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老區人民拋頭顱灑熱血,為我們鬧革命做出了巨大犧牲,可今天還食不果腹、衣不遮體。新中國成立都28年了,沒想到老百姓竟然窮到這種地步!”
1977年,剛剛調任安徽省委第一書記不久的萬里,在下鄉調研時淚眼婆娑地對隨行人員如此說。
當時的農村究竟窮到了什么地步?萬里又是如何破局的呢?
“別人是日行千里,他是日行萬里!”
萬里1916年出生于山東省東平縣的一個貧農家庭,好在他的家庭條件雖然不好,父母卻依然非常重視他的教育,在缺吃少穿的情況下,依然努力供他上了學。
在學校期間,萬里深受革命進步思想的影響,青少年時代就經常參加抗日救國行動。
1936年萬里加入中國共產黨,1937年21歲的他就被授予籌建東平縣工人委員會的重任。此后的萬里在冀魯豫地區長期任職,為抗日戰爭貢獻自己的力量。
解放戰爭時期,萬里已經升任冀魯豫軍區政治部主任,劉鄧大軍挺進大別山的時候,萬里因為出色的后勤籌備能力,受到了重視。
1947年為了犒勞萬里,鄧公專門在指揮部設宴款待萬里。沒想到的萬里赴宴的時候,還專門帶了一條洋煙送給指揮部里的首長。當時戰火紛飛,洋煙可是另類的“硬通貨”,通常只有國軍的大員才抽的到,連鄧公都已經斷煙很久了。
鄧公看到萬里拿來的洋煙之后,有些好奇又驚喜的問:“這煙哪兒來的?”
萬里嘿嘿一笑,說是自己買的。鄧公和指揮部的同志自然不信,進一步追問萬里,他才道出實情。原來萬里在籌糧的時候,遇到一個姓郭的大戶,這個郭大戶平時魚肉鄉里,搜刮群眾,每次籌糧他都說自家沒有糧食。
萬里親自去了郭大戶家之后,發現郭大戶腸滿腦肥,滿臉油光,根本不像是缺糧的樣子。于是萬里就仔細在郭大戶家里走了一圈,敏銳地發現他家的房子之間應該有夾層,果斷讓人仔細搜索。
這一搜不但搜出了郭大戶藏在夾層的的大量糧食,還搜出了這條香煙。
鄧公和指揮部里的同志們聽了萬里繪聲繪色的描述之后,不但對萬里的機靈敏銳大為贊賞,對他的能力也都非常認可。萬里也因此被調入指揮部,劉鄧大軍南下的時候,他就一直負責籌糧籌款的工作,展現出了他出色的政治能力。
新中國成立之后,萬里被調入北京先后擔任建筑工程部副部長、城市建設總局局長、城市建設部部長、北京市副市長等職務。
1958年新中國成立十周年前夕,中央決定建設一批反映新中國精神狀態,展現新中國成就的“國慶工程”。長期奮斗在工程建設方面的萬里,就被委以具體負責“十大建筑”的重任。
早在1945年的時候,毛主席在楊家嶺的一次會議中,看著陰暗逼仄,四處漏風的會場就曾信心滿滿地說:革命成功之后,我們要建一個萬人大會堂!
1958年“國慶工程”提出之后,周恩來總理擔任總指揮,萬里擔任副總指揮。
在工程開動之初,周總理就提出了“百年大計,質量第一”的指導思想。
萬里作為具體負責人,組織了包括梁思成在內的國內最頂尖的設計專家團隊,沒有借助任何一個外國專家,獨立設計出了人民大會堂的平面圖。
當時新中國雖然已經成立10年,但工業基礎仍然非常薄弱,缺乏起重機和推土機之類的工程車輛,勞動人民只能用鐵鍬、十字鎬等原始工具建設工程。
萬里作為負責具體工作的副總指揮,為了工程建設的鞍前馬后,不辭辛苦。
最終在周總理和萬里的辛勤努力下,宏偉的人民大會堂僅耗時10個月就完成了主體。
要知道俄國人引以為傲的克林姆林宮前前后后建了200多年,澳大利亞的標志悉尼歌劇院用了14年;就連美國人建聯合國總部都用了8年的時間!
“國慶工程”剛開始建設的時候,不但外國友人普遍不信中國能夠獨立完成這樣頗大復雜的工程,就連“老大哥”蘇聯的專家都覺得是天方夜譚。
然而僅僅幾個月之后,蘇聯專家就被國人強大的執行力和創造力震驚的合不攏嘴,不得不承認“中國人要創造奇跡了”。
1959年9月9日,毛主席親自到人民大會堂巡視,作為具體負責人的萬里,特地請他老人家為會堂命名。
主席滿意地看著眼前氣勢恢宏的會堂,笑著問萬里:“你們現在叫它什么呢?”
萬里連忙回答說:“有人叫它‘人民代表大會堂’,也有人叫它‘人民宮’?!?/p>
毛主席聽了萬里的話之后,稍一沉吟說:“‘宮’嘛!有些封建,我看就叫‘人民大會堂’吧!”
萬千國人視為驕傲的“人民大會堂”,從此定名,流傳萬代。
毛主席對于萬里出色的工作能力十分贊賞,專門夸獎他說:北京有個萬里,別人是一日千里,他是一日萬里!
后來十年風波開始之后,萬里也受到了波及被打倒。1973年毛主席特意提起萬里在建設方面的功績,指示總理要適時解放萬里。
1975年在毛主席和周總理的支持下,鄧公第二次復出,接替身患重病的周總理主持工作。
鄧公復出之后,把當時混亂的鐵路系統當做突破口,任命萬里為鐵道部長對鐵路系統進行全面整頓。
萬里受命上任后,輕車簡地在第一線走訪調查了十多天,發現當時的鐵路系統許多部門幾乎癱瘓,線路擁堵和誤點延時的情況非常嚴重,安全事故也是頻頻發生。
了解到問題的根源后,萬里下定決心從當時情況最復雜,不法分子最猖獗的徐州分局入手,聯合公安機關和鐵路系統嚴厲打擊不法分子,對鐵路系統有問題的干部該調的走調走,該處理的處理。
在萬里雷厲風行的大力整頓下,短短幾個月后鐵路系統的效率就大為提升,日均裝車量和機車出車臺數近乎翻一番,多年來備受爭議的時刻表問題也被解決。
然而1976年初,鄧公再次被打倒,萬里也因此受到了波及。
當時不法分子想通過萬里挖鄧公的“黑料”,要求他交代跟鄧公的“黑關系”。對于他們的要求,萬里始終堅持原則不肯退步,義正詞嚴地說:“鄧小平這個人很正派,從不搞陰謀活動!”
“要吃米,找萬里!”
1976年小團體被打掉后,萬里也在次年5月份復出,當時中央想讓他去湖北任職。萬里在出發上任之前,特意去找了一趟老首長鄧公。了解到萬里要去湖北的鄧公,沉思了一會兒后告訴萬里,讓他先不要去湖北,再等一等。
鄧公認為當時的湖北問題沒有那么突出,領導干部能力也很強,萬里去湖北只是“錦上添花”,不能完全發揮他的能力。之后鄧公就找中央領導商量,把萬里改派到了安徽擔任省委第一書記。
接任安徽省委第一書記之后,萬里輕車簡從,不打招呼,不發通知,親自前往農村調查情況。
萬里深入農村調研的第一站,是安徽的肥東縣。
安徽省是一個農業大省,關于這里情況之前萬里早有一些耳聞,但具體情況他并不清楚。為了深入農村了解真實情況,萬里在距離肥東縣城5公里的一個村子下了車,決定親自到村子里去走一走,看一看。
盡管早有一些心理準備,萬里還是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
當他走進一戶姓張的人家時,發現這家7口人擠在破舊的土坯房里,只有一床破爛到連顏色都看不清的破被子蓋。
萬里忍著心酸問:“家里就一床被子?”
村民回答說:“有的蓋就算不錯了?!?/p>
萬里又到這戶人家的廚房查看,揭開稻草編的鍋蓋之后,發現鍋里居然只有一些紅薯面糊糊和蘿卜纓子。
萬里心里很不是滋味,問農戶:“家里沒有糧食了嗎?”卻被農戶反問:“有糧還用吃這個?”被噎住的萬里沒有生氣,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離開農戶家。
離開農戶家之后,萬里又在路上看到一個挑著擔子的老人。這老人穿著一身空心的破棉襖,步履蹣跚的挑著擔子前行。
萬里隨即就上前問老鄉:“老鄉,你這是做什么呢?”
老鄉抬頭看了他一眼,有氣無力的回答:“往地里挑糞?!?/p>
萬里又問:“怎么就你一個人挑糞?”
老鄉說:“肚子餓,走不了那么快?!?/p>
萬里再問:“現在就沒有糧食了?”
老鄉如實回答說:“還有一點,但不夠吃,家里還有老人和孩子呢。”
萬里看著老鄉淳樸的面孔,誠懇的詢問了他的家庭狀況,并問他還有什么要求。
老鄉聽了萬里的話,拍了拍肚皮說:“沒啥要求,能填飽肚子就行。”
萬里看這位老鄉實在,干脆表明身份說自己是省里的,問他還有沒有別的要求。沒想到老鄉只是再次拍了拍肚皮,表示要是肚子里少裝點山芋干子,那就更好了。
與老鄉分別后,萬里在車上望著蒼茫大地感慨說:“中國的農民實在太好了,他們的要求這么低,可是連這點最起碼的要求都沒有得到滿足?!?/strong>
這一次的“微服私訪”對萬里的觸動很大,他意識到坐在辦公室里看資料,按照安排好的路線去調研,根本無法看到很多客觀存在的現象。
1977年11月,萬里前往革命老區大別山里的金寨縣進行調研,在走到燕子河公社時,村干部提前來接萬里,準備帶著他上山。
萬里見到村干部之后,卻并沒有按照安排的路線走,而是在途中轉向了一戶人家進行走訪。
到了這戶人家之后,萬里發現這戶人家很窮,幾乎談不上有什么家具,昏暗的房間里老人正坐在灶塘旁邊的稻草堆里,家里還有兩個十八九歲的姑娘,坐在旁邊床上的稻草堆里。
萬里上前跟老人打了幾次招呼,老人卻蹲在稻草堆里,瞪著眼睛看著來人默不作聲。
隨行的村干部覺得臉上有點掛不住,趕緊跑到老人身邊說:“這是省委的萬書記!跟你打招呼你還傻坐在那兒干什么呢!”
然而老人一站起來萬里和隨行人員才發現,原來老人下半身沒有穿衣服,坐在稻草堆里竟是為了遮羞!
萬里見狀大吃一驚,趕緊讓老人坐下。隨后他又看了一眼床上蹲著的兩個大姑娘,難以置信地問:“這兩個姑娘為什么也蹲在那里?”
隨行的當地干部見狀趕緊低聲解釋:“萬書記,兩個娃子也沒褲子穿,山里風寒重,躲稻草堆里是為了取暖?!?/p>
即使親眼看到了這種慘狀,萬里仍然難以置信,出門在山上吹了好大一會兒冷風,才平復下來心情。
接著萬里又帶人去了下一個農戶家,這家的主婦穿的還算得體,卻只有她一個在家。
萬里問主婦家里有幾口人,對方回答說她和丈夫帶著3個孩子,丈夫上工去了不在家。
萬里疑惑地問:“孩子們呢?”
主婦先是回答出去玩了,萬里覺得有些奇怪,讓人把孩子們找來自己看看。
最終主婦被問得沒辦法了,只好帶著萬里去了廚房,原來三個孩子沒有衣服穿,光著屁股躲在灶爐里取暖。
眼前的一幕幕,深深地刺痛了萬里的心,他淚流滿面地對隨行人員說:“當年老區人民拋頭顱灑熱血,為我們鬧革命做出了巨大犧牲,可今天還食不果腹、衣不遮體。新中國成立都28年了,沒想到老百姓竟然窮到這種地步!”
就在當天,萬里親自拍板給金寨縣調了120萬的救濟金,14.5萬斤棉花,棉布18萬尺,糧食50萬斤的救濟物資,并囑咐當地干部盡快把這些物資發放下去,讓老百姓吃飽穿暖。
深刻了解農村貧困的狀態后,萬里頂住壓力在安徽進行了“聯產計酬”“包產到戶”等一系列改革,率先打響了農村經濟改革的第一炮,并取得了巨大成功!以至于當時一度有這樣一個順口溜:要吃米,找萬里。
萬里在安徽推行的改革,對我國的農村改革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至今仍被很多人銘記。
2015年萬里在北京因病醫治無效逝世,享年99歲,各界人士紛紛前往表達哀思。
萬里一生堅持真理,堅持實踐。
即使是在最困難的歲月,他也始終堅持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堅持深入群眾,深入基層,是我們每一個人都應學習敬仰的老一輩革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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