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岳人物評傳系列03：湯懷

文：王玄陵，號抱一

《說岳》不擅長刻畫人物，大多數人物都過于扁平化，湯懷算是一個例外。

湯懷這個角色雖然算不上生動，但其人物形象還算是比較飽滿。

湯懷性情沉穩而不失直烈，莊肅而不失幽默，好義而不失溫情，在以莽漢為主的《說岳》世界中，這樣的性情顯得難能可貴。

01

在岳飛最初的九位結義兄弟中，湯懷排名第二，牛皋稱呼他為“湯二哥”。

他與岳飛的關系最為密切，被岳飛倚為心腹，這種密切跟牛皋、施全還不太一樣，岳飛和湯懷多少有點互為知己的意思。

以湯懷來說，他自小是拿岳飛當成偶像看待的，當初跟隨周侗學藝，王貴、張顯是各有所取，只有湯懷因仰慕岳飛而學槍。

“弟子見岳大哥舞的槍好，我也（學）槍吧。”

王貴、張顯都是重武輕文，岳飛得周侗真傳而文武雙全，湯懷因為仰慕岳飛，也學的一手好文墨，后來多次替牛皋寫保書。

岳飛對這位湯二弟也頗為認可，兩個人關系走得很近，早期岳飛每次話說的時候，大都是湯懷出言應對，湯懷在十兄弟中的地位僅次于岳飛。

后來岳飛帶兵征討，每次有機密事務，大都愿意交給湯懷去做。比如棲梧山計降何元慶，何元慶敗走江口，走投無路之下欲橫刀自刎，正是湯懷奉秘計來感化他；再比如牛頭山牛皋違犯軍令，岳飛不忍心殺他，也是找湯懷來商量對策。

軍中有重要事情的時候，往往也是由湯懷出面匯報，比如臥牛山好漢孟邦杰、岳真等人前來投奔，就是由湯懷代為引見。

在岳飛遠離中軍的情況下，每每都是由湯懷負責代掌帥印。

如征討太湖水賊楊虎的時候，岳飛冒充湯懷之名，以下戰書的名義，到洞庭山楊虎寨中刺探軍情，而讓湯懷代掌帥印；征討洞庭湖楊夭的時候，王佐邀請岳飛前往赴宴，岳飛又是讓湯懷、施全代掌帥印。

這樣的禮遇，在岳飛帳下沒有第二人。

02

湯懷這個人是比較有個性的，辨識度也挺高，他最喜歡穿白色，白袍銀甲爛銀槍，整個一大宋版的“白袍將軍”。

從整體感覺上來說，他給人的印象和岳飛有些相似，都是文武雙全，都是忠義之士，都散發著人性的閃光點，他簡直就像小一號的岳飛。

湯懷性情直烈，這是《說岳》中武將常有的毛病，但他的直烈卻是建立在穩重的基礎上。

第六回，岳飛四人聽說有人在亂草岡上劫道，王貴、張顯都吵嚷著要去看看，而措辭最激烈、態度最堅決的卻是湯懷，湯懷說道：

“哥哥，譬如在千軍萬馬里邊，也要去走走，怎么說了強盜，就是這等怕？”

湯懷說的話，可謂是充滿豪氣。然而，等見到打劫的牛皋之時，岳飛空手就要上去較量，卻又是湯懷在一旁勸道：

“哥哥手無寸鐵，怎么去會他？”

第十四回，岳飛五人協助宗澤大破金刀王善，回鄉的途中說起奸臣當道，王貴接口說要把張邦昌打死，并且由他來抵命，湯懷呵斥道：

“你這冒失鬼！若是外頭打殺了人，將一命抵一命。皇帝金殿上打了人，就是欺君的罪名，好不厲害哩！”

第二十八回，湯懷、牛皋四人作為先鋒征討太湖楊虎，到達湖邊之后天色已晚，湯懷一面分四路巡哨，防止敵軍偷營，一面對眾人囑托道：

“兄弟們！不可托大，把這些強盜看的太輕了！”

結果牛皋不聽吩咐，偷偷的出兵，果然被楊虎生擒活捉。

第三十五回，湯懷和孟邦杰奉命押運糧草，路上扎營打獵，結果獵物被樊瑞的女兒搶占，湯懷索取不得，破口大罵道：

“好賤人！我看你是個女子，好言向你取討，你反敢無禮么？”

一面大罵，一面舉槍向前，然而，雖然說著最狠的話，做的事兒卻是很溫情，他把槍頭調轉過來，用槍桿上前過招。由此可見，湯懷這個人，時時刻刻都是很有分寸感的。

03

湯懷還有幽默的一面，第十四回“施全剪徑遇良朋”，趙云在紅羅山下收買路錢，湯懷打馬上前說道：

“你要買路財嚇？什么大事，只問我伙計要便了。”

趙云問道：

“你伙計在那里？”

湯懷把爛銀槍一擺，說道：

“這就是我的伙計！”

類似的話，岳飛和何元慶都說過，這是湯懷幽默的一面。

除此以外，湯懷還是《說岳》為數不多的重感情、義氣的人之一。

得知牛皋被楊虎生擒的消息之后，湯懷仰面大哭；高寵戰死以后，牛皋傷心過度，一個人在墳前守靈，只有湯懷跑過去關心安慰他。

后來，岳家軍被圍困在牛頭山，新科狀元張九成奉命前往五國城，岳飛想讓一位將領送張九成出番營，只有湯懷自告奮勇。

所有人都清楚，這一去基本上是有來無回了，在生死關頭愿意義無反顧舍身的，就只有一個湯懷，湯懷是為了報岳飛的知遇之恩與兄弟之情。

岳飛一看是湯懷，立馬落淚，明知此去大概率上就是永別了。

岳飛這個人是重公義而輕私情，在他的所謂“大義”之下，死個把人是在所不惜的，這一點和宋江非常一致。

借道送走張九成以后，兀術下令生擒湯懷，湯懷僅僅是個三流武將，根本不具備單騎踹營的實力，書中說他“手段本來平常”。

所以，如果不是兀術下令要生擒他，在金兵的重重圍困之下，湯懷早就死透了。

實際上，湯懷是沒有必要自殺的，湯懷和岳飛不一樣，他本身并不存在忠貞潔癖，兵敗被俘對他來說算不上什么污點。

十兄弟當中，牛皋和吉青都被俘虜過，只要不向敵軍投降，就算不上失節，也無損于自己的名聲。

《說岳》中的兀術是一個愛才如命的人，湯懷即便是被他俘虜了，以兀術的性格來說，絕對不會侮辱或虐待他，頂多是關起來慢慢勸降而已。

只要湯懷能咬牙挺住了，以岳家軍的主角光環來說，救出個把湯懷不在話下。

可湯懷還是死了，而且死的很慘烈，他知道突圍無望，調轉槍頭把自己扎死了。他之所以如此決絕，一是對兀術不夠了解，二是不想在自己仰慕的岳飛心中留下污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