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博時空/文宋燕/文“六王畢，四海一”——《阿房宮賦》這樣陳述秦始皇對天下的統一。古往今來的史書中，人們都默認當六國被滅的那一刻，中國就是一個統一的帝國了。然而現實比這個描述要復雜得多，這個新的帝國“田疇異畝，車途異軌，律令異法，衣冠異制，言語異聲，文字異形”，如果不能真正地交流，就不能實施統治，那么“統一”就無從談起。

秦國是如何解決這個困難的？今天這個大一統的中國是怎么來的？天津博物館近期的展覽“天開一統——秦漢文物主題展”，用文物解答了這個問題。本次展覽是天津博物館近年來展出文物最多的主題展覽，展品總數近 400 件（套），其中珍貴文物占比超過 70 %。這些平常看展往往會忽略的“不起眼”文物，展示了“統一”是如何通過日常生活，一點點做到的。

書同文：實現溝通的第一步

公元前 221 年，秦始皇滅六國后的第一年，就先實行了“書同文字”、“罷共不與秦文合者”的文字政策，廢除結構上與秦相異的六國區域性異體字，以小篆統一全國字體，結束了文字書寫混亂的舊格局。在李斯的主持下，秦編寫了文字范本頒行全國，作為范本，從此，秦小篆成為秦王朝官方文書的標準字體。至漢代，由于書吏每日要完成大量文字抄寫與記錄工作，隨著書寫速度的加快，小篆解體成為漢隸，隸書由草體規范為結體勻整的正體。書同文不僅在秦朝發揮了重要作用，而且對后續的朝代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奠定了中華文化的基石。

旬邑權

秦始皇統一全國度量衡時發的標準衡器，權體八面用小篆刻著秦始皇和秦二世的詔書

天津博物館藏

度同制：商品交換的保障

度量衡是商品交換和資產評估的重要工具，又同征收賦稅有關，是維護社會秩序和穩定的重要手段。秦王朝以商鞅頒布的度、量、衡為標準，統一鑄造青銅度量標準器，并加刻統一詔書，由地方官吏監督在全國推行，極大地便利了行政管理和貿易往來。西漢前期諸侯王紛紛鑄造地方性貨幣，卻不見另立的度量衡制度，可見事實上已經實現了度量衡制度的統一與穩定。根據對現存的秦代容量器和權衡器的測量，秦代的一尺合 23.1 厘米，一升合 200 毫升，一斤合 250 克。由于度量衡在使用中受到磨損，產生偏差，為此秦明令規定，每年都要對度量衡進行檢驗、校正。

在今陜西、山西、江蘇、山東、河北、甘肅、內蒙古等地都曾出土了許多秦朝的量或權，在這些量、權上或鑄或刻有秦始皇關于統一度量衡制的一份詔書：“廿六年（即秦始皇贏政二十六年，公元前 221 年），皇帝盡并兼天下諸侯，黔首大安，立號為皇帝。乃詔丞相狀、綰，法度量則不壹歉（嫌）疑者，皆明壹之”。也就是通過法令的形式，將全國的度量衡制單位進行統一和規范，從而結束了戰國時期度量衡制單位的混亂局面。

秦兩詔銅權

“權”俗稱秤砣、秤錘，在陜西、山西、江蘇、山東、遼寧、河北、甘肅等地都發現了秦權，上面都刻有秦始皇的詔文，有的還加刻了秦二世的詔文，它們都是秦政府頒發的標準器。此權重 250 克，為秦時的 1 斤，是秦度量衡的寶貴實物

甘肅省博物館藏

秦二十六年詔權

天津博物館藏

秦的量器已發現多件，有方升、橢量、陶量等，經實測?升為 200 毫升。

始皇詔量

天津博物館藏

漢代平都犁斛

平都縣（今陜西子長縣境）倉使用的標準量器。器外有小篆銘刻，一側以較大字刻：“元年十月甲午平都戌糾倉亥佐葵犁斛。”較小字刻：“容三升少半升重二斤十五兩”。另一側刻“平都”二字

天津博物館藏

漢升

天津博物館藏

漢銅尺

出土文物至今未發現秦代的尺，因此本次展覽展出的是一把漢尺

天津博物館藏

東漢銅量具

廣西合浦漢代文化博物館藏

度量衡的統一不僅包括標準的統一，還包括進位的統一。如果沒有這次“量同制”，今天的我們會無法互相理解彼此對長度、重量等的描述。據《漢書·律歷志》記載，度量衡的進位制曾有四進制、八進制、十進制、十六進制，多達 30 幾種，秦始皇在其詔書中提出的“明壹”，包括進位制的問題。出土的文物資料證明，度量衡進位制正是在秦朝得到統一的。

幣同形：征收賦稅的基礎

戰國時期，各國鑄造的青銅貨幣，形質與重量各不相同，形態也各異，有布幣、刀幣、圜錢、蟻鼻錢四大類。齊燕使用刀狀形貨幣，三晉的韓、趙、魏使用鏟狀的布幣，楚國流通小型蟻鼻錢和金版。這樣雜亂的貨幣狀況顯然不利于發展商品交換關系，更不利于賦稅的征收。秦始皇下令廢止使用六國的舊幣，頒行統一的新貨幣。新幣分為二等：上幣用黃金鑄成，下幣用青銅鑄成。名為“半兩”的圓錢規格合理，便于攜帶，適宜作為商品交換的媒介。由于圓形方孔錢容易貫穿，攜帶方便，磨損率低，自秦朝開始使用后，這種形式的貨幣延續至歷朝歷代，直至 20 世紀初。到西漢初期，郡國鑄幣盛行，漢武帝經過數次幣制改革，將鑄幣權收歸中央所有，五鐵錢成為漢代法定貨幣，為經濟穩定掃清了障礙。

戰國時齊國法貨刀幣、燕國方足布、燕國明刀錢，中間上邊為戰國時的秦半兩錢

天津博物館藏

秦半兩錢銅范

天津博物館藏

漢代的五銖錢銅范

天津博物館藏

行同倫：制度保障國家運轉

秦朝實行郡縣制，郡的主要長官有掌管全郡事物的郡守、負責軍事與治安的郡尉，還有中央派遣監察這一級官吏的監御史。縣級行政單位是郡的下一級，若干的縣組成郡，縣令掌管全縣事務，縣丞掌管文書及刑法，還有負責治安的縣尉。縣以下設有鄉、亭、里，各級機關各司其職，完成嚴格縣政制度的分工合作。

2002 年，湖南武陵山腹地湘西龍山縣的一個小城——里耶鎮出土了 38000 多枚秦簡，顯示了秦人的生活狀況，它通過大量日常公文往來，以職官設置、官吏考核、日常辦公、政令傳達為展覽思路，展示了秦朝的行政治理體制和國家機器運轉的實況，證實了中央政府推行的集權制度與各項統一政策，讓 2000 多年以后的人們清楚地看到秦朝大一統國家是如何運轉的。也用一件件小事展示了秦朝“編戶齊民”的戶籍制度如何確保實行中央集權的政府將官與民、田與賦納入權利范圍的。

更為有趣的是，本次展覽還展出了一份秦簡，證明九九乘法表在秦朝就已經出現。

里耶秦簡 里耶古城（秦簡）博物館藏

此外，里耶秦簡中的“越人以城邑反”（下圖）及武備出庫記錄（下下圖），也展現出維護統一局面的不易。

秦始皇統一度量衡制是中國古代歷史上的一個重要事件，對我國統一多民族國家的形成和社會經濟的發展，起著重要的作用。秦朝之所以能夠實現“黔首改化，遠邇同度”，不僅在于它削平割據，兼并六國，更重要的是采取了一系列具體、嚴厲且比較科學的措施，同化了差異極大的不同地區的制度與標準，正是這些體現在日常生活中的一事一物，才最終保證了統一的實現，并且從此延續 2000 多年，直至今天。

這些幫助秦始皇實現這一切的文物，在我們的日常參觀中是如此的不起眼，卻也都是如此重要，值得人們為它們多停留一些腳步。

當然，本次展覽也不都是這些日常器物，也有一些展現秦漢時期手工藝之美的文物，比如以下這些。

漢代帛書《養生方》，迄今最古老的養生學篆刻文獻

湖南博物院藏

秦跽坐俑，1992 年秦始皇陵跽坐俑坑出土

陜西省考古研究院藏

漢代漆朱馬頭

天津博物館藏

漢 虎??一種軍樂器，除在戰爭中用于指揮外，還可以用于祭祀、慶典等重大活動 天津博物館藏

漢 彩繪陶綿羊

漢景帝陽陵博物館藏

漢代畫彩陶牛

天津博物館藏

漢 劉氏壺

天津博物館藏

西漢“君幸食”漆耳杯

馬王堆一號、三號漢墓出土 “君幸食“是奉勸墓主進食的敬語

湖南博物院藏

“君幸食”彩繪貍紋木胎漆盤

馬王堆一號、三號漢墓出土

湖南博物院藏

漢 彩釉虎紋奩

天津博物館藏

西漢 陶溫酒樽

廣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南漢二陵博物館）藏

西漢 鎏金對獸形銅飾

河北博物院藏

西漢 “單于和親，千秋萬歲，安樂未央”方磚

天津博物館藏

西漢 漆木跪坐女俑及漆木人頭形木祖

云南省博物館藏

西漢“見日之光 天下大明”銅鏡

天津博物館藏

觀展攻略：

時間：2025年1月1日-3月底9:00-16:30（每周一閉館）

展館：天津博物館五樓5號展廳

地址：天津市河西區平江道62號

費用：免費（需預約）

圖片 | 宋燕

排版 | 黃思琦

設計 | 尹莉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