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點小細節。
一、簪花
賈母日常愛戴花,劉姥姥二進大觀園的時候,賈母當日揀了一朵大紅的簪于鬢上。她雖年老卻并不以為自己就應該失去戴花的權利。
薛寶釵是一朵花也不曾出現在她的發上。黃鶯兒因折柳采花和何婆子爭執的時候,明言薛寶釵從來沒有要過送的鮮花。當然她也不會偷偷掐花自己帶。那成什么了?
二、對貴重物品的態度
賈母有好東西,喜歡拿出來擺著欣賞,或送給小輩們用。還要用的相得益彰物盡其用。
慧紋瓔珞價值連城,孤品。賈母高興的時候會拿出來,一邊吃酒一邊賞玩。
雀金裘價值連城,孤品。過年了,賈母拿出來給孫子穿。
鳧靨裘價值不菲,孤品。賈母送給剛剛認識的薛寶琴。
軟煙羅有價無市,孤品。做衣裳不好看,那就用來做蚊帳、做窗紗、給丫鬟們做夾背心。
因為好東西你白收著也是發霉,不如拿出來用。
薛寶釵也有好東西,她的選擇是鎖箱子里收起來。自己不用,當然也不會用來送人。她認為這叫從實守分。
三、對當時社會對女性要求的看法:
賈母對所謂婦德規矩尊卑的看法:家常沒外人的時候,說說笑笑隨意點沒事。大面上過得去就行了,搞那么嚴肅干嘛。
賈母對女子識字的看法:我外孫女是大才女,可愛看書了。我三孫女那一手好字,沒見過吧!我小孫子還會畫畫,回頭我讓她畫張給你。
薛寶釵:你我都是女子,讀書識字都不是我們的本分,可以會可以不會。
賈母自己是活潑的女子,小時候淘氣到掉河里去。
賈母喜歡的王熙鳳:巧舌如簧,活潑開朗,最能說笑話。
賈母喜歡的林黛玉:伶牙俐齒,愛說愛笑、靈動風趣。
賈母喜歡的史湘云:大說大笑,號稱就著小酒吃燒烤才能出好文章。
賈母喜歡的晴雯:能說慣道、掐尖要強、愛笑愛鬧。
賈母喜歡的呆大姐:爽利便捷、行事出言常在規矩之外、出言可以發笑。
薛寶釵:女子總以貞靜為主,女工還是第二件。這大說大笑的,總不是女子本分。
四、對戲曲的看法
賈母:我十三四歲的時候,最愛看如下戲曲:《西廂記》,張生和崔鶯鶯私定終身、《牡丹亭》杜麗娘夢里和柳夢梅私定終身、《玉簪記》道姑陳妙常和潘必正私定終身。我們自己在家看,沒問題的。只要外人不知道就行了。
薛寶釵:我看過,但我假裝沒看過,不懂哎。哎呀,你怎么還敢說里面的臺詞?
五、對食物的喜好
賈母:看見孫孫們吃桃,感覺很好吃的樣子,我也來吃一個。
薛寶釵:好東西?我命小福薄,不配吃那個。留著請人送人罷。
六、對規矩的遵守
賈母:世間給女子定的規矩太多了。大兒媳家里有事,趕緊告訴她不必來伺候了。我二兒媳時常這里疼那里疼,身體不好,有時候不來伺候很正常吧。我大孫媳婦有事忙,我偷偷出去找孫子孫女玩就不叫她了。找機會給她們放假。
薛寶釵:早上五六點起床給賈母王夫人請安,中間陪賈家主子們說話,晚上做針線做到十一點。自己卷自己,自己給自己戴枷鎖。
享受生活享受生活情趣就一定需要花錢嗎?
并不。
賈母發間的鮮花、輕嗅的紅梅都是天生地長,不需要花錢的美。
好東西藏在箱子里就算生活簡樸了嗎?并不,因為好東西到手的時候本就是花了大價錢的。花了錢卻把東西放著發霉。不但人得不到對應的享受,還浪費了好東西。這不算暴殄天物嗎?
女子就一定非要遵守上位者定下來的規矩。不去笑不去享受生活,非要悶在家里做那些氣悶人的針線嗎?不一定。那些規矩我們在外面的時候應付一下就好了,在家我們還是可以做我們想做的事情。我們可以互相幫助互相打掩護,這樣他們外人就不知道了呀!
那些描寫情欲的書就一定不能看嗎?并不。正確認識情欲反而能使人終生受益。事實上《西廂記》是一千多年來中國戲曲發展的最高成就。《牡丹亭》是中國戲劇文學發展史上的一個重要的里程碑。這些戲劇無論是詞藻還是思想深度又或是立意,都絕不可被忽視。
薛寶釵很多的言行當然是符合當時時代對女子的要求,可知,制定那些規則的上位者們他們自己未必遵守。這樣自縛又束縛旁人的規矩,遵守它做什么呢?
賈母雖然年近八十,卻把自己活成一位愛生活愛美愛笑愛鬧的少女。
薛寶釵雖然芳齡十八,卻把自己活成一位無興趣無喜好古井無波的老太太。
這樣天差地別的兩個人,當然沒法發自真心去喜歡對方。
薛寶釵在賈母眼中當然也很不錯,只是性格不合,實在沒法喜歡起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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