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大爺是我們這個家族里唯一的解放軍戰士,在一九六七年憑著根紅苗正參加了解放軍,在黑龍江一個叫東寧的山里成為了一名光榮的雷達兵戰士。
據二大爺說那會兒當兵條件可真是太苦了,他們的哨所駐扎在一所深山里,距離中蘇邊境線很近冬天大雪封山,做飯取水都成問題,只能把雪或者冰融化了取水做飯,到了夏天那就更不用說了,深山里的大蚊子就像蒼蠅那么大個兒,咬到身上就是一個大包。
那會兒罪雖說沒少遭,但也的確是鍛煉人,今年六十多歲的二大爺現如今依然腰桿兒溜直,干什么活兒都不叫苦叫累,平時還總嫌我們這幫年輕人干啥都不行,二大爺在部隊這么多年養成了自己能動手啥都不求人的好習慣,讓我有時候慚愧不已,感覺自己真的趕不上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兒!
一八年二大爺送我的小侄女進城看病,我就借著這個機會帶二大爺和孩子在城里好玩的地方轉了轉,在森林動物園里帶著孩子和二大爺看了獅子和老虎、熊貓、大象之類的動物,孩子玩的倒是看得歡天喜地,可二大爺卻覺得沒啥意思!
我有點抬杠的問二大爺“咋還沒啥意思呢?咱村里有養老虎和獅子的?還是有養熊貓的?你這老頭就是看不慣新鮮玩意兒!”二大爺用眼睛斜了我一眼“當年我在黑龍江當兵的時候和這畜生還打過交道呢!”
我感覺奇怪,一個雷達兵咋還能飼養過動物?二大爺慢悠悠的說“當年差點沒便宜了這老虎媽子,這輩子我都不想再看見這畜生玩意兒!”我和二大爺走到公園的吸煙區,爺倆點燃了一支煙望著嬉戲的孩子,二大爺給我講出了當年在東寧駐地發生的一件事兒。
二大爺是一名雷達兵,新兵集訓之后就分配在依靠蘇聯邊境的一座大山哨所里,每日的日常工作除了檢修各個信號塔裝備線路,就是執勤放哨。
那是六八年十一月份的時候了,咱們遼寧那會兒天還不是很冷,可是在黑龍江的東寧已經下了兩三場大雪了,那天氣真是“嘎嘎”的冷。
二大爺所在的哨所因為設備故障和無法通過電訊裝置和連部取得聯系,當時這個問題是特別的嚴重,必須要在四十八小時之內得到解決,不然這就是成了評書演義小說中的“貽誤軍情”了,后果特別嚴重。
班長覺得二大爺維修操作不熟練,就安排他和一個叫“山東兒”的新兵兩個人去連部匯報情況,請求支援。因為大雪封山怕遇到狼或者野豬之類的野獸還給兩人配備了一只五六式半自動步槍五發子彈,并再三囑咐不遇到特別緊急危險決不能鳴槍,因為地靠中蘇邊境,容易引起雙方軍事緊張情緒,那就麻煩了!
連部距離他們的哨所直線距離不過五十公里,不過俗話講得好“望山累死馬”這一趟真要走下來至少也得一百公里,主要是路不好走,爬上爬下的加之剛剛下了幾場大雪,即使平地一腳踩下去,半條大腿也就陷進雪里了,可想而知當時他們的行進速度是什么樣的!
二大爺和山東兒連滾帶爬的走了大半天才走了不到十多公里,這倆人已經是累的滿頭大汗,二大爺和山東兒也是大半天沒吃飯了,就找了個被風的山砬子,坐下來就著水壺里的水啃著涼饅頭。
兩人屬實是累壞了,這大半天兒一口氣都沒歇著才走了這么點道兒,得啥時候能到連部啊!二大爺是個急性子啃了幾口饅頭就招呼“山東兒”趕緊走,山東兒賴賴唧唧的不愿意走,還想再歇一會,二大爺告訴山東兒“你再歇會,身上熱乎氣都散出去,你就是累不死也得在這大山里凍死?不信你就試試!”
山東兒是六八年的新兵,哪見過大東北這個陣勢,一聽說能凍死人也不敢含糊,一下子蹦了起來,小跑的跟在二大爺的屁股后面。其實這真不是二大爺嚇唬他,人在冰天雪地里勞累過度都想好好歇會兒,可你當停下來,就不愛動了,等身上的汗結成了冰,你再想走也走不動了,這是個可怕的惡性循環,很多大山里凍死的人就是這么造成的。
二大爺和山東兒一路在大雪里一直折騰到天都擦黑了才從深山里走了出來,二大爺指著前面的山坡子對山東兒說“看見沒有,咱從這穿過去,山對面就是連部了,還能有個七八公里就差不多了,咱倆都再堅持一下,到對面的山坡上歇會兒再走!”
一聽說快到連部了,山東兒也是興奮了起來,腳步的行進速度也不絕的加快了許多,晚上的山里就開始起風了,大北風卷著沙粒子似的雪疙瘩抽打在臉上特別的疼,二大爺和山東兒倆人把雷鋒帽的帽兒朵緊緊的扣在臉上,當時兩人的眉毛、眼睫毛上真就像是圣誕老人似的,被呼出來的氣凝結在了上面成了白霜!
這兩人在對面的山坡子上找了一處背風的石窩子,隆起一堆火暖和暖和身體,好好歇一會,一會兒就一鼓作氣必須在夜里十二點前無論如何都要感到連部,不然耽誤事兒不說,整不好還得受處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兩人烤著火啃著涼饅頭,隨手把地上的雪塞到嘴里當做水了,從哨所里出來時帶的水早就在水壺里凍成了冰坨子,倒都倒不出來了。二大爺由于早來部隊一年也算是一名老兵了,一邊給山東兒打氣兒,一邊給山東兒講著老山里的的奇聞異事,怎么趕山、怎么挖棒槌、啥樣的山野菜好吃。這可給山東兒聽得就連啃冰饅頭都不覺得苦了,反倒覺得這大山里真是不錯!
二大爺見山東兒聽得聚精會神,就講的越發起勁兒,人就是這樣有觀眾喜歡,就越是人來瘋,當然我的二大爺也難逃這個俗套!
就在二大爺吐沫橫飛講的起勁時,見山東兒從石窩子里探出腦袋四處張望,二大爺故意嚇他“我這是在和你傳授部隊里的經驗呢!你注意點態度。”山東兒操著濃重的山東腔對二大爺說“來山大哥,你聽沒聽到好像有啥動靜,就剛剛!”
二大爺可能自己都進入了自己的談話氛圍當中,根本就沒有留意四周發生了聲響,二大爺支棱起耳朵聽了聽,除了大北風吹松樹枝子發出的“嗚嗚”聲響,啥也沒有啊!二大爺沒好氣的讓山東兒別胡咧咧,端正態度,老兵說的話都是經驗,要認真、要虛心,這才能成為一名無產階級戰士呢!
還沒等二大爺抖完老兵的威風呢,二大爺竟然也聽到響聲,像是有人踩松樹枝子發出的“嘎吱”聲響。二大爺趕緊對山東兒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趕忙用身邊的浮雪壓滅了火堆上的明火。
那會兒因為緊鄰蘇聯邊境,加之當時建國不久嚴防敵特分子的意識還是很強的,二大爺俯身趴在石窩子邊上,揮手示意山東兒也就地臥倒。
這個時候二大爺才發現就正前方在三十米左右的一塊大石頭后好像趴著什么,兩個像是小燈泡似的東西在發著綠光,當時二大爺也納悶,難道是敵特分子的什么洋玩意兒?還是武器呢?
二大爺對這兩個發著綠光的小燈泡大喝一聲“什么人?這里是軍事禁區,趕快出來”對方還是沒有動靜,山東兒著急要探出身子悄悄是咋回事兒,被二大爺一把拉住了,“你不要命了?對方有槍咋整?”二大爺壓低嗓音對山東兒時說道。
就在二大爺側過頭訓斥山東兒這個新兵蛋子的時候,就覺得一陣狂風卷著雪粒子排山倒海的卷進了石窩子,二大爺的軍事素質還算過硬,趕忙閃身拉著山東兒蜷縮在石窩子底部,等雪粒子過去之后,二大爺才看到石窩子邊上站著一個大黃牛犢子大小的“貓”等這兩個綠鈴鐺正死死的盯著二大爺和山東兒。
二大爺當時腿都嚇酥了,蘇聯大鼻子、敵特分子、反動派他們都是人,大不了拼個你死我活,可眼前站著的是個大牛肚子般大小的畜生啊!
“來山大哥,這是啥?虎~虎~嗎?”山東兒顫著腔問道,“我也沒見過啊!”山東兒拾起地面上還帶有火星的松樹枝子,緊緊的把在胸前,火星子被風吹得四處亂飛,那只老虎仿佛一驚發出一聲低沉的一聲怒吼,身后的大尾巴把松樹上的積雪一下子掃的簌簌落下。老虎粗重的喘息聲,和嘴邊冒出的白氣都已經清晰可見了,看來這只畜生怕是要發動攻擊了。
山東兒連連催促“開槍,開槍啊!”二大爺緊張的都忘記自己身上還有槍呢!二大爺也不管班長的囑咐了,顫抖著手拉動槍栓,手一抖五發子彈,沖著這只大貓全摟了出去,清脆的槍聲在夜空里顯得格外響亮。
老虎對突來的槍聲的確是嚇了一跳,轉身又退回了幾十米之外的大石頭后面,可那兩只如同信號燈的眼睛還是死死的盯著石窩子。
“完嘍!咱倆這條命看來不能留到解放臺灣到那一天了,整不好今天就得便宜這畜生”二大爺感嘆道。
“你還是老兵呢?你咋一槍都沒打中?”山東兒借著開槍依然不愿放棄機會懟二大爺,老虎見五發子彈聲響過了就再也沒有其他聲響了,又再次撲了過來,二大爺拉著山東兒爬到山窩子的另一面下面是個山砬子,看來這老虎真要撲過來可真就得滾山砬子了,摔死怎么也好過成了老虎食兒!
老虎圍著石窩子慢慢踱步看樣子是想對準那個目標下手,他估計兩人根本沒有滾下石砬子的勇氣,覺得這就是兩塊到了嘴邊的肥肉了,老虎在石窩子邊上不斷抱著爪子,濺起的雪粒子崩了倆人一身,二大爺拉著山東兒不由分手一躍就滾下了山砬子。
山砬子山即使布滿了厚厚的積雪,二人也沒少遭罪頭臉被磕碰的血肉模糊,直到陷入一處雪窩子,這二人才昏死過去。
當兩人醒來時發現已經躺在了兩部的衛生所,原來附近巡邏的邊防戰士聽到槍聲就及時的趕了過來,老虎見人越聚越多只能不甘心的放棄了自己眼看到嘴邊食物,轉身離去了,邊防戰士才在雪窩子里就起了兩名昏迷不醒的兩名雷達兵戰士。
這件事兒讓二大爺刻骨銘心,問我“你覺著我還能喜歡看見那畜生嗎?”我一時語塞,想不到二大爺還有這種經歷,一般人可能一輩子都難遇到一回,更不要說今天了。
我自我解嘲對二大爺說“那是啥時候的事兒了,現如今你在野外看見老虎才是稀罕事呢!更不要說你對老虎開槍了,你這老頭兒根本不懂保護野生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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