書讀過十本左右,除了《生死疲勞》讀了兩遍之外,其余一遍即止。我不喜歡的是他的敘述方式,有時候反復(fù)堆疊,甚至西化的句式,見多了便覺枯燥啰嗦。我喜歡的是金庸小說,《史記》《資治通鑒》之類,甚至讀路遙賈平凹的都要比莫言的書多很多。
但不喜歡只是個人閱讀情感的問題,討厭它我們可以不讀。蘿卜青菜各有所愛,這都無妨。最忌的是我們被帶著以自我以為的政治意識去批判文學(xué)作品。這結(jié)果很可怕!歷史的教訓(xùn)極為慘痛。雖然文學(xué)作品多少都離不開政治影響,但純以此為價值批判那是另外一回事兒。還有些人認為不能寫不好的事情,否則便是抹黑。
這種人是無法說服的,我也不想說服,但不客氣地說,他們大多只是識字的文盲而已,最多是被司馬南北之流裹挾的工具而已。自古至今,以遮掩而粉飾的,都有慘痛的教訓(xùn)。
一個人感冒了,并不是多大的事情,治感冒就可以了。但一個人明明感冒了,還不讓人說他感冒了,以為說感冒就是誣陷他是病人。
那這種人的病,是感冒藥治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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