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專輯叫做《依格依薇》,是一張用四年時間找回自我的專輯。依格依薇是媽媽給我取的彝族名字,代表了媽媽對我的祝福和期許。我出生在大涼山的喜德縣,縣上有條孫水河依格依薇在彝語里的意思是水上的一朵睡蓮,水上的睡蓮出淤泥而不染,堅韌且獨立。媽媽說,水有源,人有根,要永遠記得自己是彝人。小時候不理解媽媽對于傳承的執著。她三十歲那年獨自去了成都求學,專攻彝語言文學,那年我五歲,妹妹二歲。那時我經常想念她,想她為我梳辮子。可等她畢業回來后,又開始全身心投入到彝語教學中,無暇顧及我們。
這讓我更加排斥她所謂的“傳承”,也更想離開涼山。后來我也有了自己的執著,不過我的夢想是走出大山,成為歌手。初一時我也和她一樣,坐上K145次列車去成都學習音樂。從一開始摸到真鋼琴就很快樂,到后來逐漸在枯燥的練習中麻木和迷失:歐美風緊身裙替換了黑底紅袖的衣裳;粉底抹白了黑皮膚;忽略歌詞創作和演唱情緒,用復雜的和弦、調式模仿歐美的R&B,是那時的我以為的高級。但一次重要的參賽經歷顛覆了我對自己的認知,我被評委判定為更適合做詞曲作者。同時創作上也開始枯竭,背在肩上6年的電腦和琴也似乎越來越沉重。我覺得離曾經夢想的未來越來越遠,但也沒有回頭路可走。到北京上大學之后,遇到一位前輩,有一天他問我:作為一個彝族人,為何在你的音樂里充斥著歐美的律動和旋律,卻沒有任何的彝族元素。我說彝族音樂比較單一,曲調悲傷而且都很類似,沒有什么可以借鑒的。他回復我:彝族有千年的歷史,或許你應該先好好了解下本民族的音樂,喚醒刻在你DNA和血液中的記憶,創作出屬于你自己的音樂,那才是不可被復制的。
于是,四年前我開始學習彝語,了解祖先背著苦蕎在高山扎根的歷史,學習彝族傳統音樂。當我聽到媽媽十幾年前用手機錄的民間采樣,仿佛感受到了來自遠古大山的呼喚。我開始理解媽媽對于傳承的憂慮與努力,下定決心像媽媽一樣,用自己的方式來傳播彝族文化:這張專輯,就是起點。我和制作人老師討論創作的核心,認為最重要的是找回原生的根,把重點放在詞曲創作與樸實的情感表達上,決定基于彝族原生曲調進行二度創作,融入現代音樂元素,以多樣的風格與形式去表達。為了讓這張專輯的創作更真實、更根源:我去凌晨的菜市場近距離觀察、感受;去拜訪民間藝人,學習傳統曲目和調式、收集民間采樣;從上百個創作動機中篩選出六個具備彝族代表性的創作主題,用四年的時間進行詞曲創作、編曲,最終成形。完成這張專輯,我才發現:涼山和媽媽早就在我身上,種下了原始的一粒種子。無論我走多遠,我的人生底色始終都帶有彝族印記。原來我正在走的,從來都不是一條出走之路,而是一條漫長的回歸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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