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遂英 圖/鐘梅

每個人都會對自己的家鄉有份特殊的情懷，每個人的內心深處會有一種讓自己難以忘懷的記憶，每個人的味覺里，隱藏著一輩子遇見的人、經歷的事。我們留戀看過的山山水水，古街小鎮，迷戀曾經的那些味道。一幅幅美麗的行走畫面，一道道印象中的美食，穿過時光的帷幕抵達心尖，那是令人沉醉的舊日時光，也是游子們的鄉愁行囊。

小 鎮

遂川是個小縣城，但它的美麗，如同隱藏在世的珍珠，讓人一旦發現便再難忘記。這里的山水相依，風土人情獨特，青山綠水和古樸的建筑，仿佛是一幅流動的畫卷。雖地處偏僻，交通不甚便利，我卻覺得是個宜居宜游的好地方。特別是近幾十年，整個縣城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古香古色的街道，琳瑯滿目的商鋪，裝飾典雅的茶室，高樓林立的住宅區。各有特色的小鎮將古老與現代、靜謐與繁華完美融合。

最吸引人的莫過于美食的誘惑，直觸舌尖的味道久久難忘。若干年前，受朋友之邀到堆前游玩，恰好是堆前逢圩日，到那里正值圩場熱鬧的時辰，街道兩邊擺滿老表的農副產品，瓜果蔬菜。自曬的干果、花蔬、五顏六色的豆子，各種山珍，菌菇，土養的家畜等。五花八門的物品擺放在地上，窄小的街道人頭攢動，討價還價聲充斥著整個集市，熱鬧非凡。市場中心薈集了很多小吃攤位。炸糖糕，油果，糍粑，餃子，餛飩，面條……。市場最熱鬧的一個賣豆子湯的攤位吸引了我們的目光，攤位前支著一個煤爐灶，灶上置著一口大鋼鍋。鍋里的豆子在里面慢慢翻滾，鍋中冒著的熱霧就似一串美妙旋律的音符，升騰的那股子香味漸漸氳散開來，滲出的味兒直挑動著人們的味蕾，讓人忍不住垂涎欲滴。

灶邊上兩個條凳支撐的案板上擺了十幾個裝著蔥、姜、蒜、辣椒粉末等調味料的片碗。一個胖胖的圍著圍裙裹著頭巾的嬸子忙碌地穿梭在鍋邊，案板前。手不停息地從鍋里往碗里盛著食物，接著往裝著食物的碗里放著案板上的各種調味料，濃烈的香味撲鼻而來。幾張簡易的小方桌已圍坐著一些趕圩的鄉親，他們每個人端個土陶碗用瓷勺有滋有味地在品嘗著熱騰騰的美食。受不住饞蟲的蠱惑，姐妹幾個每人要了一碗大快朵頤起來。白豆經過幾個小時的燜煮，軟爛香甜，配上佐料的調制，那奇特濃郁的香味直沖肺腑，入口的軟糯在唇齒間即刻崩裂，綿紗的細膩久久地彌漫在兩腮之間，暖暖的溫熱讓整個脾胃舒展開來。這碗白豆湯讓我憶起了兒時鄰居爺爺用土罐放在灶爐里煨的豆子湯，對的，就是這個味。如說兒時的豆子湯是碗樸實的回憶，而堆前這一小碗湯則勝似素食中的佛跳墻。

油菜花盛開的季節，姐妹們相約去衙前上宅村看七彩油菜花，品農家菜。蜀水河邊林木蔥郁，青竹蒼翠，清澈的河水不急不緩地流動，河面隨水的流動似是升騰起縷縷霧紗。幾只白鷺時高時低地在紗霧上掠過，間或停留在岸邊的草叢中覓食。另一邊被林木包圍其中成片的七彩花美得炫目，真的太絢麗了。色彩斑斕的蝴蝶在花叢中翩翩起舞，顏色各異的花朵隨風搖曳，成群的蜂兒沒入在花叢中吮吸著香膩的花粉。花田周邊用籬笆圍成的一片片的菜園里，用竹竿撐起的瓜果蔬菜的枝葉上，有的開著嬌艷的花，有的剛長出青澀的小果，有的則迫不及待地擠出枝葉等著采摘。遠處幾幢房舍在林木，花隙間若隱若現，祥和的氣息籠罩著整個村落。那些濃得化不開的彩色花的盡頭灰瓦白墻的農舍炊煙裊裊。

農舍前的溪水緩緩流向蜀水河，溪水清澈見底，成群的魚兒蝦兒在水草中游來游去。因提前預約，農舍的老板早早地備下了最時新的食材。有紅燒蜀水河現捕的大草魚，爆炒的溪澗里撿的釘子螺，田里抓的泥鰍養干凈后用芋頭薄荷葉加沙姜熬煮成奶白濃稠的泥鰍羹，白皮辣椒爆炒的土豬肉，鮮掉牙的荷巴蛋鯽魚湯，香椿蛋餅，梔子花，擂辣椒蒜末茄泥，白豆、豆泡、蕎頭、臘肉餡的艾米果，老板自釀的米酒。正午的陽光穿透溪邊的樹林，被樹枝切開，折射出一道道五彩的霞光倒映在溪水中隨微風緩緩地飄動流光四溢，溪邊石岸上的青苔似乎發出輕微的嘆息。透過農舍小屋的窗欞看著遠處如黛的丘壑山林，聽著小溪的汩汩流水聲，聞著撲鼻的油菜花香，品著滿桌的美酒佳肴，聊著游玩時留下的瞬間美鏡，此時的愜意又豈是言語能形容得了暢快？

山路十八彎，彎彎環環，環環繞繞。左安小鎮在彎彎繞繞中猶如一幅美麗的長篇幅彩畫，繞上山梁又猶似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雖無十里桃花的點綴，卻有錯落有致的竹籬菜畦，黃墻灰瓦的房舍。還有層層疊疊肥沃的田地、美麗的池沼。小澗流水，桑樹竹林，樹木蔥郁。田間小路交錯相通，田埂上蹣跚著低頭吃草的黃牛，田野里有躬身耕作的農人。

猶讓人難忘的是堪稱人間仙境的桃源景區。綠意盎然的梯田，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宛如大地的綠寶石。蜿蜒曲折的田埂，一層層疊加上去，勾勒出一幅絕美的水墨畫。山脈包裹的望天丘遠眺可欣賞被云霧縈繞樹木蔥郁的山陵，近觀可領略天空之鏡的空幽純美。斜陽西下行走在田坎上看著倒映在水中的余暉、身影、丘陵有隔世的恍惚。

夜晚流光溢彩的火樹銀花裝點著高低起伏的丘壑山脈，沿階而上坐落在山丘中一溜溜的云頂星宿野奢帳篷閃爍著璀璨的星光，路兩邊民宿的屋檐墻邊各色的燈帶發出耀眼的光芒。匯集的小溪不急不緩地由山澗蜿蜒而下，潺潺流動的水聲伴著古樂的起伏，陣陣水霧裊裊升起，給原本靜謐的山谷增添了一份靈動與生機。半山腰的咖啡屋里飄出若有若無淡淡的焦糖的香味。行走在田野間，漫步于曲折的石階上似乎桃花仙子與阿牛哥男耕女織的畫面清晰地影印在眼眸中，滿滿的幸福迎面而來！

更值得一提的是滿是客家風味的美食是最讓人難忘的。堿蜜鴨、白水豬蹄、小河魚、釀豆腐、魔芋豆腐等菜系堪稱是當地一大特色。蜜制的蘸料保留了鴨子的鮮香又去除了鴨子的腥味。白水豬蹄原汁原味，肥而不油。小河魚不管煎、炸、炒那鮮味就是不一樣。釀豆腐外酥里嫩餡料鮮香不膩。魔芋豆腐口感Q彈韌勁十足，配上自腌的泡椒酸蘿卜爆炒，那味真解饞。左安的圩場應該也是鄉鎮中最熱鬧的集市，各種各樣的特產應有盡有。閑暇之時，邀上三兩好友來逛逛左安的鬧市，看看梯田及周邊的風景，聽聽老表們講述流傳的鄉土民情故事，嘗嘗讓人食而知味的堿蜜鴨，樂逍遙的自在應就是如此簡單！

白居易在《食筍》中云“紫籜以故錦，素肌擘新玉。每日遂加餐，經時不思肉”紫籜是筍之外殼，去外殼食其芯則勝肉，可見筍之鮮美了。碧洲，新江，五江是產竹之鄉，筍的食法五花八門，味之奇處也數不勝數，每種做法都讓人回味及戀及味覺的感觸。春，冬季筍的高產期到山中采摘竹筍，用各種配料烹飪調味，配上碧洲特有的甜酒釀與米燒混合的佳釀，估計白水仙的仙女就是因這美味佳肴而在碧洲這人杰地靈，山清水秀的地方留下了千古傳奇的故事吧。遂川有民諺曰：“遂川介豬腳、老彎仔介的面、八仔介板鴨、于田介麻糍米果、新江介嗦啰、五江介薯包、巾石介板栗、禾源介瓜子、草林介浸壇、豆餅、堆前介金柑子、高坪介籠藏米果大汾介洛奇”每個鄉鎮的美景各具特色，每個鄉鎮的美食真的讓人難以一一列舉，卻讓人回味無窮。

明清《李漁偶記》曾云“過一地即覽一地之人情，經一方則睹一方之勝概。且食所未食，嘗所未嘗。”這些年，與岑外出游玩。攻略了很多當地的美食。如香港久負盛名的蘭芳園的雞汁面。南京的鴨血粉絲、鹽水鴨。武漢的熱干面等，也許是熟識了自己的家鄉，也許更是舌尖的記憶留戀，總覺得還是家里品嘗過的佳肴總在心口尖上回味。人生也許就是這樣寡淡，到最后落實到一粥一飯間，如此踏實妥帖，絲絲入扣。那所謂的山高水遠，其實與自己的生活差了很多呢。

遂川的山山水水很美，遂川的人文傳說很有趣，遂川的味道更是獨特的。它承載了很多美好的故事。任憑歲月流轉，只要看過、聽過、品過終究會是一種美好的記憶！

溫 湯

久居城市，看慣了華燈初上熱氣騰騰的夜晚，有一瞬間心中無來由地就有了一種喧囂背后的寂寞，再奢華的欲望終究成了空虛的情感。倚欄遠望，心底總是升騰出一種向往：在鄉村、在田野、在青山綠水間，能有一處屬于自己暫棲的去處，迎朝陽、攜日落，偷得浮生半日閑，該是多么的愜意，多么的安寧，又是多么的簡單！此時心中最憧憬懷念的竟是湯湖小鎮溫泉熱水浸潤過的舒爽安逸。難怪清末復州詩人張時和在《溫泉滌垢》中動情地寫道“天開湯谷千秋曖，人到靈溪萬濾清。”

縣城去湯湖只是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但以前覺得能經常去湯湖泡溫泉似乎是一件比較奢侈的事，雖近在咫尺去泡溫泉的次數屈指可數但始終盤桓在內心深處。多年前的冬季，六旬多的姨父在姨媽的陪同下第一次來遂川，想回草林的黃家老宅看看姨媽曾經生活過的地方。我們哥妹幾個商量姨父姨媽難得來一次，應該讓兩老好好看看遂川的風景。行程便安排草林走完親戚到茶館喝喝茶，順道去左安逛逛墟場品品客家風味，再去湯湖泡溫泉。

記得那年冬季特別冷，去草林那一天從凌晨開始，天上紛紛揚揚飄起了片片小小的雪花，從縣城出發時公路兩邊的原野、山巒、林木、房屋銀裝素裹已是白茫茫一片甚是好看。路邊的枝條與零亂的雪花碰撞發出“沙沙”的細語。沿路慢騰騰地邊行邊欣賞著雪花飄揚的美景，哥嫂們向姨父姨媽介紹著當地的風土民情。到草林參觀完老黃家的祖宅，墓地祭奠完外公外婆后，姨媽也許是觸景生情，一直淚眼漣漣，更是按捺不住傷感情緒哽咽著對姨父訴說著對逝去親人的愧疚。姨媽心臟不好，身體本身也因天氣緣故有些許不適，再加上情緒波動。我們怕姨媽身體吃不消便決定先去湯湖。

雪中的溫泉別有一番情景，水面上氤氳著一層白霧，戶外的水池里并不因天氣的寒冷而缺少生氣，不少的游客在水中嬉戲，紅彤彤的臉蛋在紛飛的雪花映襯下顯得格外的朝氣蓬勃。遠處連綿的山脈猶如床銀色的錦緞一直延伸到灰蒙蒙的天際盡頭。空曠的田野白紗彌漫，凸起的稻穗兜兒裸露出白褐相間的枯枝竟有了似刻意涂抹的色彩。枝條裹滿白砂糖似的雪花，風吹過，搖搖晃晃的枝葉上的雪粒“撲呲撲呲”掉落到地面瞬間融化成冰。

萬籟俱寂的村落與溫泉的熱鬧似有了虛幻的意境。此時，水中的姨媽在熱水的潤澤下，眉眼舒展，臉上的肌膚紅潤細膩，細碎的皺紋似是被撫平，寫滿疲乏后的愜意，零亂的朵朵小花飄在她濕漉漉的銀色發絲上變成一團團白霧與池水升騰的水汽交織一起，猶如一層仙氣縈繞在姨媽的周邊。我恍惚又看到了初次見到時那個優雅溫和的面容。我和嫂嫂們在水中享受著溫泉水帶來的舒適愜爽，在按摩石的沖浪下欣賞著遠近的雪中美景，落在臉上的雪花在滾燙的臉蛋上留下片刻的清涼轉瞬消失得無影無蹤。

姨父在不遠處的魚療池中泡腳，儒雅的他依舊波瀾不驚地坐在?下的靠椅上享受小魚啄食腳面的酥麻，偶爾抬眼寵溺地看向池中的姨媽與其對視，眼里滿是欣賞。我悄悄地觀察他倆偶爾的交集似感受到了濃濃的愛意，也許這才是他們這一年代人最浪漫的相濡以沫的愛情，無須過多的鋪墊，也無須花哨的言語。但這一畫面一直在我心中寄存揮之不去。

湯湖溫泉系硫磺泉，《玉楸藥解》中記載硫磺：“味酸，性溫，入足太陰脾、足少陰腎、足厥陰肝經。驅寒燥濕，補火壯陽。石硫黃溫燥水土、驅逐濕寒，治虛勞咳嗽、嘔吐泄利、衄血便紅、冷氣寒瘕、腰軟膝痛、陽痿精滑、癰疽痔瘺、疥癬癩禿。敷女子陰癢，洗玉門寬冷，涂齄疣耵耳，消胬肉頑瘡。”也就是說硫磺有溫脾陽、腎陽，散肝寒的作用，不僅可以祛除身上的寒濕邪氣，還可治療因寒導致的咳嗽、嘔吐、腹瀉、流鼻血等癥狀。

春天的溫泉，秋天的溫泉。花樣各異的花浴、魚療、藥泉。深池淺池的沖浪探險。鋪著竹席面，大廣鋪的桑拿房。曲徑通幽的廊道、苗圃、花徑。古樸典雅的小鎮。浸泡在水中即可審視小鎮四季變更的奇特景觀。每一次來總能有不同的感受及體驗。

泡在溫泉中即可看見的茶山更是壯觀。一望無際的蔥郁如延綿起伏的綠緞，崎立著的狗頭山遠眺著小鎮的山山水水千年如一日地守護著這片神奇的山脈，庇佑著當地的子民，潤澤著千家萬戶。湯湖小鎮酒家別具風味的客家美食一直也是再想去回顧的味道。尤其是泡椒青蒜炒籠藏米果，花椒干煸泥鰍，干椒盤龍，薄荷苦瓜湯等，那色香味實是一品難忘。

真正的好生活不是文藝不是虛幻，不是活在別人的想象中。是腳踏實地地過好每一天。或煮好一款老茶，約人同享，炒好一碗新筍，煲好一鍋好湯....！或是放緩節奏邀請三兩知己泡一次溫泉，容納溫湯的包裹，洗滌生活瑣碎留下的陰霾，在細水流淌中敞開心扉地暢談快樂的人生。享受身邊的風景才是真正的生活藝術！

茶 話

魯迅先生曾說“有好茶喝，會喝好茶，是一種清福”。不過要享這“清福”，首先就須有工夫，其次是練習出來的特別的感覺吧。

遂川草林圩鎮的老街茶館林立，茶香裊裊，一家家茶館鱗次櫛比地排列在街道兩邊。這些茶館便是個享“清福”的場所。每到圩日，有閑工夫邀上三兩好友到茶館去消遣個半日便也是一種快樂的事情。圩鎮老街的那些茶館保留著老式的茶肆風格，門口的廊檐下掛著大大“茶”字三角旗。店里擺著八到十張泛著陳光的四方桌，寬板的條凳。靠近店門口的一側是一溜木格貨柜，擺滿琳瑯滿目的佐茶小吃，大盅蓋碗，玻璃杯，碟盤，粗陶帶嘴茶壺。

圩場還沒喧騰，早有各個地方趕迂的老表已圍桌擺起了龍門陣。有滿臉皺紋的老者，有黧黑的壯漢，有秀氣的小伙，也有帶著娃娃的婦人。有的也許是誰做東，擺了滿滿一桌的碟盤。有各種各樣的花蔬、浸壇、果干、瓜子等。每人面前的茶杯里深深淺淺地飄著零亂的粗茶，東道主熱情地招呼著朋友喝茶、品嘗各種小吃，商討著這次會客的話題。

有的也許是拼湊在一起的熟識，各人面前放著屬于自己的蓋碗。有大方的會來上瓜子、豆子、果干之類的小碟。有精于過日子或手頭不寬綽的只點上一碟瓜子來充實一上午的閑暇。隨著瓜子殼碎裂聲，咀嚼聲，時不時掀開蓋碗，不顧茶水的滾燙，沿碗邊吸溜幾口，接著又吆喝茶館伙計加水，那邊左顧右盼地與同桌扯著八卦、道著家長里短、評著當前的政策。直至嘴唇泛白，打著飽嗝，看看時辰也快半午了，才心滿意足地離桌去圩鎮采購所需的物品。

也有一兩個酒癮上腦的漢子，面前的海碗里灌滿了土制的米燒或是寡淡的水酒（也許是論碗買酒吧），就著油炸的蘭花豆，迫不及待地發出了“滋溜溜”的吸食聲，酒入肚眉眼盡舒展。

也有圍桌玩牌的，桌角放著玻璃杯泡的粗茶、瓜子、花生。間隙時不時往嘴里扔一顆瓜子，花生，眼睛瞄著手上的紙牌“嘩啦嘩啦”地把紙牌順來順去，口里“嗶嗶啵啵”地嚼著花生瓜子，時不時轉頭“噗呲噗呲”地往地下吐核，還不閑著的互相打趣。每場局似乎都有著生動的畫面。抓得一手好牌的不急不緩端起茶杯往嘴里灌入一口茶水，笑瞇瞇地盯著眾人。牌差的雙眉緊鎖，盯著牌，手不停息地把手上的牌插來插去，緊張地思索著該如何反敗為勝，嘴里的瓜殼也忘了吐掉。圍觀的一席人不管與圍桌坐著之人熟不熟抓起一把瓜子嗑著，更是不怕事大的指指點點議論著牌局。也有人就一杯茶一碟豆坐在一隅熬時光、不言不語地瞧著店鋪里的熱鬧。

店主笑容滿面地站在擺滿小碟的柜臺后面招呼進進出出的茶客，伙計穿梭在方桌的空隙之間忙著端茶遞水加小碟。這樣的場景持續到圩場散盡，只有圩鎮的幾個老主顧一直坐到暮色降臨才想起該回家了。此時老街的茶館熱鬧喧囂，茶館里的食客滿足此刻的愜意。一年四季，每個圩日茶館的煙火氣總是那么具有人間真味。俗語說“人間千禧茶為媒”由于以前的交通、通訊不便利很多的商賈交易、婚嫁喪娶、調解糾紛等等都在喝茶中達成協定，這一習俗似乎一直延續至今，茶館即成了一個重要的會聚場所。這便也是鄉民們對幸福生活的一種詮釋及向往。

周作人在《喝茶》中敘述徐志摩先生曾在平民中學講“吃茶”實是日本“茶道”詳盡闡述茶是“象征的文化”里的一種代表藝術。前段時間，跟岑到日本京都游玩，去看了當地的特色文化表演，其中的茶藝應該是印象最深的了。

年逾花甲的女藝人身穿和服，化著精致的“藝伎”妝容，坐跪在條桌前的布墊上。桌上擺著陶制的茶筅、陶砵、陶杯及茶爐、茶鍋。女藝人褶皺的臉上始終保持著溫潤的笑容，制茶的每個動作優雅嫻熟。配著古琴緩緩流暢的音符，有一瞬間似乎自己置身于深山幽林，又似乎置身于山澗溪旁。耳畔傳來林中翠鳥與青苔樹木的私語，山泉緩緩流動的清水與卵石的碰撞。似有若無的淡淡茶香充冀著整個鼻腔。整個劇場鴉雀無聲，只有琴聲回蕩縈繞在木樓的梁柱之間，茶勺里的熱水澆注茶碗里，似乎看到了茶筅攪拌過的抹茶粉末在熱水澆注下的歡舞翻騰。來自各國的友人深深被這每個優雅的侘寂工序所吸引，也被精深的“茶文化”震撼。品著端送過來剛沏好的茶，時時能聽到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嘖嘖”的贊嘆聲。

喝茶當于瓦屋窗紙之下，清泉綠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相悅之人共飲，得半日之閑，可勝百日之擾夢！

姐妹們幾個建了個“紅色圩場”的小群，我們經常會相約位于縣城羅漢街的“草林茶館”喝茶，這也是姐妹們消遣的最美時光。點上一些老板腌制的時令果蔬，禾源南瓜子，草林甘草瓜子，豆餅子之類的小吃，各人一杯自己喜歡的花果茶。說一些隔了幾天未見的逸聞趣事，聊到高興時會手腳并用眉飛色舞地形容一些樂翻了的場景，也會即興跟著抖音新推的小視頻手舞足蹈地哼一些潮流歌曲，并且只要有誰放開嗓音帶頭引唱，姐妹們不管會不會都會不約而同和起來，利用所有的物件敲打配音。會邊嗑瓜子邊分享近期學到的一些小知識，聽得大家迫不及待地想著回去立馬就試試。也會謀劃著繼續下一場的約定。時間總是在歡笑中不經意地流逝，快樂卻一直延續。夜色漸深想著明天的瑣碎不得不喝完泡得寡淡無味的茶水，依依不舍各自回家，群里的歡騰卻一直熱鬧到窗外萬籟俱寂。

總覺得茶是雅人之行徑。正如魯迅先生用茶形容“秋思”文人墨客會覺得“悲哉秋之為氣也”風雨陰晴，都似一柄刺戟，但在老農，卻只道每年此際，要割稻而已。其實不亦然，茶即雅也俗，卻是生活文化最貼切的體現。

茶事永遠是道不完的話題！(6995字)

（作者：郭遂英，女，漢族，70后，筆名：雨露，現就職于遂川縣圖書館。中國林業生態作家協會會員，江西省作家協會會員，吉安市作家協會會員、遂川縣作家協會會員，愛好文學，喜歡讀書、音樂、瑜伽、美食，崇尚簡單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