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黨》在《論語》里,是比較獨特的一篇。一般的篇目,都以語錄為主,主要是“子曰”,或者“有子曰”“曾子曰”“子貢曰”等等。
唯獨《鄉黨》,絕大部分是描述孔子日常生活的,孔子只“曰”了4句。
孔子怎么走路,怎么吃飯,怎么喝酒,怎么祭祀,怎么吃藥,怎么睡覺,非常全面,堪稱“孔子生活大全”。
有意義嗎?有價值嗎?當然有。這一章,不僅是了解孔子生活的“小百科”,也是透視春秋時期士大夫生活的窗口。
了解的孔子的生活、孔子的風度,很多問題就迎刃而解了。比如,我們經常感到困惑的一個問題是:子路這個人,最初遇見孔子的時候,十分蠻橫,甚至動手打人,后來竟然被孔子的魅力折服,甘拜下風,成了徒弟。
孔子究竟有什么魅力,讓子路有這么大的轉變?
來看《史記》的記載:
子路性鄙,好勇力,志伉直,冠雄雞,佩豭豚,陵暴孔子。孔子設禮稍誘子路,子路后儒服委質,因門人請為弟子。(《史記·仲尼弟子列傳》)
子路是個粗人。孔子是文化人。粗人往往瞧不上酸不拉唧的文化人。
看子路的愛好:好勇力。好勇斗狠。
他為什么上門找孔子?“好勇力”是重要原因。孔子是文化人不假,然而他教授的“六藝”中,還有射箭、駕車兩門課,都是戰場上用的。
孔子也是武夫,時常佩劍(畢竟天下亂),身高2米左右,身大力不虧。
其父叔梁紇,力大無窮,曾經“力托城門”,一戰成名。
名門之后的孔子,既有勇猛之基因,又受父名之拖累,很容易成為“好勇力”者的挑戰對象。
換句話說,孔子雖然是文化人,還是會有人上門“踢館”的:
有人“文踢”,比如隱者,和孔子斗嘴;有人“武踢”,比如子路。
“志伉直”,是說子路的脾氣。即便拜孔子為師之后,他的直脾氣還是沒怎么改。
“冠雄雞,佩豭豚”,子路頭戴雄雞式的帽子,佩戴著公豬皮裝飾的寶劍。帽子跟胸雞一樣,您腦補一下,類似于莫西干發型。
“陵暴孔子”——子路這個小混混,竟然打了孔子。估計孔子沒還手,如果還手,子路不一定是對手(何況孔子外出一般還帶著學生),《史記》的寫法估計就變成“子路陵暴孔子,反被孔子毆”了。
孔子設了個局,大概是讓子路看到了自己行禮、射箭之類的課堂,子路大為羨慕,拜入師門。
這里就讓人有點困惑了。一個小混混,受多大的感染,才能產生如此之大的蛻變?
如果只說孔子的課堂魅力大,似乎還不夠。課堂是很重要的方面,比如禮樂、駕車、射箭,子路在周邊看著,十分感興趣,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躍躍欲試,是很可能的。
孔子的風度,也很關鍵。
我們來看《鄉黨》中的描述——
(1)入公門,鞠躬如也,如不容。立不中門,行不履閾。過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攝齊升堂,鞠躬如也,屏氣似不息者。出,降一等,逞顏色,怡怡如也;沒階,趨進,翼如也;復其位,踧踖如也。
(2)執圭,鞠躬如也,如不勝。上如揖,下如授。勃如戰色,足蹜蹜如有循。享禮,有容色。私覿,愉愉如也。
(1)是和國君見面的場景:
入朝廷的大門,謹慎小心,仿佛容不下的樣子。不站在門的中間,走路不踩門檻。經過國君的座位,面色莊重,加快步伐,說話似乎中氣不足。提起衣裳的下擺走上堂,恭敬謹慎,屏住氣息。出來之后,下臺階,臉色放松自如,怡然自得。走完臺階,快步向前走,如鳥兒舒展翅膀。回到自己的位置,神態恭敬起來。
(2)是到國外參加典禮的場景:
孔子拿著圭(一種玉器),恭敬謹慎,好像舉不起來。向上舉像是作揖,向下拿像是交給別人。面色莊嚴,戰戰兢兢,腳步緊湊,路線筆直。獻禮的時候,和顏悅色。用私人身份和外國君臣會面,輕松愉快。
孔子的風度,主打一個“適宜”:什么樣的場合,就有什么樣的風度。
我們可以簡單地把孔子的風度分為兩類:
第一類,工作時的狀態,恭敬、嚴肅。
第二類,生活時的狀態,愉悅,放松。
忽然想起了N多年前初中門口描的一副對聯,左邊是:團結緊張;右邊是:嚴肅活潑。
孔子就是如此。
更難得的是,孔子能把各種神態綜合到一起:溫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論語·述而》)
你說他溫和吧,他又很嚴厲;你說他威嚴吧,他又不兇;你說他莊嚴吧,他又很安詳。
這樣的風度,有幾個人能做到呢?
高金國,筆名高了高,高級編輯,著有《好父母養出好孩子》《寫給孩子的趣味中國歷史(12冊)》《少年讀史記故事(3冊)》《中國歷史超好看(6冊)》《人生是一場修行》《唐朝那層窗戶紙》《齊國那些事兒》等圖書32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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