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國維遺照明信片

來源：中國書畫網（香港翰墨軒提供）

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從詞學角度，提出了著名的“三境界”：

“古今之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必經過三種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正在燈火闌珊處’，此第三境也。”

《人間詞話》三重境界

寫盡了真實的人生

△《人間詞話》

第一境的關鍵詞是“獨”。這句詞出自晏殊的《蝶戀花》，原文如下：

檻菊愁煙蘭泣露，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明月不諳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

一個人要做成大事業、大學問必然要經歷孤獨的旅程。也許是創業時的迷茫無助，也許是遇到阻力時的輾轉難眠。這些對于這世上的許多人來說，都是人生的必修課。在晏殊的筆下，“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是一種無人相伴的孤獨與落寞。“碧樹”代表的是平凡而美好的生活因素，而“西風”則象征著外在的風雨打擊，在生活的“西風”面前，我們總是會遍體鱗傷，因此孤獨是一種低沉的情緒。王國維把它解讀成了一種“境界”。欲成大事業、大學問者，不會在孤獨里沉淪，而是再孤獨難捱，也會繼續往前走，“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也許沒有人陪伴，也許沒有人支持。沒有在深夜痛哭過的人不足以談人生，沒有獨上過高樓的人，也必然不懂得“獨”這第一重境界。

第二境的關鍵詞是“不悔”。這句詞出自柳永的《鳳棲梧》，全詞如下：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欄意。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必先有所選擇，而后才有不悔。好事多磨，人生的路并非是一帆風順的。欲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可能也要經歷大考驗、大坎坷，直熬到自己“衣帶漸寬”，人比黃花瘦，這又是一場“逼退”凡人的考驗。在探索前進的路上，有人走著走著就累了，放棄了，故而不可能實現最初的理想。只有真正在困境中堅持下來的人才懂得最初選擇的意義。這第二重境界是“撞了南墻也不回頭”的韌勁。

第三重境的關鍵詞是“回首”，也是“收獲”。這句詞出自辛棄疾的《青玉案》，全詞如下：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王國維《人間詞話》手稿

這是一種“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的豁達。只有奮不顧身地去追求過遠方的人才能明白，原來遠方就在自己的腳下。但是如果你一開始就不出發，是不會明白這個道理的。就像西方的一位詩人說的，只有經歷過萬千旅途的人才能明白，人生所有的旅行，都是為了回家，但你待在家里是不會明白這個道理的。一開始“看山是山”卻嫌棄山，到最后“看山還是山”，卻對山產生了濃重的依戀。這跟我們現代許多人對故鄉的情感是一樣的，年輕的時候總是貴遠賤近，覺得外面的一切都是好的，家鄉的一切都是粗鄙的，而只有當你看遍了世間的風景，才會知道家鄉那座山、那條河賦予你的力量，是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替代的。

三重境界，從孤獨，到堅守，再到收獲，是一個人和世界和解的過程，也是一個人成長的過程。“越過山丘，發現無人等候”，“何妨吟嘯且徐行”。詞如人生，路走得多了，總會發現燈火闌珊處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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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 文 | 曉 寒

編 輯 | 漢 華、晴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