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陳堯明

今年1月18日，與往常一樣，我們適時召開了江南群的新春聯(lián)誼會。一臺節(jié)目精彩紛呈，被人冠之為“江南小春晚”。年會前，士林兄與我微信說很不湊巧，他們舉辦的新年論壇也安排在18日，只能向我請假了。同時，他還講到《江南文化十二講》——一本他主編的新書——，想寄10本來作為抽獎禮品，助興我們的年會。我很高興地答應了。寄書的時候，他還同時給了我一本簽名書。

我與士林兄神交已久。從2000年起，士林與他的團隊開始從事江南文化研究，我也是從2001年回到宣傳部工作后，開始關(guān)注江南文化的。20多年來，我購他有關(guān)江南文化的書10多本，拜讀了他的許多文章，受益良多。我與之交往是先聞其名，繼購其書，再讀其文，后見其人。我把他拉進了江南群，接觸和聯(lián)系就多了起來。

士林現(xiàn)在是上海交通大學城市科學研究院院長，他是研究江南文化的權(quán)威人士，是提出“江南詩性文化”的第一人，也是明確長江文明是江南文明源頭的第一人。

士林的網(wǎng)名為“江南士林”，他的印章是“海上士林”，但他不是江南人。他生于河北省曲陽縣，本科畢業(yè)于鄭州大學中文系，后師從著名文化學者劉夢溪先生攻讀文藝學博士。他現(xiàn)在生活工作在江南，對江南有切身的體會和感受，用第三只眼睛看江南，看的格外的清澈和透亮。而不像一些“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的江南本地人。作為域外人，他有與家鄉(xiāng)的對比，加上天賦與勤奮，很能抓住問題的本質(zhì)。在古代，同樣是域外人的白居易，任職杭州和蘇州時，寫下了《憶江南三首》：“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憶江南，最憶是杭州”，“憶江南，其次是吳宮……” 蘇東坡任職杭州留下了“水光瀲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這些膾炙人口的優(yōu)美詩篇，至今為人稱道。

士林自稱為江南人，使我想起了我的忘年交——臺灣著名詩人余光中先生，他的祖籍是福建永春，由于他出生在南京、生活在江南，自認是“多橋多水、多藕多蓮的江南人”。士林和余先生都有很深的江南情結(jié)。

讀完《我欲因之夢吳越——江南文化十二講》后，我深感士林兄在江南文化研究方面有了新的開拓和新的建樹，我為他的新成就感到由衷的高興，喜悅之情難以言表。

在書名的設計上，詩意立題，扣人心弦，畫龍點睛。“我欲因之夢吳越”是詩仙李白的詩句，出自于《夢游天姥山吟留別》一詩，最后落腳點是“安能摧眉折腰事權(quán)貴，使我不得開心顏”，表達了詩人對自由、美好生活的憧憬，體現(xiàn)了詩人追求個性自由和獨立人格的精神。“吳越”即江南，一個“夢”字表達了“人人都說江南好” 和對江南的一種魂牽夢繞的向往。江南是中華大地最美麗、最富饒、最繁華的地方，是最適宜“詩意地棲居”的地方，值得我們很好的研究與追尋。

在編寫的設計上，主題突出，輔之助料，結(jié)構(gòu)新穎。圍繞“江南的地方有多大”“江南的歷史有多長”等十二個部分，突出每一個主題，娓娓道來，立意鮮明，層次分明。全書采取了“主題講演+閱讀材料”的總體框架，圍繞主題，精選相關(guān)的輔助材料，相輔相成、相得益彰，給讀者提供了一個全新的著述方式和立體畫面，印象十分深刻。

在行文風格上，語言流暢，形象生動，注重創(chuàng)新。用最美的文字表達了對江南文化的新知識、新體驗、新理解，力求思想性、學術(shù)性與趣味性相統(tǒng)一，字里行間，凝聚了作者對江南的一片深情，是作者和他的團隊20多年以來孜孜不倦研究江南文化成果的集中展現(xiàn)。

通過仔細的閱讀，全書給我印象最為深刻的有八個方面：

一是對江南文化的源頭分析。士林認為，江南文化的源頭可追溯到良渚文明時期，良渚文明距今有5000多年，以其出土的玉器、絲織品、城市遺址、稻作農(nóng)業(yè)等為代表，江南文化的形態(tài)與精神特征已初步形成。他認為，江南文明是長江文明的“親生子”，而不只是黃河文明的傳播產(chǎn)物。中華文明在起源時有兩個核心，除了黃河流域，長江流域同為中華文化的搖籃和發(fā)祥地。

二是對江南詩性文化基調(diào)的認識。士林在書中引用了南朝民歌《西洲曲》：“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憶郎郎不至，仰首望飛鴻。飛鴻。滿西洲，望郎上青樓。樓高望不見，盡日欄桿頭。欄桿十二曲，垂手明如玉。”認為《西洲曲》是中國詩性精神的一個基調(diào)，所有關(guān)于江南的詩文、繪畫、音樂、傳說，所有關(guān)于江南的人生、童年、愛情、夢幻，都可以從這里找到最初的原因。中國民族的審美精神，正是在這一唱三嘆的江南抒情詩中成長起來的。

三是對江南之美的認知與概括。士林認為，江南的美，第一當屬青山綠水，“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第二當屬她的無限春光，“枕上片時春夢中，行盡江南數(shù)行里”；第三是江南的如云美女，“南國女兒純粹為了愛情而降生的天神”；第四是不可勝數(shù)的詞人騷客，“紅袖添香夜讀書，小紅低唱我吹簫”；第五是江南的詩篇，“儂家自有麒麟閣，第一功名只賞詩”；第六是“吳帶當風”的歌舞，完全是一種江南的生活樂趣；第七是江南充滿茶韻的低度美酒，這是一種真正的人生沉醉，最后則是她屐痕到處所留下的詩性回憶。一到江南就不再想家，“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人生只合江南老”，“未老莫還鄉(xiāng)”。

四是對江南詩性文化的提煉與總結(jié)。士林認為，美麗江南無疑是中華民族靈魂的鄉(xiāng)關(guān)，是農(nóng)業(yè)文明時代創(chuàng)造的典雅精致、意境優(yōu)美，情味雋永的精神家園，西方民族給人類最大的貢獻是科學和理性文化，中華民族最重大的創(chuàng)造則是詩學和詩性文化。審美自由精神是古代江南民族對中國文化最獨特的創(chuàng)造，江南詩性文化是江南文化的核心內(nèi)涵與最高本質(zhì)。在江南江南詩性文化中充分展示的審美精神，藝術(shù)品位和詩性智慧，是中華民族精神文化生活的極高代表，……江南不僅為中華各族人民所喜愛和向往，也是世界上很多國家和人民共同喜愛和向往的。他列舉了江南的園林、工藝、戲曲、詩文、繪畫、飲食、服飾，都是江南文化的“詩眼”與“龍珠”。

五是對江南文化組成部分重要的分析。這主要包括吳文化、越文化、徽文化和海派文化。吳文化的起源于農(nóng)業(yè)文化，同時發(fā)展出工商文化，相得益彰。越文化的源頭最早可追溯到生活在東南沿海的古越人，具有剛毅堅韌，冒險進取的“硬氣”精神。徽文化帶有明顯的自然和野性特點，對吳、越文化的發(fā)展產(chǎn)生過重要影響。而海派文化脫胎于江南文化，是江南文化的一種新形態(tài)，也是開埠后的江南文化與西方文化融合的產(chǎn)物。

六是江南文化的輻射效應。在書中，士林多次講到江南文化的延伸和影響。講到“中外學者普遍認為日本的稻作文化來源于中國長江下游的吳越地區(qū)”，“耕讀傳家”是江南文化的重要精髓和標志，包括南宋末以江南地區(qū)漢人為主，遷入嶺南的客家人，其“耕讀傳家”的文化傳統(tǒng)也源自江南。此外，江南文化沿著大運河向北傳播，對運河沿線的城市和生活方式，也包括明清時代的北京城，產(chǎn)生過全面和重要的影響。如紫禁城仿制江南園林，如徽班從揚州進京，如北京烤鴨源自南京的鹽水鴨）等等。

七是江南運河的歷史作用。江南運河肇起于春秋時期，完成于隋代，繁榮于唐宋，取直于元代，疏通于明清，具有厚重的歷史和獨特的文化基因。隨著“永嘉之亂”“安史之亂”“靖康之亂”的三次南遷，江南地域的人口快速增長，“平江、常、潤、湖、杭、明、越，號為士大夫淵藪，天下賢俊多避地于此”。江南運河自古就是一條繁榮發(fā)達的“城市廊道”，傳承著不可勝數(shù)的文明財富和堅韌的發(fā)展活力，占據(jù)了中國大運河的半壁文化江山，同時也是一條精彩紛呈的“文化線路”，集聚了燦若星河的物質(zhì)與非物質(zhì)遺產(chǎn)；江南運河是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傳承國家的戰(zhàn)略選項。

八是研究江南文化的時代意義。士林認為，江南文化對當今世界和中國發(fā)展具有獨特的“經(jīng)世致用”價值。早在1976年，戈特曼就將以上海為中心的城市密集區(qū)“稱作世界第六大城市群。2019年12月發(fā)布的《長江三角洲區(qū)域一體化發(fā)展規(guī)劃綱要》也明確指出：“共同打造江南文化等區(qū)域特色文化品牌”，一個以“越水、皖山、吳韻、海風”為主題構(gòu)架的江南文化新格局快速登上新時代的歷史舞臺，建設面向未來的詩性和理性相互融合、包容發(fā)展的當代江南文化，不僅可為人民群眾提供高質(zhì)量的文化消費產(chǎn)品和服務，也有助于切實促進和引導長三角地區(qū)發(fā)展成為一個“命運共同體”。

讀罷《我欲因之夢吳越》，感覺是一種精神享受，心靈洗禮，士林兄為我們提供了一份美麗江南的文化大餐。書中對江南文化所述的歷史變遷和時代價值，江南文化的點點滴滴，方方面面，很能引發(fā)讀者對江南地區(qū)的情感共鳴，讓人們更加熱愛江南文化，增強文化的認同感與歸屬感。

已故的余光中先生曾為我會《江南文化》題詞：“橋外有橋，櫓聲迢迢，寺外有寺，鐘聲悠悠，風景待人欣賞，文化待人研究”。近幾年來，江南文化研究成為一個顯學，尤其是長三角地區(qū)，每年的論壇講座不斷，發(fā)表的論文成果很多，這其中，士林帶領(lǐng)的團隊進行系統(tǒng)化的研究，成果尤為顯著，《我欲因之夢吳越》是他多年來研究成果的集大成者。士林生活在江南，愛上了江南是士林之幸；江南有了士林是江南之幸；我為結(jié)交士林兄而感到人生之幸！期待士林兄有更多的江南文化研究成果為讀者共享！

作者簡介

陳堯明，文化學者，無錫市江南文化研究會會長，《江南文化》雜志常務副主編，原無錫市委宣傳部副部長、市社科聯(lián)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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