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八五

買肉血聒聒，買魚跳鱍鱍。

君身招罪累，妻子成快活。

才死渠便嫁，他人誰敢遏。

一朝如破床，兩個當頭脫。

買肉時血水嘩嘩流個不停，買魚時魚還在活蹦亂跳地擺尾。你（指耽于欲望者）自己造下殺生罪孽，妻子卻只顧享受眼前的快活。等你剛死，她立刻改嫁他人，沒人敢攔阻這般涼薄。終有一天這孽緣會像破床一樣，兩頭連接的榫頭徹底脫落崩壞。

其一八六

客難寒山子，君詩無道理。

吾觀乎古人，貧賤不為恥。

應之笑此言，談何疏闊矣。

愿君似今日，錢是急事爾。

有人責難我說："你的詩毫無道理！我看古代圣賢，從不以貧窮卑賤為恥辱。"我笑著回應他："這話迂腐得不切實際！你倒像如今世人一般，眼里只剩錢財最緊要。"

第二首詩不是很理解，試著探究一番。寒山子對貧窮卑賤的態度，不是君子的安貧樂道，而是對貧賤的超越。因貧窮卑賤之相，而遭受的白眼，侮辱，他是不平的，對這種現象他是批判的。他不安于此，不是儒者的安貧樂道。

唐代文人常以主客問答形式表達思想交鋒，此處“客”代表世俗主流價值觀的維護者。“無道理”的矛頭是什么么？寒山詩多寫山林隱逸、諷世譏俗，與儒家“文以載道”的傳統詩教相悖，故被斥為不合正統邏輯。

寒山子以“瘋癲”形象示人，其詩語言俚俗、意象荒誕，如“東家一老婆，富來三五年”，實為對儒家“溫柔敦厚”詩風的顛覆。客人對其詩的否定，實為對寒山子反世俗立場的恐慌。

詩里的“古人”的指儒家推崇的顏回、原憲等安貧樂道者，如《論語》中“一簞食，一瓢飲”的典范。“貧賤不為恥”，客人強調道德優越性，卻忽視寒山子詩中“貧賤”的禪意——非被動忍受，而是主動選擇的精神自由。

寒山子曾寫“重巖我卜居，鳥道絕人跡”，其“貧賤”實為對物質羈絆的割舍，與儒家被動“固窮”形成對比。客人以古喻今的論調，暴露其未參透寒山子“以貧證道”的禪機。

讀書人，往往會流于疏闊，嘴上大道理，背地里還是算計。“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作為讀書人，心里對此多一些警醒。客人空談道德卻無視現實。唐代中后期商品經濟興起，士人“競為奢侈”（《新唐書·食貨志》），寒山子點破道德理想主義與時代脫節的虛偽性。

寒山的“笑”，非憤怒駁斥，而是以超然態度揭示矛盾，如禪宗公案中“當頭棒喝”的機鋒。他認為“古人”與“今人”已非同一語境，“去圣時遙，人心遷改”，與其沉溺于古訓，不如直面“錢帛相炫耀”的世風，以反諷促人覺醒。

“愿君似今日”，表面認同世俗，實則揭露其荒誕——客人標榜“安貧”，卻仍困于名利場，如科舉、仕途。

客人以古訓掩飾功利心，恰如《楞嚴經》所言“認賊為子”；承認“錢是急事”的荒誕性，實為對物質異化的深刻揭示；寒山子最終跳出“貧富對立”，以“白云抱幽石”的意象指向無分別心的無礙境界。

讀寒山詩，我們要參其機鋒，明其“轉機”，當向上一著！

好，到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