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東陽,今年45歲,在一家普通的公司上班。說起來,我這平平無奇的生活里,最特別的可能就是我那個姑父了。
前幾天,姑父走了。收拾他的遺物時,我的眼淚就沒停過。看著那些老舊的衣服、泛黃的相片,二十年的回憶像潮水一樣涌來,幾乎要把我淹沒。
說來也怪,姑父明明不是我親爸,可這二十年里,他給我的溫暖和關愛,一點兒不比親生父親少。
還記得姑父剛來我家那會兒,我才上高中。那時候的他,雖然已經滿頭白發,但精神頭還挺足的。每天早上起來,總要沏上一壺茶,坐在陽臺上慢悠悠地喝。
"東陽啊,過來陪姑父喝杯茶。"他總是這么喊我。那時候我哪懂什么茶道,只覺得苦得要命。可看著姑父慈祥的笑容,我又不忍心拒絕,只好硬著頭皮喝下去。
現在想想,那苦澀的茶味里,或許就藏著姑父一生的酸甜苦辣吧。
姑父年輕的時候,可是村里有名的理發師。我小時候聽我爸說過,姑父的剪刀一拿起來,就跟變魔術似的,幾下子就能把人收拾得人模人樣的。
就憑這門手藝,姑父不光在村里掙了不少錢,還娶到了我漂亮的姑姑。那時候,他們可是村里人人羨慕的一對兒。
結婚沒多久,姑姑就懷上了。生下來是個白白胖胖的小子,我那個素來嚴肅的姑父,抱著兒子的時候,笑得跟朵花似的。
可惜啊,好日子沒過多久。我那表哥剛滿5歲,就出事了。那天,他跟著大伯家的孩子去河邊玩,誰知道一個不小心,就...
我記得姑父知道消息后,瘋了似的沖到河邊。他一遍遍地喊著兒子的名字,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最后,還是村里人硬把他拉回來的。
那之后,姑父和姑姑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原本熱鬧的家,一下子安靜得可怕。他們整天以淚洗面,誰勸都不管用。
有時候我在想,如果那天我表哥沒去河邊,或者如果有人及時發現他們去了河邊...可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啊。
現在回想起來,或許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姑父的人生就走下坡路了。可那會兒的我,哪里會想到這些。只記得姑父每次見到我,都會摸摸我的頭,然后偷偷抹眼淚。
唉,人生無常啊。誰能想到,那個曾經春風得意的理發師,最后會在我家度過他生命的最后二十年呢?
我記得那段時間,姑父和姑姑總算是慢慢走出了失子之痛。村里人都說,他們倆又開始有說有笑了,看著就讓人心里暖。
有一天,姑父來我家串門,我清楚地記得他臉上洋溢著久違的笑容。
"東陽啊,"他拍著我的肩膀說,"你姑姑說想再要個孩子。"
我一聽,心里也跟著高興起來。"那太好了!姑父,你們一定會有個健康的寶寶的。"
可誰知道,這句話像是觸了霉頭。接下來的日子里,姑姑懷孕了好幾次,可每次都...唉,我到現在還記得姑父那失望的眼神。每次從醫院回來,他都像是老了十歲。
最后一次流產后,姑姑躺在病床上,握著姑父的手說:"老頭子,咱不折騰了。"
姑父沒說話,只是緊緊握住姑姑的手,點了點頭。我站在病房門口,看著他們相依偎的背影,心里酸澀得不行。
可老天爺似乎覺得還不夠折磨他們。
就在我們以為生活終于要步入正軌的時候,噩耗又來了。那天,我正在學校上課,突然接到姑父的電話。他的聲音顫抖得厲害,我幾乎聽不清他在說什么。
"東陽...你姑姑得了胃癌..."聽到這話的瞬間我的腦子"嗡"的一聲,整個人都懵了。
趕到醫院的時候,我看到姑父像個雕塑一樣站在走廊里,手里緊緊攥著檢查報告。他的眼神空洞,仿佛一夜之間老了二十歲。
"姑父..."我輕輕喊了一聲。轉過頭來,眼里噙滿淚水:"東陽,你說...是不是老天爺在懲罰我?"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緊緊抱住他。那一刻,我感覺到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接下來的日子,姑父像是換了個人。他四處借錢,賣掉了家里值錢的東西,甚至把自己的理發工具都當了。
"只要能救你姑姑,"他總是這么說,"我砸鍋賣鐵也愿意。"
可惜,有些事情不是光有決心就能辦到的。半年后的一個雨夜,姑姑還是走了。
我永遠忘不了那天晚上,姑父跪在病床前,緊緊握著姑姑已經冰冷的手,哭得像個孩子。
"對不起...對不起..."他一遍遍地重復著,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那一刻,我忽然意識到,姑父的世界徹底崩塌了。
送走姑姑那天,天氣陰沉得可怕。姑父站在墳前,一動不動,像是一尊雕塑。我站在他身后,看著他佝僂的背影,心里難受得要命。
回去的路上,姑父突然對我說:"東陽,你姑姑走了,我也沒什么好留戀的了。"
我嚇了一跳,趕緊說:"姑父,你別胡說。你還有我們呢。"他勉強笑了笑,沒再說什么。
可我知道,從那天起,姑父的心里已經死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還在茍延殘喘地活著,只是為了完成姑姑的遺愿。
看著姑父日漸消瘦的身影,我常常在想,人生怎么會這么殘酷?為什么好人總是遭遇不幸?
自從姑姑走后,家里的氣氛變得詭異起來。我原以為大家會更加關心姑父,誰知道事情卻朝著相反的方向發展。
有一次,我去姑父家看他,剛到門口就聽見里面傳來爭吵聲。
"你一個外人,憑什么霸占著我們家的宅基地?"大伯的聲音又尖又利。
"大哥,我..."姑父的聲音聽起來很無助。我趕緊推門進去,看見姑父縮在角落里,大伯則像只發怒的公雞,正指著姑父的鼻子罵。
"大伯,你這是干什么?"我忍不住插嘴。大伯瞥了我一眼,冷哼一聲:"小孩子別插嘴。這是我們大人的事。"
從那天起,我才真正意識到,姑父在這個家里的處境有多艱難。
二伯倒是表面上還算客氣,每次見到姑父都笑呵呵的,嘴上說著"一家人"、"別見外"之類的話。可有一次,我無意中聽到他在教育自己的孩子。
"記住啊,"二伯壓低聲音說,"要是哪天你姑父走了,咱們可得趕緊去'吃絕戶'。那可是一大筆財產呢。"
聽到這話,我的心涼了半截。原來在有些人眼里,姑父不過是一個即將"變現"的資產。只有我爸媽,還像從前一樣對待姑父。
"東陽啊,"我媽常常叮囑我,"沒事就去看看你姑父。再怎么說,也是一家人。"
我爸也總是默默地往姑父家送些東西,有時是幾斤水果,有時是一些日用品。而姑父,也格外疼我們。
記得有一年冬天特別冷,姑父硬是從自己那點退休金里攢出一筆錢,給我買了件厚實的羽絨服。
"東陽啊,"他笑瞇瞇地看著我穿上新衣服,"你可得好好念書,將來有出息了,可別忘了姑父啊。"
我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
姑父對我們的好,不僅僅是物質上的。每次我遇到困難,他總能給我最中肯的建議。工作不順心的時候,是他鼓勵我堅持;和女朋友吵架的時候,也是他教我如何去化解矛盾。
可就是這樣一個善良的老人,在其他親戚眼里,卻成了一個礙眼的"外人"。
有時候我真想大聲問問那些人:血緣關系就真的那么重要嗎?二十多年的相處,難道還比不上一紙戶口本?但我知道,這些話說了也白說。在利益面前,有些人的良知早就被蒙蔽了。
時間如流水悄然逝去,大伯和二伯相繼離世,我的父母也走完了他們的人生旅程。生活的變遷讓我和妻子決定搬到城里,開始新的生活。
那是個普通的周末,我正在收拾新家,突然聽到門鈴響起。打開門,我愣住了 - 姑父站在門口,拎著一個破舊的行李箱,臉上帶著些許尷尬和不安。
"東陽啊,姑父...能在你這兒住幾天嗎?"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一時語塞。說實話,我們的新家并不大,突然多一個人確實有些為難。但還沒等我開口,我妻子小琳就從我身后鉆了出來。
"姑父!快進來,別站在外面了。"小琳熱情地招呼著,"您就把這兒當自己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看著姑父欣慰的笑容,我心里有些愧疚。是啊,這可是照顧了我二十多年的姑父啊,我怎么能有一絲猶豫呢?
起初,我以為姑父可能就住個把星期。可一周過去了,一個月過去了,姑父似乎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我有些好奇,但又不好直接問。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和姑父一起在陽臺上乘涼,他喝了點小酒,話匣子才漸漸打開。
"東陽啊,"姑父嘆了口氣,"你知道姑父為什么來你這兒嗎?"
我搖搖頭,靜靜地等他繼續說下去。
"其實...姑父已經沒地方可去了。"他的聲音里充滿了無奈,"你大伯二伯走后沒多久,他們的兒子就...就把我趕出來了。"
我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什么?他們怎么能這樣!"
姑父苦笑著搖搖頭:"他們說那塊地是祖上留下的,我一個外人憑什么霸占。他們把地一分為二,各自蓋了新樓...我那個小屋子,早就被推平了。"
聽到這里,我的心揪成一團。想起那些年姑父對大家的好,再看看他現在的處境,我感到一陣深深的憤怒和心痛。
"姑父,您怎么不早說?我們可以去找他們理論啊!"我激動地說。
姑父輕輕拍了拍我的手:"算了,東陽。都是一家人,我不想鬧得太難看。再說...那里已經不是我的家了。"
我看著姑父的眼睛,里面有太多我讀不懂的滄桑和無奈。那一刻,我忽然意識到,姑父選擇來我這里,不僅僅是因為無處可去,更是因為他把我當成了最后的親人。
"姑父,"我握住他的手,堅定地說,"從今以后,這里就是您的家。您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永遠都不用離開。"
姑父的眼眶濕潤了,他用力地點點頭,什么也沒說。就這樣,姑父在我家住了下來。一住就是二十年。
這二十年里,我們經歷了太多。有歡笑,有淚水,有爭吵,也有和解。姑父見證了我事業的起起落落,看著我的孩子們一天天長大。他成為了我們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所以在姑父走后,我和決定將他送回村里和姑姑一起安葬,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給大伯二伯的兒子打了電話。可他們的反應,卻讓我心涼了半截。
"哎呀,東陽啊,這事兒...有點麻煩。"大表哥支支吾吾地說。"是啊,現在什么都漲價,辦葬禮可不便宜。"二表哥也跟著附和。
我聽出了他們的言外之意 - 不愿出錢。一股怒火頓時涌上心頭,我正要發作,小琳卻拉住了我。
"兩位表哥,"她的聲音出奇的冷靜,"你們還記得當初是怎么霸占姑父宅基地的嗎?"電話那頭頓時安靜了下來。
小琳繼續說:"如果你們不給姑父辦一場體面的葬禮,我就把這事兒告訴全村人。到時候,大家的臉面可就都不好看了。"
我驚訝地看著小琳,沒想到平時溫柔的她,關鍵時刻竟如此果斷。
最后,在小琳的"勸說"下,大伯二伯的兒子終于是同意了為姑父操辦葬禮。葬禮那天,整個村子的人都來了。看著姑父的照片被放在靈堂正中,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葬禮結束后,我和小琳回到家里收拾姑父的遺物。在他的枕頭下,我們發現了一個信封和一本存折。
我顫抖著手打開信封,里面是姑父熟悉的字跡:"東陽、小琳:當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可能已經走了。首先,我要感謝你們這些年來對我無微不至的照顧。
存折里有15萬元。就當是我對你們這些年來照顧的一點補償吧。我知道這些錢遠遠不夠,但你姑父我也就這么點東西餓了。
東陽,答應我,要好好對待小琳和孩子們。家庭的溫暖是人生最寶貴的財富,我希望你們永遠幸福美滿。
最后,我有個不情之請。如果可能的話,希望你們能把我葬在你姑姑身邊。我想和她在地下團聚。
讀完信,我和小琳相視而泣。淚水模糊了視線,那天晚上,我坐在姑父生前最喜歡的藤椅上,回想著關于他的點點滴滴,我很慶幸能給姑父一個祥和寧靜幸福的晚年生活。
時光轉眼即逝,我們都要珍惜眼前人,子欲養而親不待,說的也是這個道理,百善孝為先,及時行孝,愿你我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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