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前的一個周六,一群云南企業家浩浩湯湯來到新加坡德眾集團參觀考察。
為了接待云南客人,后者拿出最好的會議室,泡上最好的咖啡,對新加坡的政治、人文、體系、建設做了詳盡的講解和介紹。
整體下來,大家感覺都還不錯,企業家們也都聽得很認真:
就是很少提問。
據德眾云南分公司德豐的負責人Edison回憶,2023年,不同機構組織的,去德眾總部考察的云南代表團一共有5撥,公司做了很多橋接工作,也跟不少企業在談著。
相比之下,其他省份去的考察團更密集一點:
德眾平均每2周就要接待一波。
其中,成交率最高的是沿海發達地區,比如廣東、福建,而云南企業的出海比例在全國來說偏低。
Edison的感受很直接,以山東、浙江代表團為例,基本都由當地商務廳出面組織,把人帶到新加坡后,通過德眾對接相應行業,再開一兩天論壇,看對眼了:
當場就辦事。
還有一些地區考察團回國后,也會請德眾再回訪做宣講。
過去一年,被疫情和中美制裁憋慌了的中國企業迎來空前的出海潮,作為我國第一大貿易伙伴,東盟國家也越來越多地能看見來自中國的品牌。
去年12月27日,中國貿促會發布了一組數據。有兩個點特別醒目:
一是2023年,中國企業出國辦展項目總計78項,一半以上在亞洲;二是超7成受訪企業計劃擴大在東盟業務,就營商環境而言,新加坡、泰國、馬來西亞、越南、印尼排名最靠前。
這些企業想跟《繁花》里的汪小姐一樣:
要找到自己的新碼頭。
1
馮剛在中國銅業時,被派駐到香港待過12年、非洲3年,全球大部分國家基本都走了一圈。后來還自己做過鮮花出口,其中有一單生意是在新加坡做成的,這也為他現在做的事打下了基礎。
過去的這一年,他在攛掇著把云南最好的高原農特產品放在一起,諸如花卉、菌子、茶葉、咖啡等,以“云南臻品”的品牌走出去,首站就是新加坡。以菌子為例,凍干片用于煲湯、下火鍋就很受歡迎:
新加坡人也喜歡吃火鍋。
同時,他也準備在那邊成立一個公司,以線下精品店和線上電商并行的模式走。從國際環境的角度考慮,他希望自己的新加坡公司,在未來做歐美和其他東南亞國家的生意時,少一些阻礙:
這也是中國很多公司去那里的核心原因之一。
Edison也認為,高原農特產品是云企出海的優勢產品和機遇所在。數據也能證實。2023年上半年,云南農產品出口貨值超68億元,保持西部地區第一。
其中,鮮切花、咖啡豆出口額列全國第一,水果和蔬菜出口貨值列全國第三、第四。目的地以馬來西亞、越南、泰國等東盟成員國為主。與馮剛有著相似經歷的Edison說,云南高原農特產品的品質:
在全球都是數一數二的存在。
只是要進入新加坡,門檻也很高。主要是食品安全檢測,尤其是生鮮畜牧類,涉及農殘、添加劑、化肥、重金屬、激素等多項檢驗標準:
即使拿了歐美認證都還要再檢測一遍。
鮮花是農產品中的奢侈品,除了日韓、歐美、澳大利亞等傳統出口國,越南、泰國、新加坡、馬來西亞、菲律賓等東盟國家也越來越成為云花出海的重點對象。
但在Edison看來,他所接觸的云南企業里,仍有部分企業這方面的意識不夠。
他去年曾為某家云南企業做出海咨詢服務,準備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只差拿到檢測證書,但對方突然將此事擱置了。
這樣的事也不讓Edison意外,他說,在過往沒成行的案例里,有半數情況都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他覺得,做國際認證的費用并不高,也就兩三萬,但有些企業:
寧愿拿這個錢去請吃飯。
據他了解,目前云南出海新加坡的企業主要分為兩大類。
一類是以大宗商品、金屬礦石、基礎建設為主的國企,像云天化、云錫、貴研鉑業、建投等;一類是主打高原農特產品、生活用品、快消品的民企:
主要還是以民企為主。
其中,大宗商品企業看重新加坡的國際銀行授信,能為國際采購和融資擔保提供便利,規避中美貿易摩擦帶來的壁壘;貿易類企業則看重新加坡作為國際金融中心貨幣兌換的便利性。
當然,除了這些,最重要的是:
人安全,錢安全。
2
2021年,美國歷史學家約翰·佩里寫作了《新加坡:不可思議的崛起》一書,講述了新加坡的歷史與當下。
關于為什么要研究新加坡,作者也坦誠道,世上雖沒有烏托邦,但新加坡在當代的成就卻如烏托邦一般鼓舞人心。
在他看來,這個彈丸小國打破了三個論斷:熱帶地區不可能出現高效率經濟體;沒有經濟腹地的城邦在充滿敵意的地緣政治中必然萎縮;威權體系與市場經濟無法共存。
他還在書里說,新加坡政府的穩定和不干預主義:
為商人提供了強大的吸引力。
據新加坡企發局的統計,新加坡目前有超過7000家跨國公司,他們在此設立了超過4200個運營機構;新加坡在全球獨角獸企業密度的國家排名中位居首位,每百萬人口擁有2.28家獨角獸企業;全球約46%的財富100強企業選擇將新加坡作為國際總部。
當然,這里還有:
330名億萬富豪。
馮剛覺得,新加坡和香港很像,但近年來,香港的朋友越來越多往那邊跑。
對商人而言,最重要的是清晰透明的營商環境。馮剛很看重新加坡完善的法務體系、金融體系、財稅體系。
他告訴我,在新加坡開公司主要分兩種。
一種是租辦公室、養員工、交保險的在岸公司;一種是不設辦公室的離岸公司,方便資金進出港,適合主要業務在國內、又想產品出海的企業。
馮剛的就是離岸公司,不在新加坡生產,貨還是從國內發,借新加坡做轉口貿易。當地對這類公司唯一的要求是,公司需配一個新加坡籍的董事。請這個人的費用也不貴:
一年津貼也就兩三萬元人民幣。
稅收對企業也很友好,只有兩種。企業所得稅最高也就17%,但繳了這筆稅后,就不用再繳個人所得稅。但香港還多了一個稅,叫差響稅,就相當于內地的房產稅、土地稅、教育附加這些合在一起。
在那邊注冊公司也很方便,當地政府對企業最低的要求就是合規合法。既然寬進,自然有嚴出。當地一旦發現企業偷稅漏稅,那就是嚴刑峻法,讓你付出幾千倍甚至上萬倍的代價:
罰到你靈魂顫抖。
Edison說,如果把出海新加坡企業的動機做個餅圖,大概可以按50%、25%、25%的比例來劃分。其中一半就是去那邊好好做生意,另外一半包含了資產管理、家庭身份的轉換、小孩讀書等訴求。
也因此,最近幾年,在新加坡成立的家族辦公室數量暴增。據新加坡經濟發展局數據,新加坡家族辦公室數量,在2017~2019年增長了5倍。
不過新加坡政府也意識到這里面的問題,開始大幅提高注冊門檻。自2022年4月18日起,新成立的家族辦公室資產管理規模要至少1000萬坡幣,并且要在兩年內增加到2000萬坡幣:
折合人民幣半個到1個小目標。
3
《繁花》里,爺叔對阿寶說:
做外貿就像談朋友,需要一個老娘舅搭搭脈的。
德眾在云南的分公司德豐就是那個搭脈人,按Edison的話說,除了希望可以全程陪跑企業,還做了很多前端工作。
具體說就是啟發、提升企業家的出海思維,再提供戰略規劃和實實際際的落地服務。
用黃帝內經里的一句話來講叫:上工治未病。
這個典故來自于齊桓公和神醫扁鵲的對話。齊老板問他,你家三兄弟,誰的醫術最厲害?扁鵲說是大哥和二哥。為啥?扁大是在人生病前就開方子,扁二是人剛生病就用很輕的藥量治好對方,他自己則是人得重病了才下猛藥。
Edison說,云南德豐做的角色更像是扁老大和扁老二:
做企業增長的引擎、出海的橋梁。
他舉了兩個例子。昆明某知名企業旗下有幾大直播IP,每個賬號積累了幾萬粉絲,幾位員工打算帶著賬號和流量出去自己做,公司則認為這些流量都是屬于公司的,想把員工留下。
Edison建議他們做一個深層次的股權架構和改造,或一些期權上的分配:
讓員工和企業綁定為一體。
再如旅行社出海,Edison覺得云南旅行社需要擺脫傳統的組個團出去玩的思路,多從定制游、深度游、知識游上下功夫。事實上:
云南大健康行業出海的意識非常強烈。
到目前為止,新加坡德眾累計服務了3000多家企業出海,大部分都來自中國。2023年,云南德豐幫助了好幾家云南民企出海新加坡,完成了開設公司,拿到執照、銀行賬戶等一應手續。
剩余的工作,則交由總部繼續服務。
與經濟發達地區相比,Edison感覺不少云南企業還沒完全轉變過來思維,也就是:
從關系型思維轉變為契約型思維。
他感覺,有些企業家不太喜歡提問,或提的問題和他預期的不太一樣,也不太愿意脫離舒適區。
直接影響是,企業在做出決策時容易舉棋不定。
說個令人扼腕的故事。另一個做咨詢的朋友告訴我,有位茶葉老板,早些年拿到了歐盟、法國、迪拜、美國FDA的一堆生態認證,產品出海完全沒問題:
可惜猶豫了一下,就被別人搶了先。
他的茶葉賣給韓國人在中國開的公司,沒等他出海,韓國人已拿著他的產品出口到韓國、東南亞,價格是他的:
3.5倍。
還有企業對于自身產品競爭力和國外市場了解不夠深入,用自己的短板去拼人家的長處。
Edison覺得也正常,大家都需要磨合,也都需要提高認知。他說,其實去新加坡沒有那么大的難度,只要出去了:
就肯定能活得下來。
借用他接觸的一位云南企業界資深人士所說就是:走出去,世界就在眼前;走不出去,眼前就是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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