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應《濟寧看點》編委會的邀約,李木生老師在《濟寧看點》開設《午夜燭臺》專欄,以饗讀者.
白 梅 之 厄
□李木生
白梅?!小小的朵渾身都是勁頭——不顧兩側高大枝密的紅梅正灼灼地開——只管自已淡疏而又篤定地綻放,連白瓣護起的黃蕊都一絲不茍著。她并不覺得自已的白就稀罕,卻也不眼熱兩旁氣勢恢閎的紅梅。那是2017年初春,剛買下了她們身旁11號樓的一處住宅,能與梅相伴,暗自竊喜不已。
但白梅的厄運就來了。物業的修剪機就將這棵白梅當作冬青,幾乎就從干的分杈處一抹割去。我與夫人發現時,已經晚了,只剩下一個梅樁與一種美被扼殺的心疼。老兩口在偌大的小區里轉悠來轉悠去,白梅就這一棵。細思被剪除的原因:矮小,異類(梅花怎么可以不紅)。
晚上失眠,就由這株白梅想到那位叫梅的女子。那年,我去太原,在省作協周宗奇家吃罷飯,便去曾經住在宗奇兄樓上的梅家的門口獨自坐了好久。早已人去樓空,但還是坐在這個門口,讓她所經歷的風雨,連翩而至又云般遠去。她是一位特異的女子,當然美麗,畢業于山西大學藝術系,有獨特的美聲,彈一手好鋼琴,還有朗誦——我覺得與她相比,央視的那些播音們都要遜色。關鍵是她的思想與精神,鋒利锃亮中又蘊生著人文的溫暖。她與俗世便發生了激烈的沖突,從而叢棘,從而失業,從而浪跡天涯……
樓前的那棵白梅到底沒能再開花卉。她被周圍的冬青“吃了”,更被左右遮天蔽日的紅梅埋沒了。陽光,營養,還有植物生長所必須的風,都被阻斷或奪走。白梅卻沒死,賴賴巴巴地活著,每年會有幾枚小葉,在初春的寒氣里薄薄地又銹綠地萌發。我不忍心她那樣努力地、甚至拼死地爭取一點點陽光與一絲絲的細風(那是為了存活的搏斗吧),便將她周圍的冬青拔去一些,更持了大剪,將圍在她頭頂的冬青剪成一個空脫的圓圈。退開來詳細地打量后,再將侵她的紅梅的逸枝修剪去一些。第二年,白梅便從她那鐵似的老樁上,抽出兩三條如線的纖條。
但是我渴念的白梅花到底沒有開。一年,兩年,五年,沒有花開。但白梅指定是在活著。受的傷害太過沉重,也許就像饑餓年代女人絕經絕育一樣地失去了開花的功能。樹不會說話,只是默默地縮在冬青包圍中,每年將纖纖的幾根新枝長長一點,再稍稍地粗上一點。為了她,我特別地敏感物業的修剪活動,有兩次,我是現場交待了工人師傅,保護好這株白梅。還是不放心,一邊說“白色的梅特別難得”,一邊干脆不動窩地陪伴工人剪好離開才把心放下。
今年天旱,剛開春我又澆上了兩桶淘米的水,知道她已經不能開花,卻更加地多了一點惜憫。但是無言的白梅竟是如此情深意重:今年農歷二月二這天的早晨,夫人驚喜地發現那仍然細弱的梅條上,竟然冒出了兩個綠豆粒大小的花蕾,白生喜氣在綠意中。感動,心都軟了,眼睛潮濕著。兩粒小小的花蕾,不是在宣言什么,只是要自自在在地去開放,去完成生命的美好、去實踐生命的權力。不幾天,兩朵潔白的梅花,便干凈而又熱烈在這個常布齷齪的世界上。
由這兩朵白梅花,也就更加惦念那位叫梅的女士。一些年來,她不僅獲得了愛情,還陸續地出版了七八部書,發出著特異的聲音。高爾泰說她是“高貴有教養的那一類作家”,“天真、好奇、溫柔、軟弱而又略帶感傷,像音樂家那樣敏銳而又細膩”。如此,那七八部書,也就是她為這個殘酷而又多情的世界,開放的七八朵白梅花吧?
2023年3月4日星期六(陰歷二月二)寫于方圓墾荒齋
李木生簡介:山東省散文學會副會長,中國孔子基金會講師團專家,濟寧散文學會、淄博市散文學會名譽會長。發表出版散文作品近300萬字,作品曾被《人民文學》《當代》《十月》《大家》《鐘山》《花城》《隨筆》《新華文摘》等刊物重點推介,并入選《三十年散文觀止》、《新中國70年文學叢書散文卷》、《新中國散文典藏》、《中國百年散文》等二百余部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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