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導讀：以今天來觀照歷史，懷素創造了一種充滿個性創造力和突破前人審美原則的人格力量。

中國古代草書界有一絕配號稱“顛張狂素”，與張旭齊名的懷素以“狂”聞名。李白在《草書歌行》里寫道：“少年上人號懷素，草書天下稱獨步……”草圣懷素是中國草書史上的巔峰，因其出身草根，又是一個和尚，且書藝和創作形態恣肆狂放，故而又是中國書法史上最具爭議的書法家。

懷素（739-799）：俗姓錢，字藏真，永州零陵（今湖南零陵）人，唐代書法家，與張旭合稱“顛張狂素”

禪宗思想為懷素草書之魂

懷素俗姓錢，俗世名字已無可考。僧名懷素，字藏真。懷素的《藏真帖》里記載：“懷素字藏真，生于零陵，晚游中州……”其叔父乃“大歷十才子”之首的錢起，錢氏為江浙吳興旺族。

中唐開元年（737）間，懷素生于湖南零陵古城東門外二里地處，父母為城郊菜農，父親兼領撿瓦手藝。其叔父錢起詩《送外甥懷素上人歸鄉侍奉》中有句“飛錫離鄉久，寧親喜臘初”，提及了懷素的雙親，可知懷素乃家中獨子。陸羽《僧懷素傳》記敘“貧無紙可書，嘗于故里種芭蕉萬余株，以供揮灑”，可知懷素家中擁有旱地（包括荒地）數十畝，家境尚可。

懷素是一個禪僧，唐末詩僧貫休說懷素“師不譚經不說禪，筋力唯于草書朽”。禪宗否定一切外在的束縛，打破一切執著，破除傳統的權威和現實的權威，一任本心，對懷素的思想行為和潛意識影響極大，禪宗思想為懷素草書鑄就了文化之魂。

懷素未經系統學習，未科考，但其一生勤奮上進，且年少時在書堂寺、龍興寺精研梵文，曾先后三次“西游上國”，以致名動京華。

《文史博覽·人物》2024年第12期 《神秘狂僧懷素：來自凡塵》

人生一半時間在“西游上國”

懷素的興趣和愛好廣泛，包括書法、品茗、出游、酒與美食等多個方面。如“筆冢”“墨池”“蕉葉練字”“盤板皆穿”“西游上國”，都因癡迷書法而誕生。

為書法而生、為書法而死，懷素窮其一生刻苦鉆研書法，且獨愛草書，現可見懷素所留傳的作品均為草書作品。

上海博物館館藏懷素的《苦筍帖》，絹本墨跡，兩行十四字：“苦筍及茗異常佳，乃可徑來。懷素上。”今譯：“苦筍和茶二物極好，請直接送來吧。懷素敬上。”據分析應是此前有好友來信，寒暄幾句后直接開問“需要苦筍和茶嗎？手頭正有”。懷素于是回信，直截了當，無一廢話。所以《苦筍帖》有一個渾名曰《乞茶帖》，深得文人雅士喜愛。陸羽與懷素交情匪淺，時人為懷素作詩者眾，而給懷素記傳者僅陸羽也。與茶圣至交，自然愛喝茶。

懷素自26歲始出永州，一生共有三次大游歷。據測算，懷素一生應有一半的時間在“西游上國”。可以說，懷素是我國書法史上資格最老的“北漂族”。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這句話用在懷素身上最為貼切。

懷素喜酒，古今聞名，體現他愛美食的則是《食魚帖》，現藏青島市博物館。紙本八行五十六字：“老僧在長沙食魚，及來長安城中，多食肉，又為常流所笑，深為不便，故久病不能多書，實疏。還報諸君，欲興善之會，當得扶羸也。九日懷素藏真白。”

除了極為深厚的書寫功力和超人的審美情調，懷素玩世不恭、無拘無束的生活態度也展露無遺，《食魚貼》的氣、韻堪稱“神品”。

懷素《自敘帖》節選。

《全唐詩》中10余人為其作文

懷素的藝術成就在狂草和小草領域，是中國草書史上的豐碑。主要表現在獨特的筆法、表演型創作形態、夢幻式章法布局、浪漫型書風等方面。

懷素在“蕉葉練字”生涯中，創造性地把篆書筆法融入草書，開創瘦勁回環筆法，催生骨感而又勁力的線條，形成偏瘦的字形，促使其書法形象具縱拔之姿，這是懷素對狂草筆法的一大貢獻。

這種中鋒用筆、藏鋒出筆，使字體變方為圓，令字形飽含動感，生機勃勃如龍蛇，時刻在“騰”在“赴”。首倡草書中鋒筆法者應推功于張旭，而將其提煉到精絕的程度則勛屬懷素。

以今天來觀照歷史，懷素創造的就是當下所倡導的“時代精神”，一種充滿個性創造力和突破前人審美原則的人格力量。

速度是所有草書的共性，而懷素則將“疾速”貼上個性標簽，這種“激流閃電”通過與“酒神”的共舞，盡現創作時的虛無狀態和超脫之意，流露出一種率真的“狂態美”，仿佛能聽見“墨汁落在紙上的聲音”。懷素以“迅疾駭人”的純速度，呈現了一種要從點畫的束縛、羈絆、沾染中逃離的意味，表現出了一種獨有的力度、氣勢和“貴在無拘束”的自然美，這是一種對書法審美的再創造。

墨色上濃枯相依，不僅使線條顯得蒼勁，由此產生枯潤、濃淡的交織，形成立體感、層次感，讓整幅作品萌發出一種言有盡而意無窮的境界。布局上斜正參差，釆用大小相雜，疏密相間，起伏隱顯，錯落參差等手法，整體氣勢聯貫和諧，達到動靜相宜的藝術效果。正如詩人們所贊：“殊形怪狀不易說，就中驚燥萬枯絕”，給人一種千姿百態極盡變化的藝術享受。懷素的狂草極富浪漫主義色彩，帶有高度的象征性，表達出懷素的才思與奔放的思想襟懷。《自敘帖》通篇，無論從點畫、線條、結體，還是從章法、墨法、意境、氣勢來看，無不彌滿浪漫氣息。

據統計，現存及有歷史記載的懷素書法作品（含疑作）達177件。留傳至今的真跡應不超過20件，主要代表作《自敘帖》《小草千字文》《大草千字文》《苦筍帖》《食魚帖》《圣母帖》《論書帖》《四十二章經》等不上10件，絹本、紙本、拓本均有。其中，《自敘帖》號稱“天下第一狂草”，《小草千字文》被譽為“天下第一小草”。

“詩與遠方”一直深深地伴隨著懷素。

王琦注引《一統志》說當世名流為懷素草書贈歌者有37人，《全唐詩》中作者也有10多人為懷素作過贊頌詩文，可知當時與懷素交往并贈以歌詩的當世名流之眾。

歷代書家中，獲得如此數量名家詩文贊譽者僅懷素一人。其中李白、盧象、韋陟、王邕、張謂、戴叔倫、竇冀、朱遙、魯收、蘇渙、馬云奇等均是在懷素青年時期給他寫過幾乎同題的《懷素上人草書歌》，這在中國古代書法史上空前絕后。

文 | 李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