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財安

特區政府27日正式宣布，垃圾收費計劃暫緩推行，不會在8月1日全面實施，主要原因是八成市民反對、回收網絡不完善、不想令處于經濟復蘇艱難時期的業界百上加斤等。消息一出，除了一小撮環保發燒友之外，全城市民盡皆松了一口氣，稱贊特區政府這次當機立斷，懸崖勒馬，避免了一場會引起民意反彈，且可能被別有用心者趁機搞事的危機，實在是聽取民意的一個好榜樣。

減少垃圾，降低環境污染這個大方向非常正確，沒有人不會支持，但魔鬼在細節，關鍵在于如何在順應市民生活習慣以及少收費甚或不收費的情況下達到預定效果。老祖宗幾千年的智慧告訴我們，當政策牽涉到大多數人長遠利益的話，政府就必須吃透全域，順勢而行，不適宜以行政權力硬推，否則就會弊病叢生，引起負面連鎖反應。

香港人口稠密，每天必須“戰勝”所產生的垃圾“敵人”，才能保護好環境，使市民過上干凈衛生的生活。自首屆特區政府開始，如何“戰勝敵人”就已被列為亟待解決的重要民生議題之一，主要思路是以收費來減少垃圾的產生。使人不解的是，歷經4屆特區政府20多年的謀劃與準備，包括上一屆林鄭月娥政府都已就問題成功立法，卻一反常態地沒有定下執行日期。《孫子兵法·行軍篇》說：“兵怒而相迎，久而不合，又不相去，必謹察之。”這幾個月來的反復折騰告訴我們，原來落實相關法律是一塊不容易啃動的政治硬骨頭。

政務司副司長卓永興在會見傳媒時說，特區政府于未來一年會推行約10項措施，其中包括擴大回收配套和加強公眾教育，明年年中再到立法會匯報。此舉顯示，特區政府推行減少垃圾，降低廢料排放的決心依舊，只是以暫緩執行換取回旋時間，擔當可嘉。不過，在執行上，特區政府或許需要改變“寓禁于征”這個思維，而以“化廢為寶”的釜底抽薪做法替代之，否則終難真正拆解垃圾圍城這個難題。

當科學家研究如何消滅寄生蟲時，會首先把寄生蟲的生活范圍剖析清楚，然后針對每一個環節，找出對付的方法與藥物，這樣就能多管齊下，萬無一失。簡單地說，垃圾處理可以分為市民生成、政府收集、專業運輸、分類處理（回收再用、焚燒、堆填）4個階段，每個階段需要以不同的思維與步驟去處理。

在市民的日常生活中，垃圾會不斷生成，所以由市民在家里把垃圾分類是最省時、最省力、最合理的方法。20多年前，筆者在德國朋友家中就已經看到不同顏色的垃圾桶以收納不同種類的垃圾（如玻璃瓶、塑膠瓶、鋁罐、廢紙、廚馀），放滿之后就放進同樣顏色的公共大垃圾桶，方便垃圾工人分門別類地回收。當地的法例規定，垃圾工人有權拒絕收集沒有分類處理的垃圾，故意違規的市民會被重罰。在此建議特區政府前往德國或其他先行城市考察，吸取經驗，回來制定有香港特色的類似法律法規。香港市民的住所空間比較狹窄，可以放寬為不同顏色的垃圾桶或膠袋都可以。

為了給新措施賦以動力，特區政府可以嚴格執行所訂立的法規，約束成年市民在家中負起垃圾分類的責任，同時也要在學校推行相關的公民教育，讓孩子們從小便養成習慣，久而久之，垃圾分類就會成為生活文化的一部分。這樣做當然需要時間與耐心，但非如此無法起步，值得投資。

在收集已經分類的垃圾方面，特區政府需要在各住宅區放置足夠的、不同顏色的垃圾收集箱，方便市民。與此同時，特區政府要配置合適的、最好是智慧化的收集工具與車輛，使垃圾收集能迅速地、衛生地完成。我們需要清醒地認識到，垃圾收集后并不是問題的完結而是終極解決的開始。如果收集到垃圾之后卻缺乏完善分類處理的方法與機制，就等于是把問題掃在地毯底，日久必出問題，堆填區不斷滿溢便是最現成的例子。

眾所周知，解決垃圾的最佳方法是循環再用，焚燒發電次之，堆填則是下之下者選擇。如果特區政府主動撥出土地（堆填也一樣需要土地），在起步階段以適當的經濟補助與技術支援，扶持垃圾回收再用企業群的建立，絕大部分垃圾如塑膠瓶、玻璃瓶、鋁罐、紙張、廚馀等東西瞬間就會變成可以賣錢的寶貝，根本沒有人隨便丟棄。以本港社會的整體高水準管理能力，特區政府如能主動發起，相關企業就能把國家或海外先進技術迅速引入，同時與大灣區內的兄弟城市攜手合作，相信很快便可以進一步發展出一個有競爭力的“變廢為寶”產業鏈。到那個時候，特區政府現今所面對的民意問題基本上都會消失于無形，官民皆大歡喜。

如何妥善地、可持續地處理垃圾并不是如表面看上去那么簡單，而是牽涉到政治、經濟、民生、科學等方方面面的協同處理，非常復雜，根本沒有一個簡單直接的解決捷徑。現今的“寓禁于征”做法等同揚湯止沸，根本是一條死胡同。前邊所建議的方向雖然同樣需要投入不少時間、精力與資源，但完全符合人文科學與自然科學規律，恐怕是唯一的可持續運行做法。不循科學方法徹底解決垃圾問題，等同在制造計時炸彈，今屆政府任期內不爆，下屆不爆，但700多萬市民每天所產生的垃圾量如此巨大，日復一日，香港還能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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