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夏天到秋天,周深的第二張專輯《反深代詞》,終于以12首曲目完整模樣和大家見面了——聆聽這張唱片,我以為,這就是一個如今的周深,在音樂里從炙熱、肆意到沉靜的「全身心釋放過程」,也是他在經歷多年音樂生涯,七年專輯打磨,人生迄今生命旅程里,從點滴,到洶涌,直至復歸“靜水流深”的一次,「全景式沉浸體驗」。
《反深代詞》所展現的,不是延續大眾對于“很紅很陽光的周深”會唱的那些歌的既定印象,也決不為了刻意顛覆而刻意顛覆,是“很紅很陽光的周深“,他主動敞開了自己生命中某些更幽暗更深邃的底色——對他來說,這是一次異乎尋常的勇敢了。
因此,《反深代詞》是真正屬于周深的“個人專輯”,是猶如導演充滿了私人視角的作者化電影,他把“我自己”,“也許跟你印象中有所不同的我自己”,以最大程度攤開、溯源、重整、回歸成了他在音樂里想要表達的,正面反面都有跡可循也將渾然一體的,完整的,歌手周深。
之前談論《反深代詞》上半張的樂評文章里,我曾經說,人們已經習慣了周深獨有的“美聲”表達,他的個性也在各類綜藝節目中得到全方位展現,而隨著大量影視、廣告歌曲持續發布,我們對于周深到底會在個人專輯里體現怎樣的“個人”,愈發期待和好奇,而周深終于在《反深代詞》中展現出來了,那個也許在你意料之外,也許在你情理之中,但是,就是周深終于可以選擇表達出來的,自己。
專輯將時間場景設定為“200年后的世界”,而歌手是“與大眾熟悉的周深相反”的周深,試圖和大家討論在科技迅猛發達的未來世界里回望現在的時代,那些永恒不變的,是什么?
隨著下半張專輯完整呈現,我們終于在《反深代詞》看似宏大而超現實的背景設定下,發現周深要表達的那些親密、柔軟、充滿現實關照的最終主題是什么了,下半張曲目也在上半張彌漫冰冷與自省氣息的科幻背景之后,透過周深以未來旁觀者、故事講述者的“我”之悲憫視角,轉向了更為溫暖的、帶著希望的,“我”會遇見“你”的更深層次。
《嗨》,實現未來與過去的某種聯結,如同被時光層層掩埋卻不曾損壞的隨身聽里,卡帶的齒輪再度轉動,漸漸傳來周深在久遠年代錄制好的歌聲——在未來聽來,像某個古老預言,關于愛的亙古不變的預言,充滿Old School味道音樂編配里,人們回憶起了“相愛”原本就是多么浪漫又多么簡單的事情,“哦,是你啊,此刻全宇宙搖擺,隨著我心跳開懷,云朵做飛船成排 天空結彩 看我隨著風而來,我終于真實存在,終于對自己夠坦白……”歌詞埋下的線索,跟專輯背景遙遙呼應,說明“愛”對于我們相信自己之存在的無比重要性,其實無關乎科技如何進步,時間如何流逝。
緊隨其后的《縫合》,又是關于“愛有美好,就有多痛苦”的現實映照,這是我在下半張印象深刻的作品,周深本人參與的作詞,如一面鏡子,是他忐忑又堅定的心聲,也可說是“付出型人格”的自我懷疑,但事實上,這就是我們每個人,在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里,所能感受到的,模糊又刻骨的切膚之痛——看似緩慢而平靜的旋律流淌著,周深的歌聲在溫柔背后,一度有著巨大恐慌感,聽到bridge段落,“所有無助的綁住的困住的 我都清楚卻也無法掙脫 所有偏執的逃離的期盼的 他們都懂也無法從頭來過”,仿佛看到內心最痛的那個“糾結”,被他自己試圖一點點松綁,撫平,在“I’m giving my all 傷痕再多 也值得被愛著”一遍遍自我剖析里,尋找著,找到了,從縫合到愈合的那個支撐點吧。
《Wala li longla》是周深身上孩子氣一面的盡情展現,文案關于“通天塔”的故事里,人們用可愛而無厘頭的咒語,就能實現所有物種之間沒有隔閡的溝通,這是帶著烏托邦色彩的大人童話,時髦又復古的電子化氛圍,各種輕快音效組成了狂歡節拍,是的,哪怕是童話,是幻覺,誰說不會實現呢?放下懷疑眼光,盡情放飛自己曾相信的純真想象力,所謂無法預測的科技與未來,不就是為了實現小時候我們深信不疑的那些夢么。
周深獨立完成作詞的《空殼》,以及下一首《沒關系》,繼續著專輯一直在討論的,關于不夠完美的自己,在不夠完美的人生,和別人種種設定的諸多完美標準里,該如何掙扎與掙脫?兩首歌,周深的演繹方式看似一實一虛,卻在深深淺淺交互里模糊了聆聽者的意識邊界,“你說舊的你已經就快要分崩離析,還不知道新的你,該在哪里找尋”,這一首歌沒有辦法回答,還在苦苦思索著的問題,在下一首歌里,又被周深以一種更釋然態度,給出了沒有標準答案,卻很圓滿的“解脫”——“回答不出的問題,說不清的道理,沒關系,其實都沒有關系……”看起來的矛盾就這么真實地發生著,一前一后兩首歌,循環交替進行。
《請我不改》和《虛構》,則是專輯接近尾聲時,又一次非常奇妙的“如影隨形”:前者在濃郁金屬搖滾氛圍里,以理直氣壯姿態,捍衛不完美卻真實的自我,周深的演繹讓我們發現重型音樂風格和他看似輕盈空靈的音色,竟然碰撞出奇特的聆聽感受,多重聲音角色交錯呼應,讓蕓蕓眾生的內心吶喊,有了精彩具象化表達;后者是周深獨立作曲,在極安靜的鋼琴鍵盤聲里,隨著唐恬的作詞,周深再一次,再一次地把他內心那些悲觀的現實的傷口都攤開來,傾訴著,渴望著,而我聽到那句“我沒能給你分開的理由,我在你逃走之前先逃走,如果沒有這些如果,你是否愛我”,還是會心疼。
這首歌里的周深,用非?!皩嵲凇钡母杪曆堇[方式,戳破那些華麗的泡沫表象,只剩下一個終極的期待,期待著,“我無法給你留下的理由,可不可以不需要理由”——
是的,此刻最后一首曲目《周Outro》響起,終于實現和第一首曲目《深Intro》的完美閉環——專輯《反深代詞》,是周深終于勇敢實現了,他對內心自我世界的敞開、導覽、坍塌也重建的過程,他和錢雷、尹約、唐恬這些深深懂得他的音樂伙伴們及新朋友們,在專輯架空的“200年后的人類世界”大背景下,終于放心地把過去到現在,周深自己的反面、正面、多面,都以音樂之名,完成了深邃而不后悔的自我表達,在這張作品里,他克制也全面地展現著歌唱天賦,一步步深入進行了創作上的嘗試與完成,而再回到我曾提出的那個觀點:
「歌手的個人專輯」,毫無疑問是代表著TA的個人審美、演唱能力以及最重要的,“有所表達”,表達自我與自我,自我與外界的關系與看法,以音樂為形式和內容,體現更多深入的價值——那么,我會擔心在當下大環境里,這張專輯,并不那么容易被接受到那些密集而深刻的表達,可是,我也毫不擔心,這張專輯能經得起時間考驗,收獲越來越多的肯定和理解,我相信,那不會是在200年后。
因為,那些被現代生活節奏籠罩下的我們,所忽略、敷衍、逃避、遺忘的“反”之情緒,都在《反深代詞》里得到了正視、理解、表達與被看見,我認為這是這張專輯最珍貴的地方,也是周深用自己的生命,生活,在他的音樂里努力完成卻不必承受任何光環與枷鎖的,只有他能做到,也做到了的一種沉淀與升華,即便我們隨著他同步進行的這趟貫穿12首歌的聆聽過程,是那么的百感交集,痛并快樂著,但是,我們該記得——
音樂、人生與愛的本質,本就如此。
謝謝勇敢的周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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