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已久的辛巴，將他的復播首秀留給了快手如今最看重的業(yè)務，找工作。

6月29日，辛巴直播兩小時，為5家企業(yè)的10萬個崗位，帶來17.5萬份簡歷。

直播招聘之后，是“辛巴帶崗”居高不下的熱搜，是招工方式升級的大探討，更是快手和快手招工主播們的一場狂歡。

快手平臺上招工主播們，以辛巴為標題，發(fā)出一條條招工視頻：

“別不相信我們了。辛巴直播招工是最好證明，大企業(yè)特斯拉、歌爾都來了。”

“直播找工作是大趨勢。點擊下方鏈接，就能投遞崗位。”

辛巴直推了5家大企業(yè)的10萬個崗位，甚至請來各公司招聘代表，以強調企業(yè)直招，把企業(yè)招聘信息直接對接給需要的藍領。

然而觀察快手直播的招工生態(tài)可以發(fā)現(xiàn)：企業(yè)直招很少，活躍在直播間的還是勞務中介。

上快手，找工作，最終還是通過中介找工作。

兩小時，17.5萬份簡歷

6月29日，辛巴如約出現(xiàn)在快手直播間，開啟快招工平臺直播招聘專場，并自我調侃“（帶崗）這件事，辛巴是第一次做人”。

此前，辛巴因身體原因停播近一個月。按原計劃，他應該在8月復播帶貨。不過，一條招工視頻改變了他的想法。

“我知道小時工一小時賺幾十塊錢，但有一天我看到，有人喊9塊錢1小時。大家找工作渠道窄，我希望能把企業(yè)的招聘信息對接到需要的人，所以決定做這次直播。”

直播當晚，辛巴推介了與歌爾股份、沃爾沃汽車、奇瑞汽車、立訊精密、名碩科技五個企業(yè)相關的十萬個崗位，多是質檢員、操作工、維修工、物流人員等基礎崗位，平均薪資在5000-7500元不等。

兩個小時的直播里，5家企業(yè)的招聘代表先后上臺，與辛巴同框，介紹工種、崗位需求及數(shù)量、崗位職責等信息。

與傳統(tǒng)的用工招聘不同，招聘代表們會通過圖示視頻的方式，直接展現(xiàn)公司工作、食堂及宿舍環(huán)境，如食堂6-8元管飽，提供免費住宿水電、出游，以及帶薪年假、買車優(yōu)惠等員工福利。

大公司直招、工資待遇和工作環(huán)境一目了然，這樣的特性，使得無數(shù)觀眾在辛巴的直播間按下了一鍵投遞按鈕。

辛巴開播一分鐘后，沖入10萬名觀眾。短短兩個小時的直播帶崗后，5家企業(yè)共收到了17.5萬份簡歷。

事實上，各企業(yè)能在短時間內收到海量簡歷，不僅僅是因為辛巴的影響力和這場直播的透明性。

在快手投遞簡歷的快捷迅速，或許才是更直觀原因。

對于用戶來說，只要在第一次報名時，選好年齡分組，填寫手機號并提交，就可“馬上報名”。

而年齡分段實際形同虛設。不少招工直播間里的年齡分段只有兩個選項，有的是16歲-48歲和49歲-60歲，還有不少是18-70歲和70歲以上兩種選擇。

此后，用戶無需重復填寫信息，看到任何賬號任何公司的意向崗位，都可一鍵報名。

可對于招工企業(yè)來說，在直播間收到的海量簡歷，實際上不過是電話號碼和年齡段的簡單信息集合。

這樣針對藍領的快招工模式，快手已推行半年。

今年1月底，快手正式推出“快招工”項目，應聘者只需留下電話號碼即可報名。

4月，快手app升級后，首頁頂端新增“找工作”一欄，其中多是面向藍領的快招工招聘需求。

5月，快手直播招聘平臺“快招工”板塊的月活用戶規(guī)模已超過1億。

6月，原本停播養(yǎng)病的快手一哥辛巴提前開播，只為推廣快手的快招工項目。

直播最后，辛巴不忘宣傳：“只要在快手里面搜索’快招工’，會有很多公司的崗位等著你。”

雖然辛巴當眾表示這是純公益性質的帶崗，只此一場，團隊不會轉行做招聘。實際上，辛巴的團隊仍留有后手。

試探和野心藏在預熱視頻里。

“如果粉絲覺得可行的話，我也可以堅持下去，每次直播都帶上找工作的項目，一直給你們找好工作。”

快招工背后的藍領生意

快手的布局、辛巴的直播，都指向了藍領生意。

藍領的買賣，向來商機無限。

千禧年初，從鄉(xiāng)鎮(zhèn)、小城走出大量藍領，他們找工作所能依仗的，除了同鄉(xiāng)推薦，便是中介服務商。

最初，勞動力供不應求，工人們想去待遇較好的工廠，得花錢拖關系。

稍有關系的人做起勞務中介。他們以公司直招名義，在鄉(xiāng)鎮(zhèn)發(fā)布招工信息，按人頭收取800元介紹費。

一次招聘下來，招工信息里的福利、薪資待遇多有夸張，勞務中介的數(shù)十萬元純利潤卻是實打實的。

后來，打工者們成功避開了鄉(xiāng)鎮(zhèn)的勞務中介，卻沒能避開長三角、珠三角勞務市場里的中介們。

2004年時，武漢不少務工人員蹲守勞動力市場外尋找工作機會。不進去求職，是因為中介費40-60元，而工人一個月的工資也不過400元。

當工廠用工需求越來越大，工人成為稀缺品時，勞務中介們又反過來向大廠們收取中介費用。

事實上，工廠因短期用工需求多、需求量大，通常將需求批量外包給擁有龐大藍領資源的勞務中介們。

招聘旺季時，企業(yè)給勞務中介的招聘費原本為2000-4000元/人，如今，部分制造業(yè)的單個招工成本達到萬元。江蘇某制造企業(yè)負責人透露，2020年春節(jié)期間，企業(yè)招聘一個工人支付的中介費已高達18000元。

即便如此，在藍領市場，也少有人能繞過勞務中介。部分新興勞務中介公司創(chuàng)始人，創(chuàng)辦契機也都繞不開這一條：當年工作時被勞務中介賺取了太多提成。

聚焦藍領招工的好工到創(chuàng)始人，還記得他通過勞務中介找到的第一份暑假工兼職：

“我們每個月拿800塊的工資，可到最后才發(fā)現(xiàn)我們的工資其實有1400塊，中介代理賺了近一半。”

做藍領招聘生意，利潤頗豐。

2004年時，一個黑中介一次招工就能凈賺20萬元以上。2018年，在招聘領域尚不算頭部的“我的打工網”，成立5年，營利已近億元。在快手上，頭部的勞務中介主播，年收入能達到200萬。

藍領招聘的市場潛力還遠不止于此。

國家統(tǒng)計局公開數(shù)據顯示，中國9億勞動人口中，藍領有4億，制造業(yè)藍領約 1 億。此外，藍領一年中主動求職和跳槽的頻率為4次以上，是白領的4倍，招聘潛在市場規(guī)模至少在千億以上。

可直到疫情前，藍領招聘的主要線上平臺也只有一家58同城。

公司占據90%以上的藍領招聘市場份額，主要營收也來自藍領招聘。

58同城退市前的最后一份財報顯示，2020年第一季度，公司實現(xiàn)營收25.603億元，其中會員服務和在線推廣服務共計實現(xiàn)營收24億元。

靠會員費用獲利的58同城，不止一次將藍領推向危險境地。

標記著58全國簡歷銷售的壓縮包，被賣給一個個勞務中介甚至電信詐騙團伙。

中國裁判文書網上，通過58同城發(fā)布虛假招聘信息的詐騙案就已超百起。

2021年，58同城卷入柬埔寨“中國血奴”事件，受害人再三確認，是在58同城上看到的招聘廣告。

對藍領群體來說，58同城是曾經的第一選擇，但絕不是唯一選擇。

對如今的快手來說，這或許正是切入藍領招聘市場的最好時機。

并未改變的模式

各大互聯(lián)網企業(yè)對藍領招聘市場，覬覦已久。

2016年，boss直聘將藍領招聘業(yè)務拆分出來，成立獨立產品店長直聘。如今6年過去，在網上搜索店長直聘相關信息，最近的新聞停留在2019年。

和boss直聘同樣境遇的，還有美團。2019年9月，美團在中秋假期上線“饅頭直聘”，試點內測。這款主打藍領招聘的新項目，悄然上線又下線，全程沒激起任何水花。

即便如此，BOSS直聘仍未放棄藍領招聘。公司赴美遞交IPO時，白領金領用戶和藍領用戶分別占比55.0%、28.8%。Boss直聘在藍領并非平臺主要用戶畫像群的前提下，仍選擇聚焦于藍領市場。

Boss直聘招股書顯示，公司瞄準了滲透率更低的藍領市場，將藍領用戶的增長視為重要的增長動力，致力于擴大藍領用戶群。

疫情之后，各企業(yè)在藍領招聘的線上化方面費盡心思。

不論是Boss直聘、58同城等老牌招聘企業(yè)，還是快手在內的新入局者，紛紛推出直播、VR等招聘新模式。

58同城開啟直播帶崗；智聯(lián)招聘上線靈活用工專場，藍領急招；前程無憂推出“援工互助計劃”。

今年年初，趕集網直接更名為“趕集直招”。每天八小時，不間斷直播，提供順豐、華潤等25個一二線城市的各類型崗位。

而直播帶崗上，快手似乎更具先天優(yōu)勢。除了直播主場，快手的用戶與四五線城市的藍領群體也天然契合。

2022年6月，富士康在快手做了一次官場招聘會。兩名主播不斷強調：

“我們是深圳富士康官方直招，不是派遣工。不收取任何費用。”

這場30萬人觀看的富士康招聘會，被部分人看作國內藍領招聘的標志性節(jié)點。

但事情不能這么簡單地看。

首先，富士康的這場直播是針對殘疾人士的公益招聘，并不具備普適性。

更重要的是，無論快手、趕集網還是別的平臺，參與直招的大廠并不算多。快招工版塊里，直播間多是第三方勞務中介在直播，幾乎很難看到企業(yè)直招。

BOSS直聘針對藍領招聘推出的“海螺優(yōu)選”計劃，直接面向企業(yè)及企業(yè)授權正規(guī)中介公司招聘。

哪怕是快手一哥的直播帶崗首秀也一樣。預告中6大企業(yè)招工10萬崗位，在真正直播時，則只剩了5家。

勞務中介們的招工情況遠沒有辛巴樂觀。每個直播間平均在幾十人到幾百人不等，彈幕互動卻極少，平均一分鐘一兩條的頻率。主播們最常說的，感興趣點擊下方即可報名。

可報名之后呢？

有快手用戶在5個中介主播直播間留下聯(lián)系電話。每個中介都表示有多個工廠可選，第二天電話回復。最后，他連一個電話都沒等到。

對應聘者來說，留下電話號碼就算報名，確實簡單方便。可是對企業(yè)來說，如何處理所有電話號碼，甄別那些隨手點擊的信息，無疑不是一個輕松的工作。

從某些程度上來說，招聘者等不到面試電話，也可能是件好事。

應聘者們需仔細辨別，才能不被“假”的勞務中介們欺騙。

有的快招工中介主播，直播間未顯示認證標志及所屬人力、勞務公司相關信息。有的主播報出招工廠名：山東輪胎汽車工廠。很快，和訊網記者指出，這家工廠并不存在，它可能只是一個統(tǒng)稱。

“具體什么廠名，百度也可能沒用，需要去應聘時才知道。”

即便直播的工廠真實存在，也存在不確定性。畢竟，勞務中介往往同時發(fā)布多個工廠不同職位，直播中展示的工廠環(huán)節(jié)和應聘者實際被分配到的工廠，未必就是同一個。

如果應聘者僅憑一個電話、一場直播就動身去往另一個城市打工，很難確保是否又會被卷入下一個58同城招聘詐騙案或者血奴事件。

直播改變的只是招聘形式，但藍領招聘的內在邏輯并未發(fā)生改變。

應聘者的個人信息能否保證不被泄露？真正需要用工的企業(yè)，又如何處理只有電話號碼的求職簡歷？如今都沒有答案。

無論快手還是其他招聘企業(yè)，想切入藍領招聘市場，要走的路還有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