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人的言情大夢,劃上了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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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剛剛,各大門戶網站爭相報道一個驚人消息:
瓊瑤在家中自殺離世。
終年86歲。
她留下的遺書里寫著:
“各位親愛的朋友知音們:
不要哭,不要傷心,不要為我難過。我已經「翩然」的去了!
「翩然」是我最喜歡的兩個字,代表的是「自主、自在、自由」的「飛翔」,優美而「輕盈」,我擺脫了逐漸讓我痛苦的軀殼,「翩然」的化為雪花飛去了!
她兒子告訴記者,瓊瑤早早交代秘書,中午記得回家看一下。
等秘書到時,她已經走了。
影響一代人言情小說家、造夢者,就這樣告別了人世。
恰如她在遺書中所言:
“死亡是每個人必經之路,也是最后一件大事。我不想聽天由命,不想慢慢枯萎凋零,我想為這最后的大事作主。”
這很符合她一貫的生死觀。
早在丈夫平鑫濤重病時,醫生說要插管治療,才能維持生命。
瓊瑤就不同意。
她說,平鑫濤清醒時寫過遺囑,一旦病危不得插管。
后來拗不過孩子,她妥協了,讓平鑫濤接受了插管治療。
但那時候瓊瑤就很痛苦。
她每天見證丈夫的痛苦,也每天思考,自己離去時應該如何告別。
“......我在想,我用什么方法,把自己了斷了是最好。”
2019年,平鑫濤去世。
2024年,瓊瑤用她自己選擇的方式,也告別人間。
她說:
當人老了,都要經過一段很痛苦的「衰弱、退化、生病、出入醫院、治療、不治」的時間,這段時間,可長可短,對于必將老死的人,是多大的折磨!萬一不幸,還可能成為依賴「插管維生」的「臥床老人」!我曾經目睹那種慘狀。我不要那樣的「死亡」。
我是「火花」,我己盡力燃燒過。
如今,當火焰將熄之前,我選擇這種方式,翩然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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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選擇這種離去的方式,我一點不意外。
原因有三:
1,文藝工作者對茍活的忍受程度,比一般人要低。
2,她見證過茍延殘喘、纏綿病塌的殘酷。
3,她的成長過程中,一直有濃重的死亡陰影。
她出生后,正值戰亂,一家人為了活命,到處東躲西藏。
1944年一天夜里,炮火和哭喊聲驚醒了村莊。
他們的農莊被燒毀。
父母拉起瓊瑤與兩個弟弟逃亡,因弟弟太小,父親又雇了一個挑夫,將兩個弟弟裝在籮筐里逃命。
可沒走幾天,父母驚恐發現,兩個弟弟與挑夫一起消失了。
父母悲痛欲絕,想到死。
兩大一小,往河水深處走,越走越深。
慢慢地,瓊瑤發現自己呼吸困難,朝母親大喊:“媽媽,媽媽,媽媽……”哭喊聲一句高過一句。
就在快要窒息時,父母終于清醒過來,回到岸上。
這是瓊瑤第一次有記憶的面對死亡。
這個場景,在以后數年,一直埋葬在瓊瑤的記憶深處。
后來她的作品,大多有很強的生死感、宿命感。
女主不能自主。
仿佛命中注定要遇劫。
而給她造成的影響,就是悲觀主義。
上岸后,一家人一路向西,看到了一輛免費火車。
上車后,人擠著人,到處臭烘烘。
一個受傷軍人跑了過來,說:“我見過你兩個兒子。”
“他們都在桂林的一個部隊里。”
此后,他們調整行程,前往桂林尋找兒子。抵達之后,雖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但居然還是找到了。
一家五口,又馬上逃回臺灣。
那一年,瓊瑤11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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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她繼續上學。
也就在此時,她愛上寫作。
16歲那年,她發表了人生第一本小說《云影》。
語文好,但數學極差,父母經常指責。
天性敏感的她,一度想到死。
有一天,父母不在家,瓊瑤將一瓶安眠藥,一口氣吞了進去。
這是她第二次面對死亡。
好在命不該絕,她被發現,送往醫院急救。
對死亡的近距離對峙、打量、思考,會使得她的筆更獨到,生死觀也與常人不同。
后來就是她的師生戀故事。
她遇見了她40歲的國文老師。
相戀。
父母暴怒,嚴厲制止。
他們還將瓊瑤的厭世、自殺,全歸罪于這段師生戀。
似乎生與死,只是加重愛的濃烈程度的道具。
而瓊瑤筆下的癡戀男女,動不動就要死要活,可能也與此有關。
后來她結婚。
生子。
生活一地雞毛。
她未出名,丈夫沒錢。兩人窮得叮當響,甚至交不起房租、水電費。
為了生計,她一邊照顧兒子,一邊寫作。漸漸地,作品越來越多。
寫完《窗外》后,她將小說,投給了《皇冠》。
而平鑫濤,是《皇冠》雜志社的社長,已與林婉珍結婚,有孩子。
之后就是大家都知道的故事。
隨著《窗外》出版,爆紅,一夜成名,平鑫濤與瓊瑤也發生了婚外戀。
他們的初遇也挺有意思。
平鑫濤邀瓊瑤去臺北電視臺專訪。當她走出火車站,一男子迎面而來:“你是瓊瑤嗎?”
瓊瑤問:“你怎么在人群中認出我的?”
男人回答:“從《窗外》里認識的,從《六個夢》里認識的。”
兩人一見如故。
兩個家庭,卻開始矛盾不斷。
瓊瑤丈夫看了《窗外》后,終日爭吵:
“我知道你心目中只有老師,我娶的只是你一個軀殼,我知道你離開我,一定會到老師那兒去,你滾吧,馬上到你的老師那兒去。”
瓊瑤決定離婚。
那一年,她25歲,獨自撫養兒子。
離婚后,她甚是高產,相繼寫下《幾度夕陽紅》、《煙雨濛濛》、《幸運草》等小說。
因離了婚,又因深度合作,她與平鑫濤越來越密切。
平鑫濤是有婦之夫。
瓊瑤理智上知道不可以。
可他們最終決定選擇彼此,也是一次死亡陰影帶來的。
有一次,他們從臺北開車到臺中,談到許多愛而不能的事情,心中憤怒悲傷。
開到半路,下起大雨。
平鑫濤將車開得飛快,一不留神,車子滑出公路,撞在一棵大樹上。
所幸平安無事。
就是這次死而復生,平鑫濤鐵了心,要追求自己的幸福。
他的追求方式也很有意思。
瓊瑤在小說里寫什么,他就送什么。
瓊瑤寫女主愛穿印尼布的衣裳,平鑫濤便定做一件送來。
瓊瑤描述女主愛狗,他又送來一只純白小狗。
瓊瑤寫女孩愛紫貝殼,他照著書里描繪的模樣真送來一顆貝殼。
慢慢地,風言風語,傳到了林婉珍那里。
她主動與瓊瑤見了面。
也不知說了什么,見面后,瓊瑤主動向平鑫濤提出分手。
但平鑫濤接受不了。
他聽了瓊瑤的話,猛地打開車門,將瓊瑤推出去,隨后發動引擎。
等瓊瑤一看,車子對著懸崖,就要沖過去。
你看,這是這種以生命為代價去證明愛意或痛苦的橋段,但因為瓊瑤吃這套,平鑫濤贏了。
瓊瑤撲到引擎蓋子上。
大叫:“不可以,不可以。”
兩人關系又回到從前。
1976年,瓊瑤因心中苦悶,外出旅行。
剛到第三天。
她就接到一通電話,是平鑫濤打過來的,他說:“我離婚了。”
三年后,瓊瑤與平鑫濤結了婚。
糾纏了8年的三角戀宣告結束。
她從此被認定為小三。
但瓊瑤說:“鑫濤對我來講的話,我是會被愛而愛......”
結婚以后,她的事業直上青云。
《婉君》、《六個夢》系列、《煙雨濛濛》、《梅花烙》全被搬上銀屏,拍成了影視劇。
特別是《還珠格格》系列,讓瓊瑤火遍華人圈。
她紅遍了華人圈,擁有了財富與聲名。
但此時,平鑫濤病了。
失智癥。
林婉珍的孩子們堅持要插管治療。
最終,平鑫濤接受了插管治療。
瓊瑤見證了他在生命末期的痛苦,見證了他在怎樣被動、狼藉的情況下,一點點走向死亡。
這段時間,她對生死,重新有了自己的認知。
同時有了自己的計劃。
那就是:一定要用自己的方式離去。
2019年,平鑫濤去世。
瓊瑤選擇了花葬。
一身黑衣,手持竹籃,籃中是五彩花瓣。
在愛人墓前,她將花瓣灑在地上。
她在千字悼念文,說:
“鑫濤,聚也依依,散也依依!生也依依,死也依依!依依又依依,再見不可期!
走筆至此,我又哭了,希望這是最后一次為你流淚!
你若有靈,保佑我在生之年,只有笑,沒有淚,活得像火花,行嗎?好嗎?永別了,我愛!”
像火花,這是她的自我寫照,也是她的自我期許。
她不渴望生命的長度。
但奢望生命的質量。
就像火花,璀璨盛放,結束了也沒有關系,因為它曾照耀過,燦爛過。
她這一生,寫了64部言情小說。
主持人問她:那你以后還會寫嗎?
瓊瑤說:“我說了,只要我活著,只要雪花還沒有落地之前,我都是火花。”
而今,“火花燃燒過”,“火焰已熄”。
她在最后的告別里,淡然地說:
“朋友們,不要為我的死亡悲哀,為我笑吧!
生命的美好,就在于能愛,能恨、能笑,能哭、能歌、能說、能跑、能動、能紅塵作伴、活得瀟瀟灑灑,能嫉惡如仇,活得轟轟烈烈……這些,我都在有生之年,擁有過了!
我活過了,不曾辜負此生!”
維特根斯坦說:告訴他們,我度過了美好的一生。
愷撒說:我來過,我看見,我征服。
或許,生如夏花燦爛,死如秋葉靜美,也是生命觀的一種。
再見,瓊瑤。
愿火花在天堂,繼續燃燒。
愿雪花永不落下,走在路上的人,步步生蓮,月圓春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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