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神龍殿的銅漏滴到子時三刻,李隆基忽然想起那個雪夜。
九歲的王菱歌,把凍得通紅的小手伸進他袖管,掰開半塊胡餅時簌簌落下的餅屑,在月光里像金粉般閃爍。
那時他們剛成婚三日,兩個裹著錦被的孩子擠在漏風(fēng)的窗欞前,看雪粒子撲簌簌打在枯枝上。
"我母妃最愛看雪。"李隆基對著結(jié)冰的窗花呵氣,水霧模糊了王菱歌睫毛上的霜花。
話音未落,門外羽林軍的鐵甲突然嘩啦作響,嚇得小新娘打翻了手爐,炭火在青磚地上滾出猩紅的軌跡。
三十年后的李隆基站在蓬萊殿前,看著宦官捧來的桃木牌。月光掠過"當如則天皇后"六個篆字,在武惠妃精心描畫的遠山黛上投下一道陰影。
"陛下,這可是從皇后寢殿的房梁里起出來的。"武惠妃的護甲輕輕刮過木牌,金絲點翠的步搖在夜風(fēng)中叮咚作響,"您瞧這刀痕,分明是巫蠱咒術(shù)......"
"陛下!"
王皇后撞開阻攔的宮人沖進來時,發(fā)髻上的九翚四鳳冠歪斜著,金線繡的翟衣下擺沾滿泥濘。
她一把扯過木牌,指甲在"則天"二字上摳出血痕:"三郎!這是有人要害我!當年你被囚禁十王宅,是誰剪了頭發(fā)替你換藥?太平公主的暗箭射來時,是誰駕車沖過金光門?"
李隆基的瞳孔猛地收縮。
他永遠記得先天二年的那個雨夜,王菱歌駕著沒有徽記的馬車,在泥濘中疾馳。雨水把她的胭脂沖成淡紅的溪流,順著脖頸流進交領(lǐng),懷里還揣著要交給張說的密信。
"你如今倒學(xué)會用舊情要挾朕了?"
他拂袖打翻鎏金燭臺,火焰在青玉磚上蜿蜒如蛇,"當年你父王仁皎用紫袍換壽面,今日你倒要用朕的龍袍祭天?"
冷宮的月光格外凄冷。王皇后蜷縮在霉爛的錦被里,聽見更漏聲與武惠妃的環(huán)佩聲一同逼近。
"姐姐可知,陛下昨日新得了個美人?"
武惠妃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墻皮上,像只張牙舞爪的蜘蛛,"眼睛生得倒與你有三分像——特別是右眼下那顆淚痣。"
王皇后突然笑起來,笑聲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而落。她指著墻上某處虛影:"你姑祖母當年就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著竇德妃的。永淳二年的臘月,她們把德妃娘娘的尸首從井里撈上來時,手指甲里全是血泥......"
"放肆!"武惠妃的團扇砸在磚地上,象牙扇骨裂成兩截。她突然貼近鐵欄,護甲掐住王皇后的下巴:"知道你的霹靂木是誰放的嗎?是陛下親自挑的桃木,親自選的刻工——連墨都是含涼殿的松煙墨。"
02
興安門的血色黎明來得格外早。當太子李瑛的銀甲染上第一縷霞光時,埋伏在城樓上的神策軍已經(jīng)拉滿弓弦。
李隆基盯著案前奏報,朱筆懸在"太子瑛、鄂王瑤、光王琚"三行墨字上方,筆尖的殷紅搖搖欲墜。
"陛下!"高力士撲通跪倒,"三位皇子方才還在梨園聽李龜年唱......"
"你想說朕耳聾目盲?"筆鋒重重落下,墨汁在宣紙上炸開血花,"披甲闖宮不是謀反是什么?當年韋后毒殺中宗時,不也是這般說辭?"
三聲"斬"字力透紙背。最后一筆拖得太長,在"琚"字下方劃出猙獰的裂痕,像極了三十年前王皇后駕著馬車沖過宮門時,在朱漆門檻上留下的車轍印。
馬嵬驛的雨下得綿密。陳玄禮的刀尖還在滴血,楊玉環(huán)的繡鞋卻已沾不上半點猩紅。李隆基摩挲著懷中的玉鈴,忽然聽見有人哼著幼時的童謠。
"阿菱......"他踉蹌著推開破敗的柴門,只見月光如練,照著空蕩蕩的院落。三十一年前的雪夜在眼前重疊,九歲新娘掰開的半塊胡餅,終究在歲月里風(fēng)化成齏粉。
檐角銅鈴?fù)蝗欢_俗黜懀故钱斈晖趿飧栌H手系上的雨霖鈴。老皇帝渾濁的淚滴在鈴身上,恍惚間看見冷宮梁柱下蜷縮的身影——那具枯骨的手心里,還攥著那塊胡餅……
冷宮墻皮剝落的聲音,像蛇在蛻皮。王皇后攥著半塊霹靂木,指甲縫里滲出的血珠,在桃木紋路里蜿蜒。
她突然想起十六歲那年,李隆基用金錯刀在合歡樹上刻下的誓言——刀鋒入木三分的深度,與此刻木牌上"則天"二字的刻痕竟如此相似。
"娘娘,該進藥了。"老宦官的聲音在鐵門外響起,藥碗邊緣結(jié)著褐色的垢。
王皇后盯著湯藥表面浮起的油花,突然笑出聲來。當年竇德妃被賜死前,喝的也是這般泛著詭異光澤的湯藥。她端起藥碗對著月光輕晃,渾濁的藥汁里竟映出武惠妃驚恐的臉。
開元二十五年深秋,太液池的殘荷在夜風(fēng)中發(fā)出嗚咽。武惠妃從噩夢中驚醒時,看見三具無頭尸身,正在給她的翡翠屏風(fēng)描金。他們的手指蘸著腦漿,在絹帛上畫出連綿的宮闕。
"陛下!"她赤足奔向含元殿,金磚上洇開的露水像血一樣粘稠,"他們回來了!太子提著鄂王的頭,光王的心口插著臣妾的玉簪!"
李隆基正在批閱劍南節(jié)度使的奏章,朱筆在"楊氏女玉環(huán)"五個字上頓了頓。他抬頭看著武惠妃瘋魔的模樣,忽然覺得她眉心那顆紅痣,像極了王皇后當年被炭火燙傷的疤痕。
"傳太醫(yī)用安神香。"皇帝的聲音比檐角的冰棱更冷,"把蓬萊殿的窗欞都釘上桃木。"
武惠妃突然抓住案上的龜鈕金印,印鑒邊緣的蟠螭紋,在她掌心烙出血痕:"三郎可還記得先天二年七夕?我們在驪山埋下的同心結(jié),你說要與我......"
"拖下去。"李隆基甩開衣袖時,鎏金香爐里騰起的煙霧幻化成九歲王菱歌的模樣。小新娘捧著胡餅對他笑,右眼下的淚痣?yún)s突然開始滲血。
03
楊玉環(huán)入宮那日,大明宮的牡丹開得邪性。碗口大的魏紫姚黃,在烈日下滲出暗紅汁液,宮人們竊竊私語說,這是王皇后冤魂在泣血。
"娘娘當心臺階。"侍女扶著她繞過回廊,卻見武惠妃的儀仗迎面而來。十八人抬的步輦上,曾經(jīng)艷絕六宮的女人,已經(jīng)瘦成一把枯骨。
"停轎!"武惠妃黑洞洞的眼窩突然盯住楊玉環(huán)的右眼下,"這顆淚痣......當年本宮就該用簪子挑了它!"
楊玉環(huán)下意識后退,繡鞋踩碎了不知誰遺落在此的桃木碎片。夜半時分,她突然發(fā)起高燒,夢里有個穿翟衣的女人在她耳邊呢喃:"記住,永遠別讓他看見你四十歲的模樣。"
安祿山叛軍攻破潼關(guān)那夜,華清宮的溫泉突然變得猩紅。李隆基看著驚慌失措的楊玉環(huán),恍惚間又見三十年前那個雪夜。
王菱歌掰開的半塊胡餅在記憶里不斷放大,最終變成馬嵬驛上空那輪血月。
"陛下,該上路了。"陳玄禮的鎧甲上,還沾著楊國忠的腦漿。
楊玉環(huán)的白綾纏上梨樹枝椏時,李隆基聽見熟悉的銀鈴聲。他猛然回頭,看見王皇后的鬼魂站在驛館檐角,腕間金鈴正隨著絞索晃動的節(jié)奏叮咚作響。
"三郎。"鬼魂的聲音混著風(fēng)雪,"你聞到肉香了嗎?"
老皇帝突然想起景龍四年的寒冬。韋后毒殺中宗那晚,他和王菱歌躲在御膳房的梁上。下面鐵鍋里翻騰的,是被做成"人彘"的安樂公主。
上元元年的雨夜,已成太上皇的李隆基,在興慶宮聽見鬼哭。他顫巍巍地推開塵封三十年的箱籠,王皇后的翟衣竟如新制般鮮艷。
袖袋里掉出半塊霉變的桃木,背面密密麻麻刻著:「愿得麒麟子,不羨則天權(quán)」
銅漏滴到三更時,有宮人看見白發(fā)蒼蒼的太上皇赤足跑向太液池。他懷里抱著件小兒襁褓,對著滿池枯荷哼著陌生的童謠。
晨起打撈的太監(jiān)說,龍袍下擺纏著水草,像極了當年冷宮里那霉爛的絲絳。
楊玉環(huán)對鏡描眉時,金柄螺鈿鏡里總晃著兩個影子。她蘸著口脂的指尖懸在唇畔,忽然聽見身后傳來衣料窸窣聲——李隆基的手指正輕輕摩挲她右眼下的淚痣。
"陛下總愛看這顆痣。"她偏頭輕笑,發(fā)間金步搖在燭火中搖曳。
李隆基的瞳孔驟然收縮。三十年前王皇后跪在雪地里,求他徹查巫蠱案時,額角被碎瓷劃出的血珠正落在相同位置。
那滴血滲進織金地毯的模樣,與此刻楊玉環(huán)唇上的胭脂竟分毫不差。
"當年..."老皇帝突然噤聲,指尖沾了胭脂在宣紙上勾畫。寥寥幾筆,竟是個穿胡服的少女駕著馬車沖過雨幕。
車轍印在泥濘中拖出長長的血痕,像極了楊玉環(huán)石榴裙上的蹙金繡紋。
04
華清宮的溫泉氤氳著硫磺氣息,楊玉環(huán)的紗衣被水汽浸透。她正欲起身更衣,忽見池邊白玉欄上擱著半塊霉變的桃木。月光掠過"則天"二字時,水面突然泛起猩紅漣漪。
"娘娘!"侍女驚呼著扶住踉蹌的貴妃,卻見她雪白足底沾著幾片枯荷——本該盛夏綻放的殘荷上,竟用金粉寫著"景云二年冬"。
當夜子時,楊玉環(huán)在《霓裳羽衣曲》的樂聲中驚醒。李隆基正癡癡望著她起舞的身影,手中卻攥著件褪色的孩童襁褓。琵琶弦突然崩斷的剎那,她看清襁褓上繡著"王氏嫡長孫"五個黻紋小字。
"這是王皇后當年為未出世的孩兒縫的。"高力士陰惻惻的聲音從帷幔后傳來,"陛下每逢月圓就要拿出來看整宿。"
冬至祭天大典上,楊玉環(huán)的鳳頭履踩到塊松動的金磚。彎腰拾起時,半枚帶血的象牙簪從地縫中滑出。簪頭雕著武周時期的鳳穿牡丹紋,正是當年武惠妃誣陷王皇后時丟失的兇器。
"原來是你!"楊玉環(huán)躲在蟠龍柱后,眼見高力士將一匣松煙墨交給太史局丞。那墨錠上的"含涼"二字,與霹靂木背面的墨跡如出一轍。雨夜,她扮作宮女潛入內(nèi)侍省。塵封的檔冊里赫然記載:開元十二年,圣命造霹靂木于太史局,擇桃木三尺三寸,命待詔吳道子親刻篆文。發(fā)黃的紙頁間飄落張符咒,畫著王皇后生辰八字與龍紋相克的星象圖。
"陛下可知這墨中摻了曼陀羅花粉?"楊玉環(huán)將證物鋪滿龍案時,李隆基正在把玩王皇后的舊玉簪,他忽然暴起掐住貴妃脖頸,眼中映著三十年前冷宮梁上懸掛的白綾。"你也想當?shù)诙€武則天?"老皇帝的手背暴起青筋,卻在觸及她淚痣時頹然松勁。楊玉環(huán)喘息著舉起霹靂木背面,燭光穿透霉斑,顯出兩行蠅頭小楷:「妾愿麒麟踏祥云,不慕則天臨紫宸。三郎若見舊時月,猶記雪夜分餅人」
檐角雨霖鈴?fù)蝗积R鳴,李隆基仿佛看見九歲的王菱歌站在雪地里。她捧著熱氣騰騰的胡餅,凍裂的指尖滲出血珠,正滴滴答答落在"麒麟子"三個字上。
武惠妃望著銅鏡中割裂的面容,突然將整盒螺子黛砸向鏡面。碎裂的銅片里,六十歲的右臉突然發(fā)出武媚娘的聲音:“當年朕用合歡蠱拴住李治命魂時,可比你這小把戲高明多了...”“閉嘴!”她抓起燭臺刺向鏡中人影,火焰卻順著銅銹紋路蔓延成蓮花形狀。恍惚間回到十四歲那個雨夜,她在感業(yè)寺地宮找到姑祖母棺槨時的場景——金絲楠木棺槨里根本沒有尸骨,只有一卷用武則天胎發(fā)編織的《周天星煞咒》。
“轟隆——”驚雷劈中驪山行宮的鴟吻,武惠妃背后的傷口突然爬出無數(shù)血線。這些紅線交織成命盤紋路,將她與三百里外乾陵的無字碑相連。她踉蹌著撲向龍榻,榻上還殘留著昨日與玄宗修煉秘術(shù)時的龍涎香,此刻卻混入了腐尸般的惡臭。
“娘娘,該飲藥了。”阿蠻捧著翡翠藥碗跪在簾外。碗中是用天山雪蓮熬制的駐顏湯,此刻卻浮現(xiàn)出武則天晚年戴著金甲指套的面容。武惠妃揮手打翻藥碗,湯汁濺落處,地毯上的纏枝蓮紋竟變成垂死的鳳凰。
05
子時,地宮祭壇。九盞人魚膏燈照亮壁畫上的《則天稱帝圖》,武惠妃褪去華服,露出后背完整的雙生咒印——左邊是少女柔嫩的肌膚,右邊卻是干枯如樹皮的軀體。她將安祿山進獻的漠北狼王心臟投入祭壇,血霧中浮現(xiàn)出武則天的虛影。
“姑祖母,您說過武氏女子皆可鳳鳴九天...”她割開手腕,讓鮮血滴在無字碑拓片上。碑文突然滲出黑水,浮現(xiàn)出當年袁天罡留下的判詞:“日月當空終須落,雙生共命必相殘。”
武則天虛影突然睜開雙眼,腐朽的指尖穿透武惠妃胸膛:“好孩子,你便是哀家最好的續(xù)命丹。”整個地宮開始震顫,壁畫上的文武百官化作骷髏,龍椅上的女帝虛影瘋狂吸取著武惠妃的精血。
“原來...我也是祭品...”武惠妃左半張臉迅速衰老,終于明白為何自己能輕易找到《九幽玄女經(jīng)》——那根本是武則天為自己準備的奪舍之軀。她掙扎著捏碎腰間玉佩,當年王皇后被廢那日私藏的護身符突然發(fā)光。
武惠妃裹著狐裘立在太液池畔。水面倒映著新修的蓬萊閣,檐角銅鈴在風(fēng)中輕顫,發(fā)出蠱惑人心的聲響。她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六棱冰晶在掌心化作血珠——這是用苗疆巫女心頭血煉制的赤雪蠱,今夜就要在驪山行宮綻放。
"娘娘,圣駕已到星辰殿。"貼身宮女的聲音帶著顫意。武惠妃輕笑,發(fā)間九鸞銜珠步搖泛起幽藍微光,那是用突厥可汗進貢的夜明珠鑲嵌,每顆珠子里都封著一縷處子魂魄。溫泉池中白霧氤氳,玄宗半闔著眼斜倚玉璧。
忽然水波輕漾,十二名披著鮫綃的舞姬踏月而來,腕間銀鈴與池邊編鐘共鳴。武惠妃最后現(xiàn)身,金絲牡丹抹胸下隱約可見朱砂繪制的合歡符,每走一步,池底龍紋便亮起一分。
"三郎..."她伏在帝王肩頭,指尖劃過他胸膛時,暗紅咒文如藤蔓般爬上心口。玄宗眼神逐漸迷離,恍惚看見池面浮現(xiàn)武媚娘的面容,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與懷中人重疊。
子夜時分,武惠妃獨坐妝臺前。銅鏡映出她后背猙獰的傷口——那是三日前用鴆酒毒殺趙麗妃時,被對方臨死反撲的陰符所傷。她咬破食指,在鏡面寫下血色咒文,鏡中竟浮現(xiàn)壽王府的景象:楊玉環(huán)正在為李瑁撫琴,發(fā)間玉簪閃過詭異青光。
"青鸞轉(zhuǎn)世..."武惠妃瞳孔驟縮,當年袁天罡留下的讖語突然在耳邊回響。她猛然打翻胭脂盒,殷紅膏體在地上匯成一團。武惠妃后背的傷口突然迸裂,黑血順著脊骨蜿蜒而下,在波斯進貢的駝絨地毯上,洇出猙獰圖騰。她死死咬住銀牙,指尖扣進沉香木雕花妝臺,竟生生將金漆牡丹紋路摳出五道指痕。
“娘娘!”貼身宮女阿蠻撲跪在地,顫抖著捧來鎏金纏枝蓮紋藥缽。缽中是用昆侖雪蟾、南海鮫珠混著處子眉心血熬制的凝肌膏,此刻卻發(fā)出刺啦聲響——藥膏觸到黑血的瞬間,竟蒸騰起腥臭綠霧。
銅鏡中的美人面容開始扭曲,武惠妃眼睜睜看著左眼角綻開蛛網(wǎng)般的裂紋。她突然抓起玉梳狠狠砸向鏡面,破碎的銅片里映出無數(shù)張支離破碎的臉,那些面孔交替浮現(xiàn)著少女的天真、少婦的嫵媚,最終定格成武媚娘垂暮時的陰鷙神情。
06
“姑祖母...”她染著丹蔻的指甲刺入掌心,當年在感業(yè)寺密室發(fā)現(xiàn)的《九幽玄女經(jīng)》殘卷突然浮現(xiàn)在腦海。那卷用吐蕃高僧人皮制成的秘典里記載著:欲練天魔舞,需以龍氣為引,每日子夜需飲帝王精血...
窗外傳來更鼓聲,武惠妃猛地扯開十二破留仙裙。雪白肩胛處,用朱砂繪制的合歡符,正在滲出血珠——這是三日前與玄宗在星辰殿修煉秘術(shù)時種下的印記。她撫摸著心口若隱若現(xiàn)的龍紋,忽然低笑起來。笑聲驚起檐角棲息的寒鴉,那些黑羽生靈撲棱著翅膀,竟在夜空中拼湊出北斗倒懸的兇兆。
“阿蠻,去請李林甫大人。”她將染血的帕子丟進炭盆,火舌騰起的剎那,帕角繡著的五毒圖案突然扭動起來。蝎子與蜈蚣在火焰中交尾,化作一縷青煙鉆入梁柱縫隙。
子時三刻,秘閣。李林甫望著眼前景象,官袍下的雙腿微微發(fā)顫。本該懸掛《蘭亭序》摹本的墻面上,此刻盤踞著九條用少女青絲繡制的黑龍。龍眼嵌著鴿血石,在燭火中泛著妖異紅光,龍須竟是用苗疆蠱蟲的觸須編織而成。
“娘娘可知自己在玩火?”他強壓住喉頭的腥甜,袖中手指急速掐算天干地支。自從三年前與這位武家遺孤結(jié)盟,他親眼見證過太多離奇之事——從用突厥戰(zhàn)俘煉制的人皮鼓,到能窺探百官夢境的水精枕。武惠妃斜倚在龍紋軟榻上,裙裾下若隱若現(xiàn)的腳踝纏著銀鈴鎖魂鏈。她漫不經(jīng)心地逗弄著腕間碧眼金蟾,那是用十八個重陽日,出生的童男心頭血喂養(yǎng)的蠱王。
“李相可曾聽過‘借龍續(xù)命’之術(shù)?”她突然掀開面紗,李林甫倒吸一口冷氣——那張傾國傾城的臉上,竟同時存在著二十歲與六十歲的面容。左半張臉如三月桃花般嬌嫩,右半張臉卻布滿溝壑,連眼珠都渾濁如死魚目。
炭盆里爆出噼啪聲響,李林甫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影子正被某種力量拉扯。他驚恐地看到影子腰間玉帶化作毒蛇,官帽變成猙獰鬼面,而武惠妃的影子正從地面立起,伸出枯爪般的五指扣住他的咽喉。
“本宮需要更多龍氣。”那半人半鬼的面孔貼近他耳畔,“三日后冬祭大典,圣上要在圜丘祭天...李相可知龍脈最盛之時...”
丑時,長生殿。玄宗從噩夢中驚醒,恍惚見殿內(nèi)盤踞著九條白骨巨龍。他伸手去抓床頭的鎮(zhèn)國玉璽,卻摸到滿手腥黏——楊玉環(huán)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榻邊,眉心鳳紋正與玉璽上的蟠龍共鳴。
“三郎聽...”楊玉環(huán)將帝王手掌按在自己心口,兩人突然被青光籠罩。玄宗看到幻象:武惠妃在地宮被黑霧吞噬,而三百里外乾陵的無字碑正在龜裂,碑底伸出無數(shù)血手拉扯著自己的魂魄。
與此同時,驪山地宮傳來轟鳴。鎮(zhèn)壓龍脈的八十一根玄鐵鎖鏈齊齊斷裂,武則天虛影拖著武惠妃的殘軀墜入巖漿。在最后時刻,武惠妃右眼的渾濁突然褪去,露出少女時期的澄澈:“告訴瑁兒...母親不是故意要殺他...”
三日后,惠妃薨逝。史載武惠妃因驚懼成疾暴斃,唯有為貴妃梳頭的老宮人記得那夜異象:萬千烏鴉銜著銅鏡碎片飛向乾陵,六宮屋檐下的驚鳥鈴響了整整七日。
當棺槨經(jīng)過太液池時,水面突然浮現(xiàn)三十年前的畫面——垂髫少女拉著李隆基偷摘梨花的場景。武惠妃左半張臉在棺中恢復(fù)如初,而右半張臉已化作森森白骨,頜骨上赫然刻著武則天的蓮花佛印。
07
同一時刻,壽王府。楊玉環(huán)猛然從噩夢中驚醒。她望著銅鏡中自己汗?jié)竦聂W發(fā),突然發(fā)現(xiàn)眉心浮現(xiàn)出淡金鳳紋。窗外飄來若有若無的焦糊味,像是有人在焚燒經(jīng)卷。她赤足走到廊下,見庭院里的梧桐樹無風(fēng)自動,葉片簌簌落下竟拼成讖語:“馬嵬土,長生劫,霓裳斷處青鸞血。”
突然,發(fā)間玉簪劇烈震顫。這是及笄那年,有個游方道士硬塞給她的“聘禮”。此刻簪頭鑲嵌的昆侖玉髓竟?jié)B出鮮血,一滴赤珠墜地,瞬間化作燃燒的鳳凰,將梧桐讖語燒成灰燼。
“王妃!王妃!”侍女驚慌的呼喊從遠處傳來,“圣上剛下旨,要所有皇子皇孫,明日隨駕驪山冬祭...”楊玉環(huán)按住狂跳的心口,恍惚間聽到云端傳來清越鳴叫。那聲音穿透三十年光陰,喚醒了她魂魄深處沉睡的記憶。漫天霞光中,自己分明是昆侖巔梳羽的青鸞,而九重天外有個聲音在嘆息:“情劫未盡,何談涅槃...”
安祿山的鐵騎踏碎華清宮那日,楊玉環(huán)在逃亡的馬車上找到個鎏金匣。匣中絹帛記載著更駭人的秘密。當年指使高力士構(gòu)陷王皇后的,竟是擔(dān)心外戚坐大的張九齡。而武惠妃至死不知,她引以為傲的宜春北院,早被李林甫埋下厭勝木人。
"娘娘快看!"侍女突然驚叫。楊玉環(huán)掀開車簾,見潼關(guān)城頭懸著三具身著龍袍的腐尸,每具心口都插著刻"當如則天"的桃木牌。寒風(fēng)中飄來童謠聲,正是王皇后系雨霖鈴時哼的曲調(diào)。馬嵬驛的白綾纏上脖頸時,楊玉環(huán)突然想起那夜在檔冊中看到的絕筆:「開元二十五年,上命焚東宮藏書,見廢后手札《與三郎書》泣不成聲,是夜中風(fēng)失語。」
上元二年的雨夜,雙目已盲的李隆基在興慶宮摸索。他腕上纏著楊玉環(huán)的香囊,懷里卻揣著王皇后的半塊胡餅。當指尖觸到冷宮殘存的桃木柱時,突然放聲大笑:"阿菱!原來你早算到今日!"他癲狂地摳挖柱上刻痕,在"麒麟子"三字下發(fā)現(xiàn)暗格。
褪色的襁褓里裹著枚青銅鑰匙,正是開啟三十年前被焚毀的東宮密匣之物。次日拂曉,清掃太液池的宮人,撈起具懷抱木匣的太監(jiān)尸身。泡脹的手指間露出半張信箋,依稀可見"妾知三郎終將負天下,然麒麟兒已托付張巡"等字跡。而木匣中的虎符與血書,正隨著漁陽鼙鼓聲,化作睢陽城頭的最后一道烽煙。
張九齡罷相那日,含元殿的蟠龍藻井落下三縷金絲。老宰相跪在玉階前,看著自己當年獻給王皇后的《女則注疏》,被宦官投入火盆。跳躍的火舌舔舐著"母儀天下"四個字時,武惠妃的鸞駕,正停在朱雀門外的槐蔭下。
"張相可知這金絲為何斷裂?"李林甫撫摸著新?lián)Q的紫袍玉帶,"三年前你往太原王氏祖墳放鎮(zhèn)墓獸,可曾想過今日?"灰燼隨風(fēng)卷上九重宮闕,落在楊玉環(huán)新制的霓裳羽衣上。她望著鏡中淚痣,忽然記起王皇后族弟王忠嗣昨日被貶隴右的詔書。那位曾鎮(zhèn)守朔方的悍將,此刻正跪在潼關(guān)外喝斥候遞來的殘酒。
安祿山進獻《胡旋舞圖》那夜,范陽來的駱駝隊暗藏三百具鎖子甲。楊國忠在奏章上批"準"字時,筆鋒故意拖長橫勾,墨跡滲過紙背,在"請增平盧戍卒"字樣下暈出個猙獰的鬼面。
"娘娘可知這象牙屏風(fēng)怎么來的?"高力士指著貴妃新得的貢品,"王忠嗣去年破吐蕃時,繳獲的牦牛骨都在這里磨成粉了。"他指尖抹過屏風(fēng)縫隙,帶出的骨粉正巧撒進李隆基的參湯。
08
三日后,朔方軍嘩變的急報,與華清宮貴妃醉酒的緋聞,同時傳遍長安。李林甫在政事堂大笑:"好個一石三鳥!既除了王氏余孽,又絕了邊將入相的路,連那胡兒也乖乖鉆了繩套!"
梨園排演《霓裳羽衣曲》到"散序六奏"時,李龜年突然發(fā)現(xiàn)琵琶弦全換成了天蠶絲。這種產(chǎn)自劍南的珍品,正是楊國忠上月截留的貢物。當夜,十二名樂工暴斃,尸體手指皆呈撥弦狀蜷曲。
"陛下不覺得這曲子耳熟?"楊玉環(huán)醉眼朦朧地指著譜冊,"昨兒臣妾在冷宮廢譜里找到段相似的,落款竟是景云元年的王德妃——哦,該稱她竇德妃娘娘?"
李隆基摔碎的玉磬聲驚起夜鴉,恰與千里外睢陽城頭的箭嘯共鳴。張巡手持的虎符在火光中泛青,背面"麒麟"二字與王皇后遺詔上的筆跡如出一轍。
漕運使劉晏跪在揚州碼頭驗糧時,在粟米堆里發(fā)現(xiàn)帶血的襁褓布。江南東道的賬簿顯示,這批軍糧竟從太原王氏祠堂地窖直運范陽。當夜,三十艘糧船在汴河沉沒,船底全被鑿出蓮花紋,正是當年太平公主府的死士標記。
"好個連環(huán)局!"顏真卿摔碎茶盞,"他們既要斷朔方軍糧,又要嫁禍太子舊部,連帶著抹黑楊國忠的漕運改革。運河上的血水還未散盡,華清宮已傳出貴妃要為安祿山"洗兒"的消息。
李隆基賜下的金盆,正是武惠妃當年誣陷王皇后時用的那口鎏銅浴斛。
太史局呈上的《天象異錄》被雨水浸透,泛黃的紙頁上,"女主昌"三個朱砂字暈染成鳳形。李隆基盯著楊玉環(huán)跳胡旋舞時佩的金鳳步搖,突然想起開元十二年,王皇后被廢那夜,欽天監(jiān)正說過同樣的讖語。
"當年讖言原句是'女忠昌'。"致仕的老監(jiān)正在睢陽城頭大笑,往烽火臺扔進最后半卷《甘石星經(jīng)》,"王氏阿菱的忠魂,如今不就在這血火中昌盛么?"
安祿山攻破洛陽那日,有人在天津橋挖出三尺桃木樁。蟲蛀的裂縫里露出半片金箔,上寫"麟兒戍睢陽,唐祚三百長",字跡與冷宮梁柱下的血書一模一樣。
睢陽城頭的烽火第三次熄滅時,張巡打開了鎏金密匣。虎符嵌入城墻暗槽的剎那,褪色的"麒麟"二字突然滲出鮮血,在青磚上蜿蜒出太原王氏的族徽。
南霽云舉著火把的手在顫抖:磚縫里伸出的竟是三十七根精鋼弩機,箭簇寒光與當年王皇后兄長王守一,突襲玄武門時所用如出一轍。
"這不是守城器械。"許遠撫摸著弩機上的蓮花紋,"這是景龍年間,太平公主私造的弒神弩,本該隨先天政變埋進驪山陵寢!"當夜子時,叛軍大營突然爆出慘叫。三百架弩機自動轉(zhuǎn)向,淬毒的箭雨精準穿透安祿山義子安慶宗的營帳。
幸存的胡兵跪地哭嚎,說看見個穿翟衣的女鬼在城頭揮旗,旗上麒麟踏著的正是他們可汗的頭顱。李林甫的棺槨在終南山下裂開時,楊國忠正用他的舊印簽發(fā)調(diào)令。
印泥還是開元二十四年的貢品朱砂,蓋在"遷睢陽糧草補給洛陽"的公文上,像極了當年霹靂木案卷宗的血指印。
09
"相爺這招妙極。"吉溫指著地圖上睢陽的位置,"既要餓死張巡絕了王氏遺孤,又能用江淮糧討好安祿山...“話音未落,快馬急報沖入值房:江南轉(zhuǎn)運使劉晏竟帶百姓沿運河裸身負荊,將十萬石軍糧沉入雷塘堰——那正是王皇后幼年隨父賑災(zāi)之地。
至德二年元月,睢陽糧盡。張巡殺妾饗士那夜,血月照亮了城墻下的溝壑。八千守軍忽然聽見金鈴聲響,溝中緩緩升起披甲執(zhí)銳的陰兵,為首將領(lǐng)的面甲下赫然是王守一腐爛半邊的臉。
"接大小姐遺詔!"鬼將擲來的青銅劍插在甕城中央,劍柄鑲嵌的正是冷宮桃木柱里的鑰匙。許遠撲向突然開裂的地面,在丈深的地窟中找到三百副明光鎧,甲片內(nèi)側(cè)全刻著"開元十二年將作監(jiān)特制",恰是王皇后被廢那年。
李隆基在成都行宮收到睢陽戰(zhàn)報時,楊國忠的首級正在馬嵬驛的旗桿上結(jié)霜。
老皇帝顫抖的手摸到奏折里夾帶的半片襁褓,上面的黻紋突然割破指尖——血珠滾落處顯出小字:"三郎若見,速調(diào)隴右兵"。
“是阿菱的字跡..."他癲狂地翻出王皇后舊簪,在蜀道輿圖上劃出條血線。這條線穿過李林甫生前修筑的"御胡道",直指安祿山老巢范陽。而此刻駐守隴右的王忠嗣舊部,正是當年因"邊將入相"禁令被貶的太原王氏子弟。
睢陽城破當日,張巡被綁在安慶緒的祭旗柱上。當屠刀舉起時,天空突然飄落帶血的胡餅碎屑。安祿山最寵愛的粟特巫女突然尖叫:"可汗背后!"眾人回首,見武惠妃的鬼魂,正將刻著"當如則天"的桃木牌,塞進安祿山后頸。
是夜,叛軍營嘯。發(fā)瘋的胡兵們互砍時都在喊:"麒麟吃人了!"有人又看見王皇后的鬼魂,駕著先天政變時的馬車,車輪碾過的雪地開出紅蓮,而車轍印正是李林甫當年為壓制東宮設(shè)計的"九曲回龍陣"。
史思明在范陽稱帝時,龍椅下的暗格突然彈開。里面除了李林甫與安祿山的密信,還有卷泛黃的《禁中典儀》,記載著如何用霹靂木引發(fā)帝王猜忌。
當他讀到"桃木三尺三寸可鎮(zhèn)龍氣"時,含元殿的蟠龍柱正在雷火中崩塌,露出王皇后用血寫的《平胡十策》。
"原來我們都不過是棋子。"史思明大笑著焚毀宮殿,火舌吞沒的梁柱上顯出一行金漆小字:"開元十二年臘月,李林甫獻計廢后,換得河?xùn)|節(jié)度使空缺"。史思明的彎刀劈開含元殿鎏金門時,長安城的夜空正被血色浸透。
他踩著《霓裳羽衣曲》的殘譜闖入內(nèi)殿,突然被穹頂墜落的玄鐵羅盤砸中肩甲,那羅盤指針竟是用王皇后的脊骨打磨,此刻正指向大明宮地底沸騰的龍脈。
"桃木三尺三寸可鎮(zhèn)龍氣..."他拾起半焦的《推背圖》殘頁,念出這句話的剎那,殿內(nèi)九根蟠龍柱同時爆裂。裹著金箔的楠木碎屑中,赫然露出用西域朱砂寫就的血書,那字跡竟與三十年前廢后詔書上的別無二致。
王皇后的鬼魂從《平胡十策》的血字里浮出,十二破鳳尾裙下,懸著當年被武惠妃斬斷的合歡符鎖鏈。她每踏一步,地磚便浮現(xiàn)開元十二年冬的場景:李林甫在密室向玄宗獻上桃木人偶,武三思的私兵正在河?xùn)|道截殺忠良...
10
"娘娘...饒命..."史思明突然跪倒在地,他胸前的狼頭刺青正在融化——那本是安祿山請突厥薩滿刻下的護身符,此刻卻化作黑水流淌成王皇后被廢當日的場景:道童裝扮的袁天罡后人,正將三根桃釘打入大明宮地基。
寅時三刻,龍脈核心。
燃燒的梁柱轟然倒塌,露出李林甫臨終前刻在檁條上的密信。金漆小字被火舌舔舐,竟在空中凝聚成血色詔書:"臣林甫啟:開元十二年臘月廿三,獻厭勝之術(shù)于圣人。桃木人偶埋于含元殿東北艮位,換河?xùn)|節(jié)度使印..."
史思明瘋狂大笑,將火把擲向垂死的宮娥。他突然看清這個王朝腐爛的根基:楊國忠的尸首掛在朱雀門,口中塞滿東海鮫人淚;安祿山的狼首被釘在玄武闕,眼眶里插著武惠妃的九鸞釵。
而自己腰間玉帶,正是用當年王皇后被廢時扯斷的綬帶改制。王皇后的鬼魂飄至御座前,被武惠妃咒殺時的傷口突然涌出青光。
那些光粒裹挾著三十年的怨氣,注入《平胡十策》的每個血字。策論中關(guān)于河朔三鎮(zhèn)的謀劃化作實體,竟在焦土上重建起當年被李林甫焚毀的邊關(guān)烽燧。
當?shù)谝豢|陽光刺破妖星籠罩的黑霧時,人們看見匪夷所思的景象:燃燒的含元殿廢墟上,王皇后的虛影正在重繪山河社稷圖。她每落一筆,被安祿山撕裂的大唐疆土便愈合一分,而史思明帶來的范陽鐵騎,正隨著桃木人偶的灰燼化為石俑。
"娘娘!求娘娘賜末將痛快!"史思明在業(yè)火中哀嚎,他的血肉,與當年被武惠妃毒殺的趙麗妃尸骨熔在一起。王皇后卻將他的魂魄封進玄武巖碑,碑文是《平胡十策》末章:
"胡塵易靖,心魔難除。若后世再有節(jié)度使擁兵自重,則碑裂而萬箭穿心..."
辰時,新雪初霽。穿越鬼域般的長安街巷,流民們發(fā)現(xiàn)所有叛軍尸首的眉心,都插著三寸桃木釘。釘身刻著細如蚊足的小字,正是當年李隆基親手寫下的廢后詔書。
而在化為焦土的太真觀遺址,有人看見楊貴妃的玉簪插在雪中,簪頭青鸞正銜著半片未燃盡的《霓裳羽衣曲》譜。
史書記載這夜為"天寶回光",卻無人知曉在時空裂隙里,王皇后的魂魄始終懸在龍脈之上。
每當大唐國運將頹,含元殿廢墟便會傳來女子吟誦《平胡十策》的清音,而九根蟠龍柱的裂痕中,永遠滲著開元十二年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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