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3日,瑞士食品巨頭雀巢的一紙公告,在中國糖果行業投下一枚重磅炸彈——
中國“糖果大王”徐福記剩余40%股權被全資收購,創始家族徹底退出股東行列。
這是一場醞釀14年的“吞并”。
2011年,雀巢以17億美元買下徐福記60%股權。彼時輿論嘩然,外資巨頭鯨吞中國品牌的爭議聲四起。但徐氏家族留下40%股份,似乎給市場留下了一絲“本土基因猶存”的體面。
然而,當時間走到2025年,這場歷經14年資本博弈,終以徐福記徹底“外資化”畫上句點。
糖果大王
1992年,當中國臺灣的徐氏四兄弟在東莞創辦徐福記時,他們或許未曾料到,這個靠“新年糖”起家的品牌,會在三十多年后成為中國糖果市場興衰的縮影。
1976年,徐鐠、徐乘、徐沆、徐梗四兄弟在中國臺灣創立徐記食品。90年代初,“南方談話”的春雷激蕩海峽兩岸,大哥徐鐠敏銳捕捉到大陸市場的潛在機遇,決意率兄弟北上闖蕩。
改革開放初期,中國消費品市場如同一張白紙。春節這個承載著千年文化的傳統節日,成為徐氏兄弟打開市場的鑰匙。
1994年,中國人均GDP突破4000元,包括糖果在內的消費市場迎來爆發。徐福記以“新年糖”為突破口,將中國臺灣的鳳梨酥工藝與大陸消費者的口味偏好相結合,推出了酥心糖、沙琪瑪等經典產品。
1997年,徐福記首創“散裝專柜集中擺賣”模式,讓消費者在喜慶氛圍中自由挑選。這種體驗式消費迅速風靡全國,當年銷售額就突破了1億元。
2006年,徐福記在新加坡上市。據說2008年郭臺銘大婚,更是一次買了徐福記66萬包喜糖,徐福記品牌一時風光無限。
2012年,國家統計局調查評定顯示,徐福記糖果連續15年全國市場同類產品銷量第一名,但雀巢的介入成為徐福記發展史上的重大轉折。
“賣身”雀巢
2011年,徐福記以17億美元的價格將60%的股份售出,正式“賣身”雀巢,隨后便宣布在新加坡退市。
這場“跨國聯姻”在當時引發震動,原本一路高歌的徐福記為何在鼎盛之際選擇“賣身”,一時間議論紛紛。
若以當下的視角進行復盤,徐福記“急流勇退”背后或許有三層考慮:
其一,產業護城河遭遇跨國資本沖擊。
2000年代后期,中國糖果市場競爭格局劇變,瑪氏、億滋等國際巨頭通過高端化、健康化產品搶占市場份額。
徐福記雖坐擁年銷超40億元的規模,但傳統糖果品類增長乏力。雀巢以28.7億美元的估值溢價收購,既為徐氏家族提供了高位套現的窗口,也緩解了產品創新與渠道升級的資金壓力。
其二,家族傳承與全球化運營的深層博弈。
徐氏第二代無人接班,創始團隊平均年齡超過60歲,而跨國并購帶來的職業經理人體系恰好化解了青黃不接的治理危機。
雀巢承諾保留原有管理團隊,實則通過供應鏈整合(如將徐福記納入全球采購體系)和技術輸入(無糖技術、冷鏈系統),在不動聲色中完成對這家本土龍頭的現代化改造。
其三,臺資企業身份的特殊性考量。
作為大陸最大臺資食品企業之一,徐福記在2010年代面臨兩岸經貿政策波動風險。
借道瑞士資本實現“身份中立化”,既可規避潛在的地緣政治風險,又能依托雀巢的全球網絡開拓東南亞市場。
這場并購看似是本土品牌的退守,實則是臺資企業在大國商業周期更迭中的一次精準卡位,既保全了家族財富,又在全球食品工業鏈條中找到了新的生態位。
跨國并購
站在雀巢的角度,彼時對徐福記的控股,絕非簡單的資本擴張,而是其中國戰略的關鍵落子。
盡管雀巢早在1990年便進入中國,但2010年其在糖果領域的市場份額不足3%。
2011年,中國已成全球第二大糖果消費國,年市場規模突破600億元。徐福記年銷售額超40億元,穩居行業頭部。
在雀巢眼中,徐福記在中國市場耕耘近20年所構建的128個銷售機構,覆蓋的20118個直接零售點,恰是其在華最渴求的“毛細血管”網絡。
控股徐福記之后,雀巢瞬間補足傳統年節市場短板,將自身巧克力、咖啡業務與徐福記的糖果、糕點渠道形成協同效應。
與此同時,徐福記不僅成為雀巢打開中國市場的橋梁,也成為其構筑亞太市場的戰略支點。
徐福記的東莞總部距東南亞市場僅一步之遙,其產品配方(如沙琪瑪、酥心糖)在華人圈層的普適性,為雀巢打開東盟市場提供現成跳板。
這一場跨國并購,為雀巢節省至少10年市場培育時間,直接獲取現成的生產-渠道-文化適配體系。
放水養魚
徐福記聯姻雀巢,表面看是一場“強強聯合”,但也暗藏隱患:本土管理層與跨國巨頭的管理文化差異、消費趨勢的劇變,以及電商對傳統渠道的沖擊,都在考驗這段關系的韌性。
一方面,雀巢推動其產品線升級,開發減糖配方、堅果零食等健康品類,試圖擺脫“高糖高脂”的標簽。
另一方面,三只松鼠、良品鋪子等新銳品牌依托電商崛起,分食市場份額。徐福記的渠道優勢被稀釋,傳統商超流量下滑,而線上布局卻步履遲緩。
2025年3月3日,雀巢以一筆未公開的“默契價格”吞下徐福記剩余40%股權,這場跨越14年的資本長跑終抵終點。
為什么雀巢等了13年才對徐福記剩余的40%股權下手?
其實控股初期,徐乘(徐福記創始人之一)仍擔任董事長,其“年糖文化”與雀巢的“健康化”路線屢生齟齬。
這種狀態下,對于雀巢來說,太快“吃掉”徐福記是一種風險。
此后,雀巢選擇“放水養魚”:保留徐氏家族40%股權以穩定軍心,僅派駐財務與品控團隊,營銷與渠道仍交本土班子操盤。后續隨著融合穩定,才逐漸在營銷與渠道方面加強了掌控和干預。
全面收購
2015年,徐乘卸任總裁后,家族二代無人接班,徐福記管理層逐步“雀巢化”。至2024年,徐氏家族僅保留分紅權,經營話語權幾近歸零。
雀巢全面收購徐福記的時機到了。
除了原始股東的退場契機之外,雀巢此時出手,既避開轉型陣痛期的估值低谷,又卡位消費復蘇節點。更關鍵的是,2025年2月19日,國家發布的《2025年穩外資行動方案》中,提出要優化外資并購規則和并購交易程序,政策窗口悄然打開。
當“徐福記”品牌前被冠以“Nestlé”前綴,這個曾代表年味的國民品牌,如今已徹底成為外資巨頭戰略版圖的一枚棋子。
雀巢收購銀鷺又剝離、控股太太樂再整合,如今對徐福記的絕對控制,本質上是一場精準的“本土品牌篩選實驗”:用資本杠桿撬動渠道與供應鏈,再用全球化體系完成價值重構。
站在2025年的春天回望,徐福記的故事早已超越商業并購的范疇。它如一面鏡子,映照出中國本土傳統品牌在資本全球化浪潮中的集體困境:當“情懷紅利”耗盡,當渠道優勢被數字化瓦解,當研發能力成為硬門檻,還有多少企業能守住最后的股權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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