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期內容來自讀者投稿,他跟我講讓我看著修改,但我覺得這種真情實感的記錄,不需要修改,這時代情感價值是大于文字本身的。
今年過年回農村老家,與以往不同的是,身邊打牌(麻將或撲克牌)的人變少了,大家普遍情緒不高,經濟、生活的壓力讓大家都有所共鳴。與家人聊天談起母親的過往,有感而發,以此與大家共勉,找到新的力量。
臺灣作家鄭豐喜用生命告訴我們:要像野草般堅韌不屈,要有積極樂觀的人生態度和不向命運屈服的精神。
電視劇《士兵突擊》深刻演繹了“不拋棄、不放棄”的信念與精神,激勵我們不屈不撓,永不言棄。
母親今年82歲高齡,嘗盡人世間的酸甜苦辣,感受了生活艱辛,卻未曾向生活低頭。母親的一生,是她對生命意義的最好詮釋。
(一)幼年的堅韌
7歲喪父,11歲喪母,這個本該在父母懷中撒嬌的年紀,她卻不得不扛起照顧弟弟妹妹的重擔。1943年,母親出生在戰火紛飛的年月,家里從河南逃難來到江西,一家住在茅草屋里。她說老人們講那個時候還要躲避日本人的燒殺搶劫的“三光”政策,日本鬼子見人就開槍,房屋澆上汽油燒毀,活下來已屬不易。
7歲那年,她的父親去世了,她的母親因傷心過度也病倒了。11歲,她的母親也去世了。此時家里還有一個5歲的妹妹,8歲和2歲多的兩個弟弟,四個幼小的生命就這樣壓在她稚嫩的肩頭。于是,她每天要和5歲的妹妹抬著木桶,去200米遠的河邊擔水。田間的溝渠、逼仄的田埂,正常行走都已是很困難,更何況是兩個小孩,她們還要抬著裝滿水的木桶回家。母親每每說起,總是感嘆5歲的妹妹跨不過田間的溝渠,坐在田埂上哭泣,她只得艱難的用力把妹妹推過去。
要吃飯可不只是擔水,母親每天還得帶著妹妹去舂米(把稻谷放在石臼里用杵撞擊去殼),在茅草屋中生火做飯,她用自己的雙手,為弟弟妹妹們撐起了一片天。幾個月后,小姥爺(母親的小叔叔)把她們接回了家,一起生活,四個小孩終于有了依靠。此時小姥爺家也有兩個小孩,同時要養育六個小孩,對于小姥爺家來說日子過的十分艱難。
母親經常對我們說,小時候的日子真的苦,家里上無片瓦,下無寸土(解放前土地在富農或地主手里,茅草屋的土地屬于別人),父母至親先后亡故。幼時的記憶也不只有痛苦,母親說去十幾里外的大舅舅家,舅舅會買一些好吃的給她們,平常都渴望去舅舅家玩,這似乎印證了“天上雷公,地上舅公”的諺語,舅舅的關愛或許是母親童年的些許甜蜜慰藉。往年的正月初二,父母必會安排我們這些晚輩給舅公拜年,只是前幾年舅公也不在了,想必母親內心又少了些許依靠。
(二)成年的不屈
女子本弱,為母則剛。成家后的母親是個不屈的“笨人”,是個不屈的“狠人”,更是個不屈的“神人”。
母親12歲就結婚了,先后養育了九個子女。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面對一窮二白的家庭現實,她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陀螺,日夜操勞。生活的重擔、身體的疼痛沒有壓垮她,苦難的磨礪讓她變得更加堅強。
一個不屈的“笨人”。
作家劉震云說他的外祖母,每次割麥子都是頭把鐮。外祖母告訴他,“我是個笨人啊。我割得不比任何人快,只是割麥子我一哈下腰,就從來不直腰;我無非是在別人直腰的工夫我割得比別人快一點。”我的母親也是這樣一個笨人。
人民公社(大集體)時期,母親為了能夠和一起干活的成年人掙到同樣的公分,在別人直腰或休息的時候,她仍舊賣力勞動,以至于大家都爭相和她一起搭伙。
80年代包產到戶后,9個子女,10幾口人吃飯,母親更是拼命勞作。
母親的操勞是天不亮就下地干活,天全黑才回家,然后做飯,因此家里的早飯、晚飯都是村莊里最晚吃的,中午特別是夏天的中午就吃早上做的冷飯菜。
記得讀中學時一次周末放假,11月正值撿棉花(也叫摘棉花或拾棉花)農忙,母親3點多起床,剁豬草(家里養了4-5頭豬)、做飯,5點左右便出門去撿棉花。上午我一起去撿棉花,中午的時候已經餓的前胸貼后背,可母親說把這塊田里的棉花撿完,直到3點多才回家吃午飯。
母親結婚后不久就開始分家(從長輩一鍋吃飯分開)獨立了,除了簡單的鍋碗瓢盆,三叔(父親的弟弟)也一起分到了我們家,清苦的家庭又多了一份開銷。母親說,她來到我們家都沒日沒夜的下地干活,從一貧如洗到養育一大家。母親就是這樣一個不屈的笨人,70多年來,母親一直不得清閑。
一個不屈的“狠人”。
母親生育小孩,很多都是自己接生的,用煤油燈燒剪刀來剪臍帶!大家都知道坐月子的重要性,那樣的年月,月子期間也沒有得到好的調養。60年代一年的冬天,母親挺著大肚子在雪地里拔蘿卜去喂豬,路過的姨奶奶看到了,對她大聲的“咆哮”呵斥。
鐵打的機器也有累壞的一天,終于在80年代母親咳血了,一直持續和很多年,我小的時候(90年代),記憶里母親就經常因咳血去打吊瓶。
不屈的“狠人”不只是自己對自己狠,更慫恿其他人對自己狠。
記得2003年底,母親屁股上有一個腫塊,她沒有去醫院檢查,而是到隔壁鎮上赤腳醫生那去治療(此赤腳醫生在家鄉名氣比較大)。醫生采用的是用針管抽腫塊里的血水,每兩個星期去一次,單程二十多里路,母親步行來回,這個路程估計很多年輕人步行都堅持不下來。堅持了一個多月,腫塊沒有變小,反而有增大的趨勢,鄰居們說這個老太太不會得了癌癥吧,她自己倒是不在乎。那年春節前,母親瞞著兒女找了做赤腳醫生堂姐夫,在他的小診所直接開刀割掉了。“藝高人膽大”,一個敢做,一個敢讓做。想想我都覺得害怕,她倒是不在意。父母經常掛在嘴邊的話是今天不死明天的人,活的很坦然。
母親是個不屈的“神人”。
因為咳血持續了很多年,無法根治,舅公(母親的舅舅)找了一些山間草藥給母親醫治。后來慢慢的不再咳血了,母親也因此學會挖一些草藥。母親有一味“神藥”——矮腳茶(學名矮地茶),頭疼、腦熱、咳嗽、上火,她都燉這味藥當糖水喝。疫情放開的時候,父母每天喝一點,身邊的人都陽了,二老居然沒有任何癥狀,或許這個藥有一定效果。舅公家有祖傳治療肝病的中藥方,以前都是自己上山采藥的,藥方估計也失傳了,實在是可惜。
母親的“神”不止是在草藥上,更是給人看眼疾上。
鄉鄰間有人眼睛久治不愈,身邊有人會告訴他,找蓮花姐(母親小名)看看。他們一般會提著一斤冰糖和一瓶罐頭來找母親,母親看后會判斷實癥還是虛癥,指導對方回家去調養,不日便可康復。小時候嘴饞的我看到別人提了罐頭來總吵著要吃,記憶深刻。
母親的“笨”“狠”“神”使得她從未退縮,她用頑強的生命力將九個孩子撫養成人、成家。她教會孩子們勤勞、善良、堅韌,這些品質成為我們一生寶貴的財富。
(三)老年的慈祥
白發蒼蒼,步履蹣跚,80多歲的母親沒有豐富多彩的老年生活,依然下地干活、養雞、種菜、撿稻穗。2023年,村里的稻穗她撿了1000多斤,雖然每天都說身上疼痛,但勸不住她想為子女們減負的決心。節儉一生的她剩飯剩菜也舍不得倒掉,冰箱里塞滿了食物,兒女們準備請人做飯或每頓做好菜送過來改善伙食條件,她也不同意。她總是擔心花錢,只是她不明白,生活條件沒有改善,花在醫院的錢會更多。她時常說,孩子們都不容易,自己還能動,不能增加大家的負擔。在她的心里,始終想的都是別人。
母親的慈祥也體現在對晚輩們育兒上的指導。她養育了9個子女,而且很多孫子、孫女也是她帶大的,小孩有個不舒服,晚輩們都要打電話向她請教,在她的指導下,結合吃藥治療,好的都很快。
母親的一生,是光輝的一生,平凡而偉大;母親的一生,是奉獻的一生,堅韌而不拔;母親的一生,是苦難的一生,清苦而深沉;母親的一生,是對生命意義的最好詮釋。她用自己的一生告訴我們:生命的意義不在于享受多少,而在于承擔多少;不在于索取多少,而在于付出多少。在這個物質豐富的時代,在這個充滿挑戰的時代,我們更需要傳承這種精神,讓生命在奉獻中綻放光彩。
《道德經》有云“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面對當前的困境,希望母親的堅韌精神能幫助我們度過暫時的艱難,樂觀的迎接春暖花開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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