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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歲結婚的茶園少女 | 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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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法理解這片溫柔的月色如何包容了那些暴烈與侵犯。

配圖 | 《末路狂花》劇照

跨越半個地球,我從溫妮身上看到特定文化中的女性群像,也看到我自己。這是一種很奇異的力量與共情:即使穿越過再龐雜的歷史、再綿延的大地,經歷過再多的話語變遷,總有個聲音在告訴我們——無論你是否抗拒——你不僅是作為一個人,更是作為一個女人,在活著。


我以為綠色只代表生命和希望。來了非洲以后我方發覺,綠,原來也可以是殖民的顏色。

幾年前我在肯尼亞實施為期五個月的研究項目,以性別與土地資源為課題。作為一次短期田野調查,日常不外是對當地居民的觀察、走訪,及與政府或相關機構進行不定期交流。我住在某村落的寄宿家庭里,離內羅畢約四十公里。由于交通和網絡都極其不便,我工作之余做得最多的便是去家附近的茶園散步。

我是在茶園遇到溫妮的。

此時正值南半球夏季,赤裸的太陽下,大片大片的茶葉綠得明晃晃,偶爾來一股熱風,無邊無際都在舞動:這是英國人的茶葉公司。肯尼亞已獨立半世紀有余,英國的影子仍鋪天蓋地:英國移民,英國人的生意,他們的飲茶文化;教育,交通,行政區劃,一派的英式。

茶園被分割得整齊而緊湊。本地黑人們頭也不抬地穿梭在一個個綠色方塊間,邊走邊掐著茶葉往背上的筐里送。如畫的藍天白云之下,大家都十分靜默,大概是熱與累的緣故。

這個下午,他們已在做收工的準備。我在這里初次見到了溫妮。她一頭短卷發用一條黑色方巾系住,貼身穿件綠色短袖,胸口被汗水浸濕,起起伏伏。

這樣干練又帶點稚氣,我便留意她。茶葉筐已經滿了,她仍彎腰采著。見太陽實在是毒辣,我走到她跟前問:“需要幫助嗎?”

周圍人見到個外來客貿然闖入,都笑嘻嘻盯著我看。溫妮先是瞪大了眼,然后害羞地咯咯笑起來:“你抬不動的。”

我伸過手,才發現毫無重量的一片片葉子,積攢成堆之后,竟壓得人喘不過氣,于是問她:“你每天都做這個嗎?”她還是咯咯笑:“當然能做就做,這是工作嘛!”

我見她黑色的肌膚亮閃閃,雙眸極晶瑩,儼然還是少女,體態又帶點母性的豐腴,便問她年紀;答曰二十歲。又知道了她家和我的住處離得很近,于是當日幫她收拾完畢,和她結伴回家,邊走邊聊。

溫妮的英語比大部分村民都要好。肯尼亞的官方語言是英語與斯瓦西里語,未受過教育者大多只會后者。這樣我以為她起碼念完了中學,但事實又并非如此。

“我12歲就結婚了,婚后我立即生了第一個孩子。跟著是第二個、第三個。”她平淡而溫和地微笑著:“不知道生孩子是什么,就生了。很疼。”也不忍心問她是指作為母親的疼,還是作為少女的疼。

她的丈夫沒有工作,日日游蕩且不常著家,三個孩子的學費和生活費很自然落在她的肩上。采茶葉并非她的正式工作;鄉間年輕女孩,干活以日為單位,今日為這家公司采茶葉,明日為那個家庭洗衣服,聊以維生。

沒聊多久,溫妮就要到家了。為保持聯系,我與她互換了手機號碼。她的手機是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的老式小磚頭機,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古早”,令我想起小時候我母親第一臺手機,只是更破舊些,九鍵被磨損得徹底看不見字母,黑白屏不停閃爍。

她興致很高,我們約好第二天再見面。但次日我在內羅畢城內工作抽不開身,于是給她發了短信說下次再約。可當晚我聽鄰居說,“今天有個女孩在你家大門外等了你一下午”——我這才知道溫妮那部磚頭機通常不是壞了就是沒有余額,短信幾乎是看不到的。從此,每天下班回家前,我都會繞道去她家看一看。

一來二去,隨著我們交往的逐漸密切,她開始叫我“姐姐”。我從溫妮的故事中一點點拾起她生命的零碎,開始拼湊起她的各個角色。


受英國影響,肯尼亞居民多信基督教,每周日寄宿家庭都會帶我去教堂做禮拜。村民的禮拜,大多是唱歌跳舞,或是主教用我聽不懂的語言高聲做幾小時的禱告。這天下午,我從教堂出來,昏昏欲睡,和溫妮一起走回家。下過雨的泥濘地,我穿著球鞋不停打滑,她穿著拖鞋,卻穩當得不得了,于是一路緊緊地拉著我,生怕我跌倒。

她說:“我沒有什么可以說話的人。”

我問:“你的家人呢?”

這樣我便了解到溫妮的身世。

她來自內羅畢一個條件尚優的家庭,從小生長于內羅畢的富人區“Karen”——聚集了歐美白人、肯尼亞本地有錢人的地方——她的英語也是自幼習得。

溫妮對她作為女兒的那段日子并沒有太多記憶。女兒的角色,消失在她母親的死亡里。一夫多妻制下,她的父親有兩個妻子,溫妮的母親是為“正室”:

“另一個妻子一直很受寵……為了鞏固地位,她給我的母親下了毒。從此我便被趕出內羅畢的家門,父親沒有過問,我和母親的姐妹也斷了聯系。我撿過垃圾,吃過橘子皮、香蕉皮,也吃過別人吐出來的甘蔗渣,總是在生病。”

溫妮繼續說,“一開始我每天邊想母親邊哭,想著如果她還在,我現在應該在哪?后來哭得少了,夢見母親也少了。就這樣一天一天過。”

那年她八歲。

十二歲那年,溫妮有了另一個角色:妻子。


從教堂回家的路相當長,要經過另一個小村落、一片樹林、一片茶園,然后才到我們的村子。林子里的樹高而多,我擔心迷路,每次都是繞著外面走。來非洲之前,我完全不知道我住的地方附近會有這么茂密的樹林。就像我想象中的非洲是干涸的、棕黃色的,但其實這里卻有那么多綠油油的茶園。

走過樹林的時候,溫妮開始聊她的第一任丈夫。

十二歲的某天夜晚,她在這片樹林里第一次見到那個男人——一個陌生的侵犯者。他比溫妮大許多許多,侵犯過后帶溫妮回了家,即是娶了她。

十二歲。作為一個外來者,我的常識告訴我那當然是徹底錯誤而暴戾的、違反法律與道德的,然而溫妮的的確確是在那之后才結束了撿垃圾流浪的日子。如果是我,我怎么辦?

“他向我道歉……并且一直對我很好。他一直照顧我。他告訴我,他愛我。”溫妮微笑起來,豆蔻少女一樣,帶點羞澀,又帶點不可置信的困惑。

“我以為生活可以好起來。至少他給了我住所,我不再整天撿垃圾了。直到有一天,一只黑貓走到我們屋前坐了許久,趕也趕不走。我們這里人都說,黑貓是女巫派來的,是帶著詛咒的。”

我只凝神聽著,畢竟黑貓的詛咒這種事我只在西洋童話里讀過。

“那時我們結婚還沒多久。后來他突然就病了,沒過幾周就病死了。這一定是黑貓的詛咒奏了效。之后,經人介紹,我又很快嫁給了現在的丈夫。”

描述這一切的時候,溫妮是那么平淡而和氣,好像她在敘述另一個人的故事,輕松、有趣、甚至有些獵奇的,與她毫不相干的。

此時我們快走到溫妮家了,溫妮提議:“姐姐,下次我們到你沒去過的地方散步吧。”

“好,我們去玫瑰農場。”玫瑰農場是英國人在這個村子附近建的一所花園,在當地很是有名,培育出的各色玫瑰嬌艷欲滴,被賣到內羅畢的富人區,或是歐洲。

“我還想帶你去那片樹林,里面非常漂亮的。”

“那是你遇見你第一個丈夫的地方吧?”

“是的。”

“那就算了。我不想讓你面對難過的回憶。”

“我不難過的,那件事對我,沒有什么影響的呀!”

溫妮依然那樣笑得平淡而和氣,她簡直是我見過最愛笑的人了。沒有影響當然是最好的,可我這無知多事的外來者,仍想從她的笑意中搖晃出無數個為什么。這種落差令我對自己不齒——所謂現代社會來的拯救者可不就是如此,對落魄者的情緒有種居高臨下的期待。在某種程度上,我覺得我和過去的大英帝國沒有本質的區別。

但作為同性,我實在希望看見溫妮的情緒。我想情緒是一種覺醒,是一切的開始:表達立場,反抗,重生。我沒注意看路,一腳踏進只水坑,濺起滿鞋的泥濘,像臟了的血點。我開始懷疑:憤怒,到底是一種本能的情緒,還是被社會常識教育后的結果?如果從沒有人來告訴我們道德、法律、性,那女人在受侵犯的時候,究竟會不會有憤怒?或者其實只是,驚慌失措地疼痛著?


在肯尼亞待了兩個多月,雨季來得更加徹底。熱辣辣的茶園被洗刷成深綠,暴雨雷鳴中靜得帶點神性。

幾場傾盆大雨后,氣溫很快降了下來。晚飯前,我撐著傘去溫妮家找她。山地的雨猛且急,短短幾步路間,鞋褲也濕盡了。

這天我在溫妮家第一次見到了她的丈夫。他是本地村民,瘦瘦的,不會英語,邊緊張地笑邊倒茶遞給我。就像這里其他無數不做家事也不工作的年輕男人一樣,他們并沒有什么不同,正常而普通。

我準備了一堆話要對溫妮說,一時竟無語凝噎,只得抱歉地問她:“能讓他先出去一下嗎?”她丈夫也很客氣,聽了溫妮的話,轉身便出了門。

我立刻拉住溫妮:“溫妮,你想去內羅畢嗎?我們可以去找你父親——坐一臺Matatu(當地的公共交通工具,擁擠逼仄的面包車),兩個小時就到市中心了!”

溫妮的眼睛亮起來,又帶點怯意:“真的嗎?”

我更加來勁,拿出手機給她看照片:“我們去喝葡萄酒,吃日本菜,這家店就在Karen……我陪你去見你爸爸,見你的繼母。我和你一起,不用怕。”我十分明白溫妮連面包也沒有,但我沒有時間,我也太急了,想直接給她一塊蛋糕。一塊無力魯莽的、授人以“魚”的奉獻。

意識到自己語氣里的無知與潛意識中那份“先進社會”的自大,我幾乎羞慚得面紅心跳。而其實我只是想和她去內羅畢城,見她的父親,經歷她未曾有機會經歷的。

這時溫妮看到我相冊里一張聚會的照片,“姐姐,你喜歡跳舞嗎?”

我仔細一看相片,是去年冬天我與朋友們在布魯塞爾聚會,流光溢彩下大家都笑意盈盈——也不過是半年前的事,我卻感覺隔了半生。太遠了。

我想回答,但被濃重的煤氣味給堵了回去。我進門前溫妮在準備晚飯,一個破舊的煤氣爐她用了多年,這會兒爐上的鍋熱了,狹窄的小屋內滿是煤氣的味道。

我對溫妮提過多次,即使不為自己,單為了孩子,用煤氣的時候也一定要把門打開通風,可她還是沒有記牢——其實即使開了門、開了那扇報紙糊的小天窗,濃烈的煤氣味也無法消散,但總少了點心理上的窒息。

煤氣味在我相冊里的燈紅酒綠周圍彌漫開來。“也不算跳舞,就是普通的聚會。你喜歡跳舞嗎?”

“喜歡!我特別喜歡唱歌跳舞。”

這是我第一次聽溫妮提到她喜歡的事。我興奮起來,“你想跳舞的話,我就帶你去,跳一整夜都行。”

溫妮又笑了,“不可能,跳一整夜更不可能。我丈夫肯定會生氣。”

“生氣了會怎么樣,他會打你嗎?”

“我的耳朵就是被他打壞的。”她又加了一句,“但他已經很久沒有打我了。”

“他上一次打你是什么時候?”

“半年前。”

我在布魯塞爾和朋友們歡度時光的時候,溫妮在挨打。“你不反抗,不生氣嗎?”

“生氣沒有用,他只會變本加厲。你知道,在這里——男人打女人,本來就是家事。”

沒有人尊重她的悲傷與憤怒,久而久之,她也就不再悲傷,或憤怒。

到了某些地步,連情緒都是奢侈。

而我能做什么?我去罵他,扇他耳光,上法院告他,替溫妮出氣?他是這么正常而普通,這份正常和普通令我覺得極其無力。我軟弱地逃開了這個話題,“并不非要過夜……選一個白天,我們早上一起去,下午就回來。”

“我要照顧孩子,太難抽身了……”

溫妮年輕的面龐有時會令我忘記,她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了。


這天我的腰很疼。溫妮給我遞靠墊,一直關照我。二十歲的她有無比的細心和耐心,是真正做母親后才會有的那種細心和耐心。我笑:“不要緊,可能是要來月經了。”

溫妮說了句什么。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我一向喜歡雨,暴雨總叫我想起海洋、草原,所有鮮活的意象,激動喜悅的心情;但我從未意識到雨水可以這樣吵。

溫妮坐在我身邊,我聽不見她的聲音,耳邊只有嘩嘩聲。我覺得這座屋子似乎隨時會被雨水壓垮。

我湊近問:“什么?”

“月經——是每個月流血的。是嗎?我從來都沒有。”

雨落得密不透風,連喘息的空間也不給我了。“從來沒有過?”可她有三個孩子。

“生第一個女兒的時候,我年紀太小,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我以為我會死。后來又有了第二個、第三個。有時候我想,我是不是有問題?又猜,身體里面的血,在生產的時候就全都流光了。”

屋里唯一的吊燈絲毫不起作用,昏暗暗令人窒息。外面開始打雷,轟隆隆,我的腰更加疼,只說:“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比較好。”半晌又加上,“月經的疼……也是很難受的。所以沒有說不定還是好事。”

我發覺在這里,自然而然地,我開始十足意識到自己作為女性的身份。這和在日本時,在意妝容打扮的“女性身份”是不同的:那一種,日語叫“愛嬌”,是摻雜了取悅與柔情的“女”。是一種——現代的父權社會下——甚至有人相信,女性可以用性別來討便宜的那種“女”。

而溫妮在這里的女性身份,可以是最最本能的,動物性的,是欺凌與被欺凌;是直面獸性、弱肉強食,是夜里的叢林一般的危機感。在歐洲的婦解分子討論投票與產假的時候,數千公里外,濃綠的森林中,女性,被縮解為最原始的形態。

很奇怪,之前溫妮告訴我她母親的死亡,她的新婚,她的生兒育女,但都不如“沒有月經”這件不算稀奇的事給我的沖擊之大。這令我疑惑而汗顏,似乎我是一個性別戰士,在甩著鞭子質問她:你是女人,你是女人你怎么可以不每個月都流血?

我想這是因為我以為月經是極少數的、我和溫妮會共同體驗到的一件事。但這層連結也沒了,我成了一個徹底的旁觀者。雨依然在持續不斷地下著,我縮在單薄的外套里瑟瑟發抖,我以前不知道,赤道上的國家也可以這么冷。我不知道的事情這樣多。

而溫妮早早就穿上了一件在這里幾乎沒有必要的、厚厚的棉襖,她一直告訴我她是怕冷。我以為只是因為早晚溫差的緣故,現在想來,她的身體,實在是很弱的。

當日,寄宿家庭中的母牛死掉了。我目睹她被幾個男人拖走:胃和脖子都被切開,腦袋似斷非斷地掛著,眼睛是睜開的。這雨想是不會停的了,大顆大顆砸上母牛的尸體,混著血水落在泥濘地上,好不壯麗。


在肯尼亞的時間過得非常慢,一日復一日,轉眼又是一兩個月。我們最終還是去了那片樹林,因為我要回歐洲了。

溫妮打扮得很漂亮,穿了條黃色的連衣裙,健康而明亮。走在樹林里,我們聊東聊西,幾乎要把一生的話都說完了。溫妮很是難過,捧著那只破手機:“我能給你發短信嗎?”

“回了歐洲以后,我就不會再用肯尼亞的號碼了。你能上網嗎?”

溫妮答不可以。我頓一下,還是說,“我把電子郵箱給你。如果有一天,你可以用網絡,隨時都可以聯系我。你也可以給我寄信。”

“姐姐,你走了,我又會天天想你了。我的手機里本來就只有你一個人的名字。”她給我看她的通訊錄。

我也很難過。“離開之前,我想和你去內羅畢,我帶你看場電影,好嗎?”

她的眼睛又亮起來:“你喜歡肥皂劇嗎?”

我笑了,覺得有點驚訝:“你喜歡肥皂劇?”我上次見這個詞好像還是在小學的英語課本里。

“對,我在廣播里也常聽。”

我笑:“很浪漫,是吧?”她也笑,我們倆就這樣開始大笑起來。

我接著問:“你覺得你愛過誰嗎?”——我不敢相信自己問出這么陽春白雪而又不經過大腦的問題。溫妮卻思索得格外認真,眉頭緊鎖,像是想從記憶里挖掘出一切與愛有關的碎片。“我不知道愛。十二歲,在樹林里,他告訴我,他愛我……結婚以后,我不敢接觸別的男人。我十二歲就跟著他,之后是現在的丈夫,我不知道是不是愛。”

“沒有想見一個人,想起一個人的時候,心中像有蝴蝶在飛?”

二十歲的溫妮仰著臉想了很久,很遺憾地說:“沒有。”

此時正值五月,肯尼亞的雨季尚未結束,但這天卻是難得的晴天。陽光投向成群高大的樹木,從葉與葉間層層疊疊的縫隙中傾灑到地面上,布下一片輝煌的綠意。我沒有見過樹林在夜里的樣子,但我也可以想象月色是怎樣溫柔地穿透過那些樹葉,融化在地上。

我無法理解這片溫柔的月色如何包容了那些暴烈與侵犯。

我從內到外都想帶給溫妮新的世界,想帶她去這去那,想帶她體會愛,可我能做的卻是這么少。

最終我連電影院也沒有帶她去,因為我的計劃有變,提前離開肯尼亞。

離開那天,車在村口接我。溫妮哭得不能自已,身后的小女兒不知發生了什么,看見母親這副樣子,也是跟著大哭起來。旁人微笑,是笑我倆姐妹情深吧,——偏偏此時溫妮又抽泣著喊“姐姐”。我伸手給她整理外衣帽子,今天天氣回暖,她卻也還是穿著那件厚棉襖,好似一個被季節隔絕出去的人。

我說:“記得去醫院檢查。”又叮囑,“煮飯燒水的時候,再冷也要把門窗大開才行。那氣體有毒的——即使為了孩子,也要牢記。知道了沒有?”溫妮只是抽泣著點頭,也不知她聽進去幾分。

我嘆氣,緊緊抱她一下,“我走了,溫妮,拜托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我們會再見的。”

她急急問:“幾時?”我說不上來,“明年……可能。”

溫妮掏出她摔得快不成形的手機,“是不是給你發短信,你也收不到了?”我告訴過她,我離開以后,就不會再用肯尼亞的號碼了。

我的心揪起來。我想帶她看電影,想帶她跳舞,吃日本菜。我想帶她去看看醫生,想和她一起去找她父親,去見她的繼母——溫妮原諒了他們,我沒有。我心中有那么多悲傷又無用的質問,它們鋪天蓋地死死堵在胸腔,幾乎刺痛了。

“我會每天禱告,上帝是聽著我的,”她話音未落又掉了眼淚,“不要忘了我。姐姐……”她的哽咽是這么細,這么弱弱的,卻似粗暴的手扯著我的思緒。我只使勁點頭,鼻子一陣酸楚,便把一直戴著的一支水晶項鏈取下來給了她——作用也不明,給了便是了。擔心別人面前流淚,我揮揮手,轉身便上車了。

兩件行李塞在后備箱,我的旅程告一段落。十小時的飛行,回到井井有條的歐洲——實在也是很簡單的事。溫妮呢,她需要把人生打包進幾只箱子才能離開這里呢?

車窗外,村民稀稀拉拉地招著手,隨即男人們又回到田埂上去坐著,女人們又去地里工作了。窗外的風景開始流動,溫妮和她的小女兒們很快就消失了,我的眼前只剩樹林,還有大片大片的茶園。晴朗朗的藍天下,明晃晃的綠色倒退著倒退著,滿是生機與希望。

尾聲

在肯尼亞,童婚、性暴力依然普遍,且墮胎基本被視為非法;在2014年正式通過的《婚姻法》里,一夫多妻制被明確承認為合法婚姻形式。從旱季到雨季,我在肯尼亞深入接觸了70余名背景各異的當地女性,發覺她們的訴求驚人地相似——從聯合國官員到貧民窟的艾滋病患者,在大部分權利都沒有得到保障的情況下,她們的呼聲里沒有“女權”等現代標簽,只有最簡單、最基本的:一些土地,一些自由,和一些握在手中的命運。

而我與溫妮的邂逅極其偶然:她年輕得尚未社會化,沒有加入任何團體,她的出身也令她更加邊緣化——倘若不是那次茶園的散步,我永遠都不會知道她的存在。我聽過一些這類邊緣女性的故事,有些加入當地女性組織,自立門戶,也有一些在貧病交迫里消失。我無法預見溫妮的未來,只希望灰燼能成為她的養分,大火燒盡,春風吹過,又是一片鮮綠。

編輯 | Terra 實習 | 思宇

孫槍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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