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地球的季風和洋流活動，每隔5-7年，太平洋上都會出現“厄爾尼諾現象”，并造成自然災害。

離我們最近的厄爾尼諾發生在2015年，當時大干旱席卷半個地球，印度出現近50度的極端氣溫，東南亞糧食減產，引起國際期貨市場動蕩。

但在近代歷史上，2015年厄爾尼諾影響較小，最嚴重的厄爾尼諾現象出現在1997年末。這次厄爾尼諾造成1998年初的亞洲大暴雨，在中國引起“1998大洪水”。

這場洪水橫跨中國東北、華北、江南，其中在長江流域的規模最大，危害最深，被聯合國列為20世紀重大洪災之一。

1998年，中國2億人被洪災影響，沿江七省都泡在水里。舉國抗洪的歲月里，各種意外不斷，對江主席和朱镕基總理這對新搭檔是個考驗。

從8月底到9月初，長江中下游洪峰超過歷史標準，為保護長江下游，中央曾一度決定在荊江段炸壩泄洪。

當時中央的任務即將下達，但朱總理卻主張“再等等”。江主席簽字后，朱總理要求再加一條內容，這條內容做不到，就不能泄洪。

那么在1998年，為什么長江流域會出現百年難遇的大水？荊江炸壩是怎么回事？朱總理為什么要“再等等”？

【一】

天災加人禍，釀成1998年大洪水

1997年，太平洋出現了超強厄爾尼諾現象，太平洋東部的水溫在夏天不斷升高，持續到年末。這場升溫導致東太平洋蒸發量劇增，引起了南美洲的大洪災。

南美多國的降水量突破歷史極限，尤其是一向較為干爽的智利，該國北部在6月中旬的降水，居然超過之前20年的降水量之和。

當時智利、厄瓜多爾、烏拉圭、秘魯、阿根廷都受災，山區泥石流迸發，平原出現內澇，幾十萬人淪為難民，數千人死亡。

這場災害引起聯合國的警告，全球可能在1997到1998迎來災害高發期。

在南美洪災時，非洲北部、亞洲東南部卻出現大旱。受災最重的印度尼西亞，干旱引起的森林大火在多個島嶼蔓延，幾百萬畝農田顆粒無收。

澳大利亞的農牧業也受到重創，主要出口作物小麥減產三分之一，造成國際糧價動蕩。

這場厄爾尼諾對國內也有影響，北方普遍炎熱，西北地區的氣溫破了紀錄。

可是到了1998年初，地球水汽循環把暴雨災害帶到了中國——這一年的春夏之交，中國東部普降暴雨，夏天到來后，東北、華北、長江流域暴雨日夜不停，水量為20世紀之最。

整個20世紀內，長江流域暴雨，必然引起洪水。

在1998年前，中國長江流域最大的洪峰出現在1954年，這次大水集中在長江中下游，武漢的洪峰水量曾超過黃、淮河總水量的10倍。

當時長江流域2000多萬人受災，大量農田顆粒無收，災中和災后共有50多萬人死亡。這次洪災后，毛主席和黨中央領導人調研、開會，最后下令在南方七省整飭“河政”。

后來在蘇聯專家和解放軍、民兵、黨員群眾的共同努力下，自清末以來廢弛的抗洪、泄洪工程不斷完善。著名的“荊江分洪區”就在這一時期被擴大，它是卡在武漢之前“蓄水堡壘”。

因建國初的治水活動，20世紀后期長江流域水災較少，但到了世紀末，一場洪災卻淹沒了沿江地區。

98洪災的原因，有天災也有人禍。

由于建國后我國人口的暴增，長江沿岸多了幾億人，從上游到下游，山被平、湖被填，連一些江河水道都被填埋種地。

沿江地區多了1400平方公里的耕地，而洞庭湖、鄱陽湖等等湖泊都幾乎干涸，對長江的蓄水能力大大下降。長江含沙量增加，也導致水位上升。

當時各地都用“增高大壩”的方式防洪水，的確能抵擋大部分夏季洪水。

但在1998年夏天，因百余年來最強的厄爾尼諾現象，長江沿岸多省的6月降水量居然超過1954年，當月的暴雨量是往年3-5倍。

中央氣象臺早早釋放了洪災預警，長江下雨的同時，東北地區也普降暴雨，當年6月，嫩江第一個出現洪水。7月，長江七省的雨量達到頂峰，荊江段出現洪水。

【二】

舍小家保大家，是個痛苦的決定

1998年的大水，其水量少于1954年。但因河道抬高，蓄水湖泊減少，洪水高度卻大于1954年。

長江洪水最嚴重的部分是“荊江段”，即長江中游的湖北枝江-荊州-監利段，這段地區是我國第二、第三階梯的交界處，地勢變得平緩，水流變慢，泥沙淤積。

久而久之，當地居然形成了和黃河一樣的地上河，荊江地區的堤壩都遠高于地面，有的達到幾十米。

7月初，長江水位已經達到歷史高點，湖北政府組織人力增加荊江段堤壩高度。當時武漢岌岌可危，江水高于堤壩，而且城內因暴雨出現內澇。

武漢市是中國的交通樞紐，有800萬人口，如果武漢被洪水淹沒，不僅會造成嚴重的生命財產損失，中國南北鐵路運輸都會受到影響。

7月底，長江大壩頂過3次洪峰后，第4次洪峰高達40多米，荊江段的堤壩被增加到45米，但能否頂住洪峰，沒人說得準。而就算洪峰通過這里，下游的武漢必然淪為澤國。

為了保護武漢，中央曾一度決定在荊江段炸壩泄洪，讓大水淹沒“荊江分洪區”，挽救更多地區。

那么需要多少面積的土地來泄洪呢？

湖北公安縣境內的“分洪區”有幾十年歷史，面積1300-1500平方公里，這里生活著30多萬人，一旦分洪，他們的家鄉都會被水淹沒。

如果要分洪，就要遷徙當地的幾十萬人，而且要快、要徹底。

北京開了幾天大會，中央和湖北官員進行了多次討論。8月初，湖北沙市的水位已經超過40米，等于十幾層樓高，這個水量如果直接通過武漢，武漢周圍都會淪為澤國。

8月6日，中央最終決定在公安縣分洪，江總書記代表中央委員會簽署了指令。

而在命令正式下發前，朱镕基總理攔住了工作人員，他說自己還要加一條：“這次分洪行動，一定要確保群眾的轉移，不能有遺漏，不能有疏忽。”

6日晚上，在新聞聯播結束后，公安縣當地播報了分洪的通知，電視里那句“舍小家，保大家”，既充滿無奈，又滿懷決心。

30萬居民當天晚上開始動身，他們帶走隨身物品，在客車、渡船的接送下離開家鄉。8日，朱總理親自飛往湖北荊州泄洪前線，和在這里組織工作的副總理會合。

當時泄洪地區的群眾遷徙基本結束，朱總理再三強調要保證萬無一失。溫副總理早就抵達公安縣，他是前線的總指揮，分洪與否都靠他的命令。

9日，荊江大堤旁的水位一直在45米左右徘徊，中央規定的分洪水位就是45米。

但事關幾十萬群眾上百億財產的安危，溫副總理和湖北領導、荊州市領導都在最后關頭壓住了分洪的命令。

彼時長江下游的九江大堤剛剛決口，九江市被淹沒，能否保荊江段不破，是全國矚目的焦點。8月15日，長江第6波洪峰襲來，沙市檢測的水位剛剛突破45米。

當天早上，指揮部下令給大壩裝炸藥，分洪工作定在當晚0點。

【三】

共產黨人的宗旨，是以群眾利益為本

就在大洪水的緊要關頭，解放軍戰士埋設了炸藥，中央和地方電視臺的記者，各級領導都在大堤附近等候命令。

當晚10點，群眾們都已經轉移到了安全地區，荊江段水位超過45米，達到了分洪的水平。很多干部也希望分洪，因為洪峰南下到武漢，武漢如果決堤，后果不堪設想。

晚上10點30分，爆破準備已經完畢，就等溫副總理和國家防總的命令。

但這時候從北京傳來消息：這次洪峰是波峰高，波長短，最高水位持續不到一天。中央認為荊江段如果能頂住這次洪峰，則無需炸掉大壩分洪。

因為水位高度不代表水量，就如同一個浪打過來，只要堤壩沒問題，浪頭會隨著時間越來越小。

指揮部開了會，多數干部主張分洪，堤壩上的解放軍工兵已經做好準備，但溫副總理最后決定不分洪。

朱镕基總理10天前的話還是震耳欲聾，分洪事關幾十萬群眾的生活，他們的房子、田地、廠房、學校都會淪為澤國。既然中央認為這次洪峰較短，那么挺過這24小時，荊江就安全了。

晚上10點30分，指揮部放棄炸堤，當天11點，45米高的水位警戒線已過，解放軍戰士死守大堤，用石塊和沙袋堵住潰口。

十幾萬解放軍、武警、民兵奮戰20個小時，頂住了長江第6波洪峰，堵住了20幾處險情。

在這次抗洪戰斗里，年僅20歲的解放軍戰士李向群奮戰幾天幾夜，因勞累過度犧牲在大堤上，隨后他被中央軍委授予“英雄戰士”稱號。

8月過后，長江水位漸漸回落。在荊江段高達45米的巔峰水位，到武漢地區已經回落到29米，武漢最后扛過了洪水。

之后出現的7、8次洪峰都沒有前幾次那么夸張，9月2日，長江水域的流量開始回落，洪災的巔峰已經過去，隨后中央下達指令，部署災后重建。

當時，朱镕基總理、江總書記都親自來到江南一帶，朱镕基更是在兩湖、川渝、江西多地考察，親自進入災區一線慰問。

朱總理多次向地方干部強調：“救災過程中，一定堅持先群眾后干部的順序，要把群眾利益放在第一位。”

9月22日，解放軍和武警部隊撤離災區，代表著1998抗洪救災任務完成。

在隨后的抗洪救災表彰大會上，朱總理、江主席做了重要講話，肯定了解放軍、武警和各級黨員干部的付出，表彰先進集體和個人。

1998抗洪，鑄造了黨和軍隊的“抗洪精神”，直到今天都影響深遠。

文/商學野

參考資料：

1.《對1998年長江洪水的一些認識》，錢正英

2.《1998年洪澇災情報告》，萬群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