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網上一篇小文,說中國古代歷法如何如何不行。
文中說:“剛才看書的時候了解到個知識,關于農歷”,然后便是一頓吐槽。
剛在什么書上瞄了一眼,就下此結論?
只能說,此人無異一葉障目、少見多怪了。
文中說,“周朝到民國,我們居然建立了60多套農歷”。其實還說少了,明朝以前制定的歷法,能夠考證清楚的就有90多部。
不過,這并非如文中所說,中國古歷法“不成體系,也缺乏傳承,導致算出來的歷法當年還勉強能用,越往后越亂,根本對不上農時”。
前面說到的90多部歷法,始終是陳陳相因,一脈相承的。
所以,農歷,才被稱為夏歷——夏代開始的“建寅”歷法。
之所以會有這么多部歷法,不外四個原因——
第一,諸侯分立的時候,各有自己的歷法,還有中央政權無力控制的邊遠少數族裔的歷法。
比如春秋戰國時期,就由諸侯實行多種歷法,被稱為“古六歷”,除此之外還有古楚歷、古彝歷等。
第二,頒布新歷法,是新朝建立或新帝即位宣誓王權的重要標志。
因此,上述90多部歷法中的絕大多數,是源于此頒行的。如前所說,這些歷法絕大部分陳陳相因,所改變的是名稱與年號。
第三,90多部歷法陳陳相因,但并不是沒有創新,毫無新意。
概括地說,其中有13部歷法屬于創建之作。最著名者當推《太初歷》《大衍歷》和《授時歷》。
第四,中國自古就是“陰陽合歷”,其制歷所遇到的核心問題,是如何使太陽(日)視運動周期紀年與太陰(月)朔望周期紀月更完美地契合。
這確實增加了中國自古以來制歷的難度,但同時也使中國歷法的精確性和延續性長逾數千年中獨步世界。
不妨來詳細說說。
先說太陽年的長度。
古人將太陽年長度叫“歲實”。
殷商歷法,就是“陰陽合歷”。根據卜辭考證,3000多年前殷人的一個太陽年長度為365-365.3天之間。
春秋戰國時期,各諸侯國盡管實行的歷法名稱不同、年首不同,但普遍采用“四分歷”,即一個太陽年的長度為365.25天。
漢代劉洪,經過二十年自行觀測,已察覺365.25天這個數值偏大,他的術語叫“四分術斗分太大”,于是造《乾象歷》,突破了“四分歷”窠臼。
三國時楊偉造《景初歷》,計算的日月交食更為精密,為后人的突破打下了基礎。
東晉虞喜,發現了太陽回歸年和恒星年之間存在的“歲差”。
在以上基礎上,祖沖之完成了著名的《大明歷》,將一個太陽回歸年的長度定為365.2428天,與真值誤差僅52秒。
再說太陰月的長度。
古人將太陰月的長度叫“朔策”。
“朔策”,實際是月球圍繞地球運轉的平均周期。
殷商歷法,已經掌握“朔策”在29天稍多。因此懂得通過“置閏”來協調太陽年和十二個太陰月。
春秋戰國時期,“四分歷”所包含的“朔策”,為29又499/940,即一個太陰月的長度為29.5306日,這叫“平朔”。
至祖沖之,他測定的太陰月長度為29又2090/3939日,即平均每月長度29.53059日,與真值誤差不足一秒。
前面說到的劉洪,已經發現月亮的運動是非勻速的,因此“平朔”計算的“朔望”不準確,修正結果是“定朔”“定望”。
南朝何承天和北朝張子信,又發現了太陽運行的非均勻性。以上,使隋代劉焯發明了等間距二次差內插法公式,來計算太陽和月亮的不規則運行速率。
唐麟德二年,李淳風編制《麟德歷》,采用“定朔法”,他稱為“進朔”。
僧一行在《大衍歷》中,發展了“定朔法(定氣法)”。
“定朔”,將“朔策”定為29.2-29.9日之間。
中國古歷法中,真正登峰造極的是郭守敬的《授時歷》。
其在元世祖忽必烈鼎力支持下,于全國二十七個地點實時觀測,并進行了大規模的四海測驗。
《授時歷》以實測為基礎,汲取歷代歷法精華,所用天文數據幾乎全部是世界上最先進的。
這一歷法,一直沿用到明末。
后來的《時憲歷》(原名《崇禎歷法》),除了冠以西洋算法的名頭,然而并未超越《授時歷》打下的基礎。
況且,其主要工作由徐光啟完成,湯若望只是削減后獻給了進京后的清帝順治。
中國古天文學和歷算,是中華文明的重要源頭和組成。
不是古人不行,是我們懂得的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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