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驚聞瓊瑤自殺，心下還是頗感震撼的。

我脫口而出一句話：臺灣的女作家，似乎總有一種不肯茍活的、將生命視為熾烈燃燒之物的特質。

從三毛到林奕含再到瓊瑤，盡管各有各自的原因，但無一例外都選擇了在生命走向痛苦為主的時候自我了結，以尋求某種程度的圓滿。

在此向瓊瑤致以尊敬和哀悼。

我首先想到的，是自由。昨天在我另一個公眾號“倪刃”的留言區，有網友說到“若無自由、何來生命”這個話題。

在我們中國的傳統文化認知當中，生命永遠是第一位的，只有活著一切才有意義，也才談得上自由。然而我們也需要正視另外一種觀念，即：自由才是生命的前提，沒有自由，生命就沒了存在的意義。

這是一種更加形而上的表達，可能很多人無法理解。其中的自由，包含許多具體的內涵。那位網友舉的例子是西班牙電影《深海長眠》，主人公從脖子以下癱瘓許多年，一直爭取合法安樂死的權利，最終取得成功。

電影是基于真實事件，那位男子的生命觀就是：自由乃生命之前提，若沒了自由，便不想茍活。

此處的“自由”，傾向于具體的身體活動能力、感受世界的能力，主人公是一個熱愛生命、非常有趣的人，讓他的靈魂窩在無法動彈的軀體之中，的確是一種莫大的折磨。

對瓊瑤來說，其實也可以這樣理解。我看了她留下的遺言，可能還是跟病痛和生活中的一些痛苦有關。

瓊瑤的自由，就是她的人生美學。盡管有時候這種美學會遭到些許嘲笑，但她是自洽的。她一生都在按照自己的方式寫書，作品的主題多半也是關于愛，這又有何不妥？

更何況，瓊瑤的作品，從通俗小說角度來講水平是很高的，無論人物設定還是故事情節，都十分吸引人，同時也對人性的黑暗與光明有一定刻畫，這也是為何瓊瑤故事美學能有著龐大的粉絲群。

在瓊瑤的故事中，我看到的不只是愛情，其實更多的是一種生命的熾烈綻放。

就像《還珠格格》可以理解為一群熱血年輕人的追逐夢想之旅，它滿足的是年輕人對于探尋這個美好世界的沖動。

盡管在很多人看來瓊瑤的作品并不真實，充滿了虛假的風花雪月。但藝術的真實從來都不等同于現實的真實，藝術的真實，本就要超脫于生活、提煉生活，達到一種“虛假的真實”。

正是這種“虛假的真實”，在時刻提醒我們：生命中還有一些美好的光彩，值得我們去追尋，甚至為之付出生命。

瓊瑤的自我了結，讓我震撼之余也有點感動，因為她真的將自己那種獨特的美學，貫穿于真實的生命。能看得出她是一個純粹的人，她并沒有世俗的油滑與猥瑣，80多歲高齡依然保持著“美好的少女心”。

不要輕易去取笑別人，誰又能說，文學水平就一定要有個高下之分？誰又能認為自己真的看透了世界的真實？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保持謙虛和敬畏總是沒錯。

像瓊瑤這樣活得自洽，是非常不易的一種人生狀態。

“不自由、毋寧死”，這句話聽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在境況還沒有徹底絕望的情況下，選擇自我了結，這是一件極其不易的事情，因為人對于生命的本能渴望，強大得可怕。

自由因人而異，有著多重的涵義：對有的人來說是自由享受生活的權利，也有的人認為是言論自由、政治平等，還有的人將自由看作一種生命的美好狀態。

對瓊瑤來說，對自由的理解也許是第三種。在常人看來，也許病還有一線希望，也許生活還有繼續下去的理由，或者出于恐懼，就完全不敢想自我了結這種可能性。

但瓊瑤想要給自己保持最后的體面。從她的遺留視頻來看，她的狀態依然是那個身騎白馬、馳騁草原的純真少女，在春天熾烈的陽光下，追尋著愛情與夢想。

轟轟烈烈、策馬奔騰、飲酒作樂、快意人生。感謝瓊瑤贈與我們的那些美好童話。

遠去吧，不老的少女！愿你永遠擁有那顆自由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