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承接【我的學生時代·開會的那些糟心事兒·其二】

我們繼續聊之前只開了個頭的內容。

（那場）會議定于上午10點在某個大型禮堂舉行。

由于那天起床晚了，路上也有點堵，加上那是第一次參與“有大大大領導出席”的高級別全體會議，我還擔心萬一遲到了會不會被扣那些微薄的實習補貼，于是，公交車到站后，我立即沖下車，如出膛的炮彈般，向著不遠處高聳的大型禮堂撒腿跑去。

在九點四十七分匆忙入場的，進了大廳，頓時松了一口氣，環顧四周，到會人數才有八九成。

那些大領導尚未現身，他們固然要依照傳統晚點進場——等全場就缺幾位核心人物了，大仙們這才閑庭信步走出南天門駕云緩緩下凡。

差不多10點05分，人齊了，但主席臺上還是空蕩蕩的。

等眾大仙已然列席就座，已經是10點15分——似乎不依照規定時間開啟會議是慣例。

是的，等我社會閱歷上來，對此等“應等盡等”的常例，已經見怪不怪了。

此時，只見會議主持人晃晃悠悠地走上主席臺，雖然他的步伐很輕很慢，但每邁出一步，臺上的地板都發出悶厚的呻吟聲以示不滿。

這位會議主持人打開演講臺上的話筒，悠悠地拿起，并十分應景的咳嗽數聲，以示全場注意自己并不是裝飾物。

霎時回音四起，這種效果，明顯需要發音者先氣沉丹田再呼之一出。

于是，大家都將目光集中過去。

我仔細觀瞧主持人，對他深表困惑——才一個月不見，您的身材變化咋就這么大呢？

實習期之初，他是負責崗前公司文化培訓的，那時，我還可以將他的體型形容成一只可愛的胡蘿卜。

如今，臺上的此公，卻像是一只胡蘿卜的中部套了兩個炸泡的美味洋蔥圈，照這種情況下去，等年終總結會的時候，他大概能膨脹為球狀體——

比如，我所喜歡的那款F牌榛果威化巧克力。

只見“幼年期榛果威化巧克力”瞭觀四下，開始了發言：

“咳咳，靜一靜，靜一靜啊。會議馬上開始，馬上開始了啊。

嗯——

那個，要先和大家啊，說一下——啊，說一下——

那個，S總呢，在路上遇到一些事，

啊，一些事，一些事，

可能呢，會晚點到，

啊，會晚點到——

好，各位知道就好，不要再交頭接耳了，不要再交頭接耳了啊。。。

好！會議正式開始！

首先，有請董事長B先生致大會開幕辭——”

在場的眾人馬上心領神會例行公事地用力鼓起了掌，廣播中也隱約傳出錄好的掌聲，音響效果雖然聽上去那么不自然，甚至有些異樣的刺耳——好像你就著醇厚的黑咖啡吃香噴噴的花生米般，總覺得怪怪的。

又或者，你看見路人甲，左手一杯冰激凌，右手一根大蔥，左嘗一勺，右咬一口，想想都覺得不是那么回事。

不管怎么說，會議就這樣正式啟動了。

后來聽人力資源部的實習生說，S總其實是因為請利益相關方去洗浴中心體驗“上天堂”時，不幸被抓了，由于集團的競爭對手有更強大的“關系”，S總沒能保下來，結果留了底，正好當時集團內部有人覬覦的S總位置，借機搞了點事兒，S總成功“被背鍋”，拿了集團的高額補償金回老家“妻子兒子熱炕頭”了。

不知道這算是幸運還是不幸。

反正，這場會議具體說的是啥，早就不記得了，但是，有些“陰影”如有生之年看到鐵樹開花般令人終身難忘——

主席臺上幾位領導依次致辭，每人手中端著的A4大小的稿件都顯得極有厚度，當時有無聊的實習生通過計算每位領導的翻頁次數，最后得出結論：發言稿最少的僅有11頁。

雖然諸位領導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有兩位的念白特色十分相似——但逢翻頁，前一頁的最后一個字與后一頁第一個字的語氣銜接總讓人感覺是在鬼門關前溜彎溜了一大圈兒，喘著粗氣好不容易還了魂。

有口音的那位居然將“協議即——將生效”生生念成了“洗衣機——將生銹”。

在字正腔圓的那位口中“諸——位要忠實”也可以聽成“豬——喂藥中時”。

如果有人路過會堂時恰好聽到這部分，恐怕不明就里者會以為這里是在召開“家庭主婦生活經驗交流大會“或者是”走近農民系列講座——你所不知道的三十六個養豬知識“。

反正，這幾位掌握公司絕對話語權的大佬，“你方唱罷我登場”，讓我等一眾實習生（當然，是后來私下交流過）感覺他們好像是在模仿葫蘆娃的哥七個——

不是一同出現拯救世界，而是前一個被以女媧娘娘為原型的妖精暗算坑害最終擒拿實在沒戲之后，下一個才從葫蘆中精神抖擻地蹦出來，要是早早合體為葫蘆小金剛，甭管什么五毒四害，就算是罕見的“十三妖”，也早就統統滅的干干凈凈。

咸濕一些想，難道這是暗示七個童男同時發力才能搞定一位已婚女性？

對了！

那時恰好是盛夏7月，正所謂“春困夏乏秋無力，冬日正好眠”，冗長而刻板的領導發言仿佛就是生動活潑的催眠曲，加之會場老舊的空調本來制冷效果就差，面對濟濟一堂的與會者，這些老機器們仿佛是在看一部劇情造型對白音效皆佳且名為“煽瘋會”（熱得快令人發瘋）的史詩級一流恐怖片，紛紛頭皮發麻六神無主，一時間竟功能紊亂，要么罷工要么出熱氣——

總之，全場降溫效果大打折扣。

即使有工作人員弄來數臺落地風扇甚至大型冰塊用以輔助救場，但整個環境還是燥熱的讓人感覺從頭到腳都在做“燒燙貼心系列”瀝青SPA。

和我同排的一位胖乎乎的實習生，我認識，是財務那邊與我同期進公司的，估計是因為應付大量審計工作缺少休息，居然就這么敦實地坐著酣然入睡，遠遠看去，就像是一袋安靜的大米——還好沒有鼾聲大作，影響前排正在玩手機諸位“公司前輩”。

這袋與周公私聊的“大米”，雖沒有如雷貫耳的吐納震動，但那輕吟的“強、弱、次強、弱”的韻律長短音細聽之下居然完全跟得上4/4拍。

我想起他和我說自己是音游的骨灰粉，忍不住自嘆不如：休息時也不忘了自己的一生所愛，真是楷模。。。。。。

其實，這一場面本來也沒什么，畢竟么，打個小盹也挺怡情的還。

只是喲，這人啊，該你不如意的時候霉運擋都擋不住，連喝水都塞牙縫。

由于本次年中會議的主題立意比較深遠，當時還有行政部的人在錄像。

鏡頭掃過觀眾席的時候，這位小實習生酣然入睡的沉醉狀不小心被“收錄”了，而這位小實習生旁邊一位快要睡著的“老油條”，用“旁光”覺察到有鏡頭向自己襲來，竟然警覺起來，趕緊借伸懶腰的機會顯得腰板筆直。

這樣的畫面在視覺上的沖擊力可想而知——好比一群霍比特人中站了一位巨人姚。

太扎眼了！

這事兒吧，本來沒什么，但估計行政部與審計部一直有不愉快，正好借此打擊報復。于是，相關資料被行政部的人提交到總裁辦——結果，那位小實習生第二周就沒再出現過。

聽說，那位小實習生面對“前輩”的責難時，兩個小拳頭一直攢得緊緊的，緊緊的。但他就是能忍下來，換了我就不行，我100%要爆發的。

當然啊，后來我們同期的實習生湊一起在內部食堂吃飯的時候，情不自禁地慨嘆，換個別的國家別的領域，這袋米估計能像被屏幕上的光標一框，然后按下“Delete”鍵一樣——徹底消失了，世上再也沒有任何書面或電子材料能證明他存在著，或，曾經存在過。。。。。。

平心而論，雖然當時我也昏昏欲睡，但因為沒吃早飯，我餓得發慌啊——我望著臺上那位主持前輩——“可愛胡蘿卜+美味甜甜圈”，饑餓感沒有任何理由地從每個毛孔里傾巢逸出，好像那在陽光下輕舞飛揚的灰塵在周身環繞，每一個都在“嚶嚶嚶嚶”地默念著“覓食去——”、“覓食去——”

與之相伴的，是我的肚子里時不時傳出幾聲腸鳴的痛苦。

啊！這種感受，你們懂的不？

說實話，我覺得公司會議什么的，最好一切從簡，不管是寥寥數語還是長篇大論，很多時候大家都明白，明擺著就是些套話，企業的好是拿出去給別人瞻仰的，公司的壞是留在自己心里慢慢琢磨的，實用主義才是好，沒有經濟效益，企業遲早要關門。

空談誤國，實干興邦，這才是真道理。

等實習期結束，我就與這家公司徹底揮手告別。

據說這家公司后來意識到“冗會”對良性經營的嚴重影響，開啟了一系列整改。

下面的內容是根據當時帶過我的小前輩——也就是那位“幼年期榛果威化巧克力”的助理——聊天內容整理而成。

據說是大股東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覺得自己在領導位置坐久了就會日趨麻木，雖說單單憑借一張照片就能推測一只手表的品牌從而能聯想到一系列貪腐事件這樣敏銳的洞察力自己恐怕缺乏，但大多數與會者只是表面上心，實際上各種睡小覺玩手機的情況，如果長期都沒發現就太不應該了，故十分懊惱。

同時，鑒于企業發展還行，公司各種例會的風格數年間清一色都是結論直接傳達，缺少必要的互動——這就好比一個人在臺上慵懶自在地享受著泰式馬殺雞，而臺下一群人只能看著卻無法體會其中的美妙與快感，該是一件多么折煞風景的事兒啊！

如此，除了正確的意見建議等沒有得到有效聽取采納外，更會消磨參與者的積極性，這樣一來，大家的心不在焉也情有可原。

思來想去，大股東下定決心準備進行一些改革。

大股東先是在公司內網發布了一篇措辭嚴謹引證豐富成語無數洋洋灑灑五萬多字的文章，對全公司闡述了自己醞釀數日的“簡化會議”思路。

概括來說，就是兩條：

1， 去除會議中不必要的形式和內容。

2， 有必要保留的，進行重新設計，使其更實用高效。

這一構想立即得到了公司上下的積極響應，經過多方的不斷努力，一系列紛繁的研討、考察、再研討、再考察后，淘汰了三個版本的正式版《會議通則》終于在大股東宣布“簡化會議“思路的一年后得以通過，并正式施行。

關于為什么此過程進行了足足一年，讓人深覺有拖沓低效之感，高管層面并沒有給出明確的解釋，只是含糊其辭的給出了四個字——“出于嚴謹”。

不管怎么說，在此規則的框架要求下，公司每天都要展開的各種大小例會的會風，較于以往都有明顯改善——“簡約”與“明快”成為核心關鍵詞。

甚至可以說是“很精致，很苗條”！

至少，像曾經的“董事長B先生致大會的開幕辭”不再洋洋灑灑，只是簡單說一下本次會議的主題、商討方式和參考建議，寥寥數語，前后不過三分多鐘，說完后也沒有其他領導再致辭什么的，直接進入討論環節。

借用那位“幼年期榛果威化巧克力”的助理的說法，那就是——

所有的講稿好像做了抽脂手術，領導讀出來的句子全是最簡單“主謂賓”結構，好像全場都在上演縮句大賽，如果美國的約翰?巴斯也在場，恐怕要羞憤地重新定義“極簡主義”。

對了，回憶這段往事的時候，我又難得搜了下這家公司的近況——好像因為連續多年巨額虧損已經被強制退市了，最近正在籌措破產清算事宜。

嘖嘖！

（本故事純屬虛構，

僅為娛樂，所涉各種名稱、無數情節等均為胡扯，除非你身患絕癥，請勿對號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