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9月14日,對于南京湯山鎮(今江寧區湯山街道)的百姓而言無疑是極為黑暗的一天。
當天清晨6時許,城內突發怪事,陸續有人口吐白沫,鼻孔出血,四肢抽搐。各大醫院均是人滿為患,院方無奈之下只能把病患暫時放在急診大廳的地板上,于是大廳里密密麻麻全是患者。
這“怪病”來得猝不及防,仿佛閻王爺不知哪根筋搭錯了,隨機挑選不幸者并帶走他們的生命一般。一時間,陰影籠罩了整座城市,人們陷入了巨大恐慌之中;此事甚至驚動了中央,后來真相水落石出時,眾人憤怒至極。
一男子只因嫉妒隔壁生意比自己好,偷偷在對方食材中投毒;而制造這場悲劇,他買毒藥只花了8塊錢。
人性里可惡的一面在此案中顯露得淋漓盡致。
當天6時許,湯山作廠中學附近的小賣部老板貢新平剛打開店門,就隱約感覺情況有些不太對勁兒。她趕緊跑出去一看,頓覺毛骨悚然。
只見學校門口滿是癱倒在地的學生,乍看就有數十人,個個口鼻流血,輕者連連呻吟,重者已經失去意識。這些學生流出的血水,幾乎染紅了校門口整片水泥地。
與此同時,城內另一處工地也淪為重災區,大量民工因不明原因突然倒地。據親歷者描述:當時有幾名民工恰巧從他面前經過,他感覺對方有些不正常,臉色很是難看,走路也搖搖晃晃的。誰想其中一人突然瞪大眼睛,噴出一口血,緊接著就一頭栽倒在地。
由于出事的民工實在太多,工地著急送醫,便橫七豎八地把他們抬到大卡車上。即便如此,卡車依舊在工地和醫院之間往返了七八次,由此可見罹難者數量之多。
大伙兒只顧把病患一股腦地往醫院送,卻讓醫院變成了“人間地獄”。
當時醫院并沒有正常上班,面對數量龐大的病人,值班的醫生和護士根本無能為力。病房人滿為患,后來的患者只能暫時躺在急診大廳里。眾人劇痛難忍,大廳中痛苦的呻吟聲震耳欲聾,其中不少患者的身體還在無意識地抽搐,有人因劇痛咬斷了自己的舌頭,醫生發現時已經沒救了。
事情很快驚動了中央,在國家高層領導的指示下,南京警方迅速成立專案組展開調查。
從醫院報告來看,這是一起嚴重的集體食物中毒事件。其實在事情最初階段,就有市民隱約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事發于早餐時間,不少遇難者干脆倒在了飯桌之上,手里還拿著吃了一半的燒餅。
要知道,這燒餅來頭并不一般——因用料扎實,味道好并且價格實惠,當地人對它頗具認可度。燒餅來自一家名為宗武面食店的食品店,老板名叫陳宗武。他每天起早貪黑準備好貨,五點之后就陸續有早餐店、路邊攤老板找他進貨,他的燒餅也隨之散布到整個湯山。
專案組立即封鎖了陳宗武的面食店,經技術人員檢驗,該店的面粉、白糖、食鹽等食材中確實有毒藥成分,并且與中毒人員嘔吐物以及吃剩的食品中發現的毒素一致。
鐵證如山,可問題在于,警方認為陳宗武不具備作案動機。
原來在走訪調查過程中,警方了解到此人是個本分的生意人,買賣從不缺斤短兩,也沒有什么仇家。況且正如先前所說,他的生意十分火爆,想必收入不菲,好端端的又怎么會鋌而走險呢?
專家隨即注意到一點:宗武面食店位于一處農貿市場附近,環境嘈雜,本身又是敞開式作坊,基本沒有保安措施,路人可以說是想進就進。既然懷疑陳宗武投毒從邏輯上講不通,那么有沒有可能是他人所為呢?
很快,一個名叫陳正平的男子引起了警方注意。
起初,專案組只是想鋪開調查,找到湯山鎮其他6家類似的食品店老板了解一下行業情況,哪知想找“菊紅面食店”老板陳正平時,發現此人已下落不明。
陳正平在2002年9月14日,也就是案發當天上午突然找到房東說:“聽說陳宗武的店出了事,警察收了大餅攤,這幾天也做不成生意,我回家去了……”他稱父親生病,正好趁此機會回老家看望一番。
房東卻覺得很詭異,反常之處在于對方太過淡定。房東直言發生這么惡劣的事他被嚇得夠嗆,“當時心里很慌,沒想到他卻如此鎮靜。”要知道,陳正平的店就在宗武面食店隔壁,可以說是此事的最大受害者之一,此時滿城風雨,他倒像沒事人一般。
警方深入追查,果然發現問題。
首先,按照房東說法,陳正平于案發當天9時突然停業回老家,但有目擊者表示,10點多還在看到他站在街邊東張西望;其次,陳正平親屬也向警方提供線索:他曾在事發前夜20時到23時之間先后兩次出門,鬼鬼祟祟,目的不明。
與此同時,專案組了解到陳正平根本就不在浦口老家,隨后在鐵路部門的幫助下才得知他已乘上了上海至河南洛陽的列車。
那么,陳正平與陳宗武之間是否存在矛盾呢?答案是有的。
據另一位知情者回憶:陳宗武的妻子似乎非常看不起陳正平,經常在聊天時陰陽怪氣地挖苦,有時甚至還會罵上兩句。但警方怎么也不愿相信,陳正平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制造出如此可怕的驚天大案。
怎料后來嫌犯落網,在審訊中親口供出自己的作案動機時,專家們更是倒吸一口冷氣,不由感嘆自己大大低估了人性中丑惡的那一小部分究竟能有多離譜。
2002年9月15日凌晨2時40分左右,列車乘務人員接到警方通知,得知犯罪嫌疑人很可能藏匿在乘客中時當即心生一計,以查票為由不動聲色地對全車乘客進行逐一排查。當查到12號車廂時,一名側身朝里睡的男性乘客被叫醒后,臉上立馬露出驚慌神色。
列車乘警長崔萬鴻立馬認出眼前男子正是警方的通緝犯,突然猛撲向對方,在同事的協助下很快便將陳正平制服。
隨后,技術人員在嫌犯衣物、手指甲縫等多出檢測出殘留的毒藥成分,系市場上售賣的“毒鼠強”,如此一來證據確鑿。然而一開始,陳正平在審訊室中依舊十分頑固,軟硬不吃,一聲不吭。直到9月17日13時左右,警方才攻破其心理防線,令其供認不諱。
據陳正平交代:他與陳宗武本來算得上是朋友,但平日里雙方在交流時話不投機,常有摩擦,加上陳宗武的妻子總是在打牌時惡語相向,這令他記恨在心。然而最主要的是,陳宗武的面食店生意火爆,自己的店鋪與之僅一墻之隔卻冷冷清清,這令他十分眼紅。久而久之,陳正平起了投毒報復的念頭。
2002年8月23日,陳正平從市場上購買了12支“毒鼠強”藥劑和50克粉劑,偷偷做了毒性試驗。9月13日晚,也就是案發前夜的11時許,他偷偷溜進宗武面食店,將毒藥摻入食材中攪拌,隨后又悄無聲息地離開。最終有300多人中毒,其中42人死亡。
如果說陳正平認為陳宗武夫婦侮辱了他的人格,加上他極端的性格,最終導致這場悲劇,這在邏輯上也算說得通。然而事實上,陳宗武對陳正平可真太夠意思了。
二人非親非故,陳正平因為某些原因還欠了陳宗武一筆錢,陳宗武知道陳正平此前曾開過幾年食品店,為了讓對方有能力賺錢糊口,特意以自己的名義租下門面再轉租給陳正平。
此外,兩人雖都開面食店,但品類完全不一樣,但陳正平完全無視朋友為自己所做的事情,只因陳宗武的生意比自己好便認為是對方搶了自己的生意,眼紅到要殺人,此人內心之陰狠實在令人不寒而栗。
都說“嫉妒是原罪之首”,如此看來確實有幾分道理。
值得一提的是,事實上, 在第一批受害者中毒后,立馬有許多人意識到早點有問題,奔走相告“燒餅有毒”。然而不幸的是,如此原始的消息傳播手段并沒能起到多少作用。
其中有一名早餐攤老板段某在聽到別人質疑自己的燒餅有毒后十分生氣,怒斥“怎么可能”,旋即拿起一個燒餅親自“試毒”,結果當場中毒身亡。
還有一位非常孝順的男子,蹬了半個小時的自行車只為給老母親買到好吃的燒餅,怎料卻親手送走了母親。如此悲劇,實在舉不勝舉。
2002年9月30日,南京市中院依法判處陳正平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隨后江蘇省高院駁回被告上訴,維持原判。
2002年10月14日,兇犯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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