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要笑
有些事是經不起回憶的。
1987年,中國GDP增速為11.6%,第二年,又增長了11.3%,CPI也創紀錄地達到18.5%。人們害怕的洪水猛獸——通脹,就這么來了。中國改革開放之后的第一次經濟大波動,也這么來了。
1989年,大范圍的治理整頓隨之而來。很多進城務工的農民被遣返回鄉,其實,遇到1989~1991年這樣的經濟蕭條,農民們也不得不回家。
財經作家凌志軍是這樣描述的:建筑工地一個個都停下來,家家都在節衣縮食,全國2181個縣政府中,有1091個財政入不敷出,將近200萬縣政府干部的工資都成了問題,農民不回家:
又能上哪兒去掙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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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兩年的治理,CPI在1990年回落到了2.1%。溫度是降下來了,但又遇到了另一個難題:市場疲軟。
居民儲蓄超過幾千億元,就是不愿意拿出來花;商品出現庫存,一大批企業開工不足。1990年2月,全國停產半停產的職工達600萬人,城市待業人數接近待業人數最多的1979年。
這樣下去不行。中央再度大規模放水,啟動了生產,但市場依然反應不大,產品庫存繼續大量增加,三角債漫山遍野。直到1990年三季度,經濟開始緩慢回升,但消費還是刺激不起來。
凌志軍寫道:1991年的春夏,工廠里每生產100件東西,就有15件是賣不出去的。倉庫里的積壓貨值2500億元,包括2000萬輛自行車、1.2億只手表、10億件襯衣、800萬噸鋼鐵……
那些曾在80年代聞名全國的企業家,也在這一年批量隕落。
浙江海鹽的“襯衫大王”步鑫生,跑去遼寧臥薪嘗膽;國企“改革之星”的馬勝利,把廠門口懸掛的“廠長馬勝利”的金字招牌摘了下來。當初席卷全國的“南步北馬”,就這么銷聲匿跡了。
還有安徽蕪湖的“傻子瓜子”年廣久在里面待著,“全國十佳”鄉鎮企業家有九個無聲無息,就連不可一世的天津大邱莊禹作敏,也在唉聲嘆氣地說:
日子緊巴巴的。
那些后來在中國名聲大噪的明星,那時候還什么都不是。
人們第一次在掛歷上看見了15歲的周迅;趙本山正在鬧離婚;楊元慶只是聯想集團的一個部門經理;俞敏洪還是個教書匠;劉永行和劉永好剛組建成都希望集團,輿論壓力大到向縣領導提出“把企業送給國家”;馬云創辦海博翻譯社,頭一個月收入700元;大四學生雷軍和學長創業,很快失敗;王健林剛組建萬達集團;馬化騰、丁磊和張朝陽,都還是學生;劉震云還是名記者,不過那時候人們都喜歡看他寫的一本書:
《一地雞毛》。
這年夏天,《人民日報》也不再隱瞞經濟蕭條的事實。它在社論里說,所有國企1/3嚴重虧損,1/3盈虧相當,只有不足1/3的企業贏利。到了年底,國家統計局也出來說話了:全國企業虧損總額高達310億,比1988 年還多3.9倍。
愿意承認這些是不容易的,因為在之前的幾十年,除了60年代初期的大饑荒,經濟好像就沒有這種“下降”過。
老百姓的收入好像也和統計數字上的不一樣。城市里停產的工廠每天都在增加,沒有徹底關門的廠也變成了“開關廠”:一會兒開,一會兒關。
也是在那個夏天,一些富有冒險精神的胡建人開辟出一條偷渡的路線,從泉州出發,開啟了出海潮。在他們穿越印度洋和大西洋時,西方國家也在對中國進行嚴厲的經濟制裁。
1992年,有一位老人,在中國的南海邊又畫了一個圈。歷史再次成為歷史。
你看,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磨難,沒有什么是過不去的。木心在《素履之往》中說過:
所謂萬丈深淵,下去,也是前程萬里。
2
今年見過好多人和聽到好多事,也看了和寫了不少文章,到現在,竟有許多都想不起來了。不過,人記性不好,或許是件好事。
隔壁老王告訴我,他用了兩年的時間把心理的坎邁了過去。他的地產同行們除了轉型賣保險和賣車,很多都選擇了三條出路:酒吧、咖啡店、民宿。他自己也從以前的月收入3~5萬,到現在的3000。一天100多塊的收入,之前覺得還不如不干,現在也能接受:
希望在明天。
很多事他都記不得了,但還能記住從地產出來之前的一次經歷。那時候,公司只給報銷高鐵票了,來到昆明后坐地鐵。在地鐵里,他蹲在地上抱著筆記本,看著各種表格給人打電話:今年的任務是50 億,不是 55 億。
整個車廂的人都看著他,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特傻叉。
今年我們接觸到好些個“老王”,公眾號文章的不少評論也不好放出來。但我們都得相信一點,抱怨和緬懷是沒有意義的,人只能往前看,去不停地尋找那一束光。
一位做水處理的老總應該是我今年見過最從容的一位。20多年,他一直固守本業,即便在地產和股市最狂熱的時候,他也沒有涉足,堅持在核心業務上精進,錯過了很多大錢,但危機來臨時也很難傷他分毫。
做這行,很多朋友以為他有深厚的政府人脈,他只能苦笑,有幾人會相信他是靠硬實力拿下單子的。他跟我半開玩笑地說,質疑他什么都可以:
但唯獨不能質疑他的專業能力。
有句話說得挺好的,被初心與價值觀一直驅動的公司,有更大的概率贏。原因不神奇,這類型的公司通常更抗造,即使在黑暗的隧道里,動作也不輕易扭曲,最終跨越周期成贏家。
所以,你看,人只能靠自己。沒有人能教你如何度過至暗時刻,但我們總能瞥見人性的光輝。
今年最紅的幾個人,他們都曾難以自渡。
1995年金山命懸一線,許多個晚上,雷軍獨自躺在辦公室沙發上,看對面樓里的燈火,一盞一盞地熄滅。他開解的方式是泡吧、蹦迪和重金屬搖滾。bbs興起后,他又迷戀灌水刷屏。
刀郎當年被名流群嘲后,遠行甘肅避風,然而小城報刊亭也擺著雜志,封面大字寫著“冷眼看刀郎”。今年成都演唱會上,他當著萬人哽咽流淚,鬼知道他經歷過什么。
當年飯否被關停,年底小小的年會上,眾人問為什么每天要這么辛苦地做事,王興哭了。后來,他在車里、辦公室、家中分別放了一臺電子書,無論世事起伏,每天要拿一小時看書,“看到生命、人類的出現,你會覺得你碰到的所有事情都是雞毛蒜皮。”
類似的例子還有羅永浩、張朝陽,當然,對云南人來說,最經典的莫過于褚時健。
史鐵生在散文里寫過:人生如在雪路上跋涉,誰也沒有把握,惟朦朧地懷著希望。
而今年我見過最震撼的一幕是“腦癱詩人”余秀華在上海首演詩歌舞蹈《萬噸月色》。
是的,她跳舞了。就像她在詩里寫的:
她從殘疾里,取出一個輕舞飛揚的自己。
3
1989~1991年那個冬天后,中國經濟大概還經歷了三次大的寒冬,但沒有一次不能跨越。
第二個冬天是1997~1998年東南亞金融危機沖擊,增長率跌到7.1%;第三個是2008~2009年全球金融危機沖擊,增長率跌到7%;第四個就是我們正在經歷的,2021年以來房地產泡沫破裂疊加疫情疤痕效應,增長率跌破5%。
與前面幾次相比,這次最大的不同是兩個重要支撐發生變化,一是人口負增長,二是火了20年的房地產熄火。外部因素也主要是美國制裁,但外部因素永遠決定不了內在。
一攬子增量政策接連出臺,“更加積極”“適度寬松”“超常規”等提法重出江湖,都意味著中國經濟正在試圖重回正軌。
羅振宇說,凡墻皆是門。我的理解是,唯有不抱怨不退縮:
才能把墻變成門。
他還說,長期主義才是法門,用極簡的框架堆積出奇跡。一旦堅持到一個年頭,干完就是干成。一個東西熬到第十年,就是另外一個存在了。無一例外。
彼得·德魯克也說,動蕩時代最大的危險,不是動蕩本身,而是仍然用過去的邏輯做事。
國內卷不動,就出海。與前面幾十年不同,這兩年中國企業出海有三個明顯的特征:產品出海高端化,從產品出海到產能和產業鏈出海,出海地區多點開花。
供應鏈專家林雪萍今年去全球好幾個國家考察,都能看出中國企業旺盛的生命力。
在墨西哥,截至2022年有1300家中企在墨西哥投資,2024年這個數字預計會到3000家。“先做好,后做多”,成為中企在墨西哥開疆拓土的一種新模式。墨西哥工業門類大量缺失的縫隙,就這樣一點一點被中國制造所填平。
同時,他們還在海外拓展出國內本來所不具備的能力。某一條零部件的熱處理爐的產線上,它的自動化效率高過杭州。在杭州有4條線,需要700人;而這里有9條線,只需要420人。另一家汽車零部件公司的產品一次通過率達到了90%,已超過北京工廠的水平。
匈牙利也正在成為中國投資新熱土。2023年,中國投資已占據匈牙利外來直接投資的近60%。
不少汽車產業鏈企業的策略是跟著廠家走。當寶馬決定投資時,億緯很快就宣布在這里投產,然而更早來的卻是云南的恩捷——電池隔膜材料。
相似的情形還出現在德國、越南、泰國、印尼等,林雪萍斷言:工廠出海正在從瓦土時代,快速走向新的白銀時代,并且要比人們想象中快得多的速度:
迎來它的黃金時代。
再向內看,不說全國,只說云南。
過去三年,云南經濟同樣在渡劫。關鍵詞也從“穩”,到“穩中前進”,再到“轉型成形起勢”,每一步都走得不容易。但無論怎么變,都牢牢地抓住了一條線:產業強省。
方向對,就不怕。
在大理,來自上海的創業者告訴我,他非常看好云南,光這里的高原農特產品,就是一個完全可以讓創業者財富自由的大市場。對于企業來說,任何一個單品都有機會做到上億的規模:
但關鍵是要解決認知問題。
他說,很多云南人可能想象不到,一線城市的消費者是有多么喜歡云南的瓜果蔬菜,比如野生菌,在當地屬于高級的、新鮮的、牛叉的“社交貨幣”。只不過,會做品牌的人不在云南,也因此,云南的生意是可以被其他地區的優秀創業者給撬動的。
所以,別被經濟大環境整體不好的現象給蒙蔽了,機會就在云南人身邊,關鍵是怎么動腦把它挖掘出來。
是的,到處都是機會。
同樣在大理創業的老楊說,國家鼓勵地攤經濟的第一年,誰掙的錢最多?是那些賣棚子的人。他還有個朋友是做咖啡的,不和大品牌競爭,也不碰大理任何一個旅游景點,就專注于社區咖啡,在下關和昆明都開了店,已打造出一套成熟的模型,實現了閉環。
精準到什么程度?每個店要輻射多少人,要幾個員工,人均時效是多少,全部算得清清楚楚:
他非常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能活下去。
你看,這就是生命力。
這篇文章的標題,是財哥在半年多以前就想好的。沒錯,就是借鑒了那部影響了不少人的《刺激1995》,在內地的名字叫《肖申克的救贖》。這部電影告訴我們,任何有形的牢籠都比不過內心里的牢籠,別作繭自縛。
其實更讓我震撼的是另外一部不經意間刷到的波蘭電影《突破極限》,它根據真人事件改編而來,講述了一個癮君子成為世界冠軍的故事。或許是因為自己在創業,也或許是因為年紀大了,更容易被這樣的故事打動。
不過,今年財哥聽過最有哲理的一句話還是朋友說的,聽完眼淚差點掉下來。我相信,沒有一定的文化水平和人生閱歷是說不出來的,他說:
怕個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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