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丨張明揚

這兩天，最火爆的財經新聞就是所謂的“倒查三十年補稅”了。

6月12日，上市公司博匯股份宣布停產，觸發點是此前收到了要求補稅5億元的通知；6月13日，維維股份也發布公告，原控股子公司枝江酒業未能按期申報1994年1月1日至2009年10月31日的消費稅，維維將代為補繳稅款超過8500萬元。

在過去的幾個月里，還有多家上市公司，比如順灝股份、北大醫藥、藏格礦業、華林證券、聯建光電等，都收到了補稅通知。

市場為之一震。

畢竟，這已不止是“驚弓之鳥”，的確有幾只“鳥”中彈了。

01

根據最新消息，稅務部門也出來辟謠了：

目前并沒有全國性查稅部署。一些地方根據當地稅收大數據風險提示等對個別企業查稅，是日常工作，也是稅務部門正常履職。畢竟稅務部門主要負責稅收、社會保險費和有關非稅收入的征收管理，發現偷逃稅、少繳稅行為，理應依法制止，否則就是瀆職。

這段話的核心是“沒有全國性查稅部署”。

這個回應很及時，也當然讓市場松了口氣，但無法徹底消弭對查稅的焦慮情緒。畢竟，回應也提到了“一些地方”、“個別企業”、“瀆職”。

坦白說，從全球范圍看，查稅并不是多么特殊的行為。比如在美國，國家稅務局（IRS）號稱美國最強執法機構，且威懾力超過中情局和聯邦調查局，查稅是他們的日常執法行為。

至少在目前，中國的稅務局還沒這么厲害，其威望還不如政法系統，也沒有到無孔不入的地步。那么，本輪查稅風波為何會對市場造成如此大的恐慌情緒呢？

有人說，按照我國的稅法：

因納稅人、扣繳義務人計算錯誤等失誤，未繳或者少繳稅款的，稅務機關在三年內可以追征稅款、滯納金；有特殊情況的，追征期才可以延長到五年。

因此，“倒查三十年”有法律爭議。

這話其實說得并不完全，《稅務征管法》還有一條規定：

對偷稅、抗稅、騙稅的，稅務機關追征其未繳或者少繳的稅款、滯納金或者所騙取的稅款，不受前款規定期限的限制。

也就是說，“倒查三十年補稅”并不一定違法。

但問題是，根據目前公布的信息，這些被要求補稅的公司究竟違反了哪條規定，是否牽涉“偷稅、抗稅、騙稅”，均語焉不詳。

這可以被市場理解為一種“信息不夠透明”。畢竟，市場最注重的就是“預期管理”。

02

所謂“倒查三十年補稅”，更多代表了市場的一種沮喪情緒，并沒有多少人真的相信。

也因此，即使有官方消息對此予以辟謠了，也無法真正解決市場情緒問題。

有人說，當下正值經濟下行周期，企業財務情況不佳，此時突然爆出查稅的消息，更容易挫傷市場情緒。

這話說得當然有道理。

今年年初，國家發改委就曾有個讓市場振奮的說法：

要全面穩慎評估政策效應，審慎出臺收縮性、抑制性舉措。

發改委的表態就是針對經濟周期說的，越是大環境不穩，越不能出臺收縮性政策。

但是，“下行周期不宜查稅”的說法也有一個很重要的缺陷。

稅收畢竟和出臺收縮性政策不一樣，這里有一個違法與否的問題。違法了，當然要查，這和經濟周期不能完全掛鉤。從這個角度說，稅務機關以上說的“否則就是瀆職”是有道理的。

更重要的是，“下行周期不宜查稅”是否意味著，如果未來經濟上行了，是否就可以更多、更嚴格地查稅？或者說，因為經濟好了，所以就可以“倒查三十年補稅”了？

顯然不行。

因此，我可以理解市場上的這種說法，但不能完全認同。稅收就是稅收，不能隨便與“周期”掛鉤。

緊與松，得有一定之規。

03

我個人認為，市場困惑情緒的源頭恰恰與另外一個“周期”有關：財政周期。

自土地財政下滑以來，地方財政遇到了很大的挑戰。

自去年以來，有些地方非稅收入（罰款、沒收和擴大其他行政收費等）大幅增長，這引發了輿論和市場的強烈關注。

很顯然，非稅收入增長的邏輯是因為地方財政緊張，不得不四處“開源”。

而本輪查稅風波，之所以引發市場如此大的反彈，也是同樣的邏輯。

市場擔心，是否因為某些地方沒錢了，所以也盯上了查稅。

這個擔憂未必對，但是有道理的。

若要穩定市場預期，最好及時回應這個擔憂。

查稅從來不是問題，因為缺錢而查才是問題，動輒搞成“風暴”才是問題。

該查的稅就查，該補的稅就補。但稅收是國之重器，有稅法在，有制度在，應該更嚴肅、更莊重一些。

制度比經濟周期、財政周期都重要，稅收要去“周期化”。

如此，市場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