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指南作者：夕四

1985年10月8日，“武俠文魁”古龍葬禮，好友們往他棺材里塞了48瓶XO陪葬。

倪匡突然提議，48瓶這么好的酒都讓古龍喝了怪可惜的，不如陪他喝這最后一頓。

說完就把幾十瓶酒全開了，幾個人剛喝兩口，忽然，去世已有半個月的古龍猛地吐出幾大口鮮血，嚇得眾人大驚失色，三毛大叫：“古龍沒死！”

只有蔡瀾淡定自若：“都怪你們在他面前喝，他那么好酒，自己沒得喝，肯定氣得吐血！”

后來，醫(yī)生趕來再次確認(rèn)，死而復(fù)生的奇跡并沒有發(fā)生，古龍真的死了。那個江湖浪子臨走前還要耍大家一把，再快意退場。

金圣華在《熊家的兒子》中曾說過：

“有一年，側(cè)院搬來新鄰居，姓熊。熊家有個兒子，年紀(jì)較長，臉圓圓，頭大大，不愛讀書。”

這個熊家的孩子，便是古龍，古龍原名熊耀華。

金圣華教授若有三歲看老的功力，頭太大、不愛讀書之外，他應(yīng)該還會再補(bǔ)一句“身材矮小”。

古龍不到1米6，再加上“頭大如斗，其貌不揚”的調(diào)侃，他上學(xué)時沒少因長相吃過虧。

那時候，還沒有古龍，也沒人記得熊耀華，同學(xué)們都喊他“熊大頭”，有的連“熊”都省了，直接叫他“大頭鬼”。

年輕時的古龍

學(xué)生時代的古龍，并非同學(xué)們的課后談資，而是毫不起眼的存在。

“學(xué)習(xí)好的孩子”通常是小孩社交圈里的硬通貨，而古龍這種讀書不好的，自然被排除在外，沒人愛和他玩。

在家里，古龍同樣被排除在外。

父母日復(fù)一日、樂此不疲地吵架，只有到了吵無可吵的地步，他們才會注意到古龍，并在他身上尋找延續(xù)戰(zhàn)火的燃料，然后再進(jìn)行新一輪的爭吵，這是古龍在這個家的唯一作用。

父親熊飛選擇通過背叛婚姻來逃離這個家，在古龍17歲的時候，父親拋妻棄子，和外面的女人遠(yuǎn)走高飛。

但家里的爭吵并沒有隨之消失，古龍繼續(xù)承擔(dān)著父親未承擔(dān)的戰(zhàn)火。

父親可以通過另一個女人逃離這個家，他身居要職，是臺北市長的機(jī)要秘書，擁有令無數(shù)女人追逐的硬性條件，長得還可以，起碼身高沒那么突兀。

古龍不行，當(dāng)他想通過一個女人救自己出溺池，向心上人古鳳告白，卻遭到了強(qiáng)烈的拒絕。

50年代的臺灣街頭

父親的出走是主動的，古龍被一股浪潮推向了沙灘，又被另一股海浪推向了更遠(yuǎn)的岸邊，沒有一個岸會挽留他，他是漩渦中掙扎的浮舟，他沒得選。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父親，然后朝他怒喊：“從此以后你不再是我父親，我們父子恩斷義絕！”

17歲的古龍，一夜之間長大了，他晚上讀技校，白天四處打零工養(yǎng)活自己，又好像沒有長大，為了尋求保護(hù)，他加入了當(dāng)時的四海幫。

后來，他在《陸小鳳傳奇》里寫道：“陸小鳳在17歲那年，就曾經(jīng)遇到一件讓他幾乎要去跳河的傷心事，他沒有去跳河，只因他已變成浪子。”

然而，個頭矮小的古龍，在四海幫也只有挨打的份兒。

林清玄有次和古龍拼完酒一起泡澡，古龍全身脫光，密密麻麻的刀疤嚇了林清玄一跳，古龍對其輕描淡寫，“年輕喜歡打架，時常跟別人砍砍殺殺而已”。

也許是其中一個人，恰好砍中了古龍的任督二脈，古龍突發(fā)奇想，開始寫小說賺錢。

也是17歲那年，他在晨光雜志上發(fā)表了人生中第一篇小說《從北國到南國》，筆名古龍。

《從北國到南國》（部分）

“古”取自愛而不得之人的姓，“龍”是因為龍鳳配，古龍和古鳳天生一對，龍鳳齊飛。

和這個稍顯羅曼蒂克的筆名一樣，古龍的這篇小說，充斥著愛情的失意、少年的迷茫與惆悵。

主角謝鏗是一個被父母拋棄、與爺爺一同生活的少年。

在目睹大姐考上中學(xué)后，他跪在爺爺面前失聲質(zhì)問：“爺爺，告訴我告訴我呀，到哪里才能找到我的父母，難道我是個無父無母的孩子嗎！為什么人家所有的、所能享受的，我都不能得到，上天生下了我為什么又要把我遺棄呢？”

謝鏗可以質(zhì)問爺爺，古龍沒有爺爺，更無人可問。知道答案的爺爺會“無言地流著淚”，而知道古龍答案的人，只會冷眼旁觀他的失控與崩潰。

回應(yīng)的聲音來自武俠小說界。

上個世紀(jì)50年代，港澳地區(qū)掀起了“武俠熱”，梁羽生創(chuàng)作出《龍虎斗京華》，金庸寫出了《書劍恩仇錄》。

這兩部作品迅速風(fēng)靡港澳，臺灣也深受這股風(fēng)潮的影響，很快誕生了武俠小說界的“三劍客”：司馬翎、臥龍生、諸葛青云。

這幫作者靠著武俠小說收入優(yōu)厚、買房買車，一部作品還可以在多家報刊同步連載，一箭四雕，四面生財，稿費如滾雪球越滾越大，以至于到后來，臥龍生也不拉三輪車了，改行專職寫武俠小說。

還在貧困線上掙扎的古龍，也想搭上這趟順風(fēng)車，1960年他努力寫出了《蒼穹神劍》，可惜沒掀起什么水花。

高陽、李費蒙、諸葛青云、古龍

旱的旱死，澇的澇死，古龍寫的東西沒人看，三劍客約稿多到寫不過來，“代筆槍手”也成了圈內(nèi)人盡皆知的秘密。

古龍也能屈能伸，堅持寫小說的同時，開始給三劍客代筆，文筆逐漸被筆桿子磨了出來。

1965年，倪匡接替金庸擔(dān)任《武俠與歷史》主編，偶然讀到古龍的《浣花洗劍錄》，被其大膽的文風(fēng)深深震撼，便主動找古龍約稿，邀他連載《絕代雙驕》。

《絕代雙驕》一炮而紅，也讓古龍正式進(jìn)入“三劍客”的隊伍，開始在武俠小說界擁有了名字。

但很顯然，連載這種形式不適合有酒癮的古龍，連載《絕代雙驕》期間，古龍多次喝酒喝過了頭而讓報刊開天窗。

作為主編的倪匡，苦不堪言，吐槽古龍“拿了稿費就去花天酒地，稿子完全拋在腦后”，最后無奈親自給他兜底，給他代寫了10萬字。

可古龍酒醒后覺得，倪匡代筆的部分與自己原計劃沖突，硬著頭皮往下寫可能會出現(xiàn)邏輯混亂，于是他靈機(jī)一動，以“小魚兒做了一個夢”將倪匡的10萬字一筆帶過，晃了一下重新回到主線劇情。

古龍與倪匡

給古龍擦屁股的，還不止倪匡一個。

林清玄擔(dān)任《時報》編輯時，也曾同古龍約稿，結(jié)果那本小說連載了800天，古龍還遲遲不結(jié)尾。

林清玄多次催促，古龍悠哉游哉地說：“難，100多位主角呢，他們有自己的生命，我無法控制。”

受不了的林清玄，直接把古龍灌醉，然后偷偷給他代筆結(jié)尾，林清玄安排所有的主角到少林寺召開武林大會，然后暗埋地雷，所有人“不幸”被炸死，“從此武林歸于平靜”。

角色不能死而復(fù)生，古龍沒法再用一個夢扭轉(zhuǎn)劇情，于是他懷恨在心，在后續(xù)的小說創(chuàng)造了一個“清玄道長”的角色，這人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最后下場超慘，古龍以此報了一箭之仇。

之后，古龍一發(fā)不可收拾，陸續(xù)出版了《小李飛刀》《楚留香系列》《陸小鳳系列》等經(jīng)典武俠小說。

古龍創(chuàng)作的武俠小說（部分）

當(dāng)時的小說，稿費按行計算，為了收益最大化，古龍小說最明顯的特征就是句子短，有時候八九個字就可以句號收尾了，甚至一個字就能自成一行。

羅振宇吐槽曾經(jīng)看過古龍的一篇小說，開頭就是：

風(fēng)。

冷風(fēng)。

冷風(fēng)吹。

還有最經(jīng)典的：

蒼白的手。

漆黑的刀。

青石板上，突然多了個圓圓的洞。

十八個大漢跳下墻。

咚！（此處省略18個咚）

林清玄曾說，古龍這是為了稿費犧牲了文學(xué)性，但慢慢地，古龍如此凝練的文風(fēng)反倒形成了他獨特的“古龍體”。

《天涯明月刀》開篇楔子——

“天涯遠(yuǎn)不遠(yuǎn)？”

“不遠(yuǎn)！”

“人就在天涯，天涯怎么會遠(yuǎn)？”

刀鋒般的節(jié)奏，兩三句就把意境定住了，道出古龍的意思：真正的江湖不在遠(yuǎn)方，在人心深處。

在書房創(chuàng)作中的古龍

古龍的小說日趨成熟，而另外一邊，倪匡在把古龍引入小說界的同時，也把古龍的小說引向了影視圈。

雖然早期的《絕代雙驕》《蕭十一郎》影視化效果不佳，但從導(dǎo)演楚原入場后，古龍小說影視化之路徹底被打通。

1976年由楚原執(zhí)導(dǎo)、倪匡改編的電影版《流星·蝴蝶·劍》票房大賣，被譽為“武俠版《無間道》”。

楚原、倪匡趁熱打鐵，將《天涯明月刀》推上了熒幕，主角傅紅雪由狄龍扮演。

狄龍干凈利落的打戲、隱忍的演法，將傅紅雪在復(fù)仇時自我的糾結(jié)、掙扎演到了極致。

在武俠電影沒落的當(dāng)下，狄龍版的傅紅雪依舊被視為“傳統(tǒng)武俠美學(xué)的最后高峰”，《天涯明月刀》也由此成為古龍小說影視化的里程碑，進(jìn)一步形成了古龍+楚原+狄龍”鐵三角組合，邵氏古龍電影借此進(jìn)入巔峰時期。

《天涯明月刀》劇照（1976）

古龍在電影圈碩果累累，電視領(lǐng)域也不遑多讓。

1979年鄭少秋版《楚留香傳奇》以77%收視率引爆熒屏，以《浣花洗劍錄》與《流星·蝴蝶·劍》雜糅而成的《劍嘯江湖》，如今仍被奉為“最接近古龍神韻的劇集”。

古龍手握著小說、影視化這兩棵搖錢樹，人生徹底被改寫，當(dāng)年那個被父親拋棄的窮小子已不在，江湖只有浪子古龍的傳說。

古龍與朋友相處時，總以江湖浪子自居，從不提自己的身世、家庭，一度讓好友以為他是個從香港過來的孤兒。

正如他筆下的人物，大多無父無母，身世不詳?shù)年懶▲P、被偷梁換柱的傅紅雪，以及一生都在尋親路上的鐵中棠，他們都一樣，赤條條來去無牽掛。

古龍恨透了父親，把對父親的一切不滿都傾注在角色之中。

有將親情工具化的父親，如江別鶴壞事做絕，最后還讓兒子當(dāng)替罪羊，斷其一只手以換取大義滅親的虛名；

還有冷血無情的父親，例如上官金虹面對兒子被殺冷漠無情……

然而，拼命與“熊飛的兒子”這層身份割席的古龍，不知不覺間，絕望地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熊飛的兒子，甚至到最后他也“成為”了熊飛。

有古龍的場合，少不了這種“香艷”的鏡頭

古龍剛寫小說那會，在舞廳結(jié)識了舞女鄭月霞，兩人在燈紅酒綠中一見鐘情，迅速同居，為了照顧古龍的寫作起居，鄭月霞開始洗手作羹湯，還生下了兒子鄭小龍。

古龍在《蕭十一郎》里說：

“屋子里只要有個溫柔體貼的女人，無論這屋子是多么簡陋也沒有關(guān)系了；

世界上只要有女人，才能使一間屋子變成一個家；

世界上也只有女人，才能令男人感覺到家的溫暖。”

看起來，他似乎很愛女人，很離不開女人，事實也的確如此，他愛女人，而鄭月霞也剛好只是個符合他口味的女人而已。

在鄭小龍6歲的時候，古龍就拋下妻兒，開始追逐下一個女人，同樣是在舞廳，這次與古龍邂逅的人，換成了葉雪。

還是一樣的豪爽大方，古龍為葉雪一擲千金，還把《幽靈山莊》的女主角取名葉雪，在鄭小龍7歲時，古龍和葉雪的兒子葉怡寬出生。

古龍抱著兒子鄭小龍

李尋歡與阿飛夜飲時，曾勸誡阿飛珍惜眼前人和美酒：“佳人不可唐突，好酒不可糟蹋，這兩件事你一定要牢記在心。”

可如果，佳人糟蹋了好酒，那怎么辦？古龍的回答是換掉佳人。

葉雪介意古龍一拿到稿費就出去把酒言歡，家都不回，有次她一氣之下，把古龍買回來的XO全倒馬桶里，古龍氣得差點昏厥。

葉怡寬還沒學(xué)會叫爸爸，古龍就已經(jīng)離開了家，轉(zhuǎn)投日本留學(xué)生千代子的溫柔鄉(xiāng)。

這次古龍愛得更加“豪氣”，為討新女友歡心，古龍一晚上花掉了半本書的版稅都不覺心疼。

然而，這份感情揮發(fā)得比酒精還要快，沒有產(chǎn)下愛情結(jié)晶，古龍就匆匆離千代子而去，只因他與“初戀”久別重逢了。

他偶遇了一個長相酷似古鳳的女人，她叫梅寶珠，是古龍的忠實讀者，除了長相相似，年紀(jì)也相似，當(dāng)時的梅寶珠和古鳳一樣，正讀高中，年輕青春有朝氣。

梅寶珠與古龍

1975年，梅寶珠嫁給了古龍，生下兒子熊正達(dá)。從兒子的姓氏就能看得出，不同于前幾個女人，古龍給了梅寶珠名分，她是他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明媒正娶的妻子。

兩人結(jié)婚時，各大報紙紛紛報道，文壇名宿陳定公獻(xiàn)上一幅對聯(lián)祝福：

古匣龍吟秋說劍，寶簾珠卷曉凝妝。寶靨珠鐺春試鏡，古韜龍劍夜論文。

可把“古龍”和“寶珠”放進(jìn)同一句詩里，也無法改變他們終究要分開的結(jié)局。

結(jié)婚兩年后，古龍又上報了，這次是因一樁丑聞。

1977年下半年，在《楚留香新月傳奇》拍攝期間，古龍勾搭上了女演員趙姿菁，兩人外出同游三天。

當(dāng)時趙姿菁還是未成年，趙姿菁母親一怒之下就把古龍告了，這事鬧得滿城風(fēng)雨，為了平息風(fēng)波，古龍最后只能掏500萬了事。

趙母牽著趙 姿菁的手，在走進(jìn)法庭之際與古龍相遇

1980年，梅寶珠忍無可忍，帶著兒子離開，那么多段感情，只有這次古龍是被拋棄的那一方。

也是從這年開始，古龍的事業(yè)、連帶身體都在走下坡路。

那時，《楚留香之借尸還魂》殺青，為表慶祝，古龍和朋友去吟松閣飲酒狂歡。

好巧不巧，電影演員柯俊雄正好在隔壁，也是個混不吝，柯俊雄的小弟吵著要古龍去給他們的大哥敬個酒。

一直以來，都只有別人來敬自己酒的道理，古龍怎會彎下這個腰？

古龍不愿，雙方很快就起了爭執(zhí)，爭執(zhí)又迅速演變成武斗，古龍大動脈挨了一刀，血流不止。

被緊急送往醫(yī)院急需輸血，但醫(yī)院血庫沒那么多血，只能去黑市買，結(jié)果就是這么戲劇化，古龍買到了肝炎患者的血，倒霉染上了肝病。

吟松閣事件后的古龍與倪匡

受傷之后，古龍很長一段時間沒法拿筆，就由弟子代筆，他一邊喝酒一邊口述，寫出了《飛刀又見飛刀》。

這部小說還是“很古龍”，可時代已經(jīng)膩了，武俠小說不可避免地開始走向末日黃昏，古龍的身體也是。

自從染上肝病，古龍病情急劇惡化，醫(yī)生三番五次叮囑他一定要戒酒，否則小命難保。

讓他別喝酒，比殺了他還難受，《繡花大盜》里古松居士對木道人說，“你若不喝酒，能活到三百歲。”

木道人回答：“若沒有酒喝，我為什么要活到三百歲？”

這也正是古龍的心聲。

生病后消瘦的古龍

跟古龍無論是交友還是談生意，先拿酒說話，曾志偉為了爭取小魚兒一角，曾連飲三大杯白蘭地，最后醉得不省人事。

林清玄向古龍拿稿子，得先過他的酒關(guān)，兩人多次喝進(jìn)了醫(yī)院，小酒盅喝不過癮，就拿臉盆喝，有次兩人一晚上用臉盆就干完了6瓶紹興酒。

哪怕是生命垂危之際，只要還有一口氣，古龍還是要喝酒。

以前他的酒一倒，美人作陪，呼朋引伴，好不熱鬧；到生命最后兩年，美人沒了，朋友走了，大多時候，他只能孤飲。

他說，我靠一支筆得到了一切，連不該有的都有了，那就是寂寞。

生命的最后時光，孤獨常伴其左右，過往的聲色犬馬、紙醉金迷就像一場夢。夢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如今酒醒了夢醒了，古龍發(fā)現(xiàn)自己依舊孑然一身。

躺在病榻上的古龍

陸小鳳說，你有錢時，寂寞總?cè)菀状虬l(fā)的，等你囊空如洗，你才會發(fā)現(xiàn)寂寞就像你自己的影子一樣，用鞭子抽都抽不走。

《多情劍客無情劍》里，李尋歡問阿飛，“你知道梅花已開了多少朵？”

阿飛道：“十七朵。”

李尋歡的心沉落了下去，笑容也凍結(jié)。

因為他數(shù)過梅花。他了解一個人在數(shù)梅花時，那是多么寂寞。

古龍也知道，一個人喝酒時有多么寂寞，這種寂寞就和自己當(dāng)初被拋棄、只身出走家庭的味道一樣。

從17歲離家那年開始，古龍始終在重復(fù)做著當(dāng)年的事，那就是擺脫17歲的命運，為此他寫小說、他不停地濫交、他故作瀟灑自由……

他在命運的漩渦周圍盤旋了一圈，最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自始至終就沒有甩開過17歲的熊耀華，他一直帶著17歲的自己生活。

多少往事留在讀者的記憶里

去世前，古龍有一天在大街上與當(dāng)年拋棄他的父親不期而遇，就像躲開自己命運似的，古龍為了避免與父親相認(rèn)，他情急之下隨手抱住了路邊的一個女人，這也是陪伴他走完最后關(guān)頭的女朋友。

17歲那年，古龍不喜歡自己的命運，他逃跑了，他藏起來了，最后還是被命運找到了。

與父親重逢，他再次害怕地逃走了，可最后面對父親低聲下氣地懇求原諒，那瞬間古龍失去了所有掙扎自救的力氣，他乖乖向命運獻(xiàn)上自己的雙手，等著那對手銬落下。

去世前5個月，古龍主動去探望了病重的父親，之后安然地走上了自己的歸途。

金庸、倪匡、溫瑞安為古龍寫的祭文

人們常說，金庸筆下的江湖，充滿民族大義、是非曲直，多是草根逆襲，郭靖從牧童成長為守衛(wèi)襄陽的俠者，張無忌從孤兒蛻變?yōu)槊鹘探讨鳎粋€俠字走天下。

古龍的小說江湖，主角們縱情山河，大鬧一場，最后留下半盞冷酒悄然離開。

1985年9月21日，古龍肝硬化病逝，不到一個月后，父親也跟著離世。

古龍上次離開，父親沒有找他，這次父親終于追上了那個17歲的少年。

參考資料：

1.古龍《古龍作品大全集》

2.顧雪衣《古龍武俠小說知見錄》

3.蔡瀾《人間好玩》

4.廈門衛(wèi)視《多情劍客無情劍 古龍之死》

5.林遙《折斷刀鋒——古龍的“大武俠時代”》

6.羊城晚報《古龍之子：父親最像楚留香》

7.中國作家網(wǎng)《古龍笑談“滿身刀疤”年輕時經(jīng)常與人砍砍殺殺》

內(nèi)容策劃：夏夜飛行 翟晨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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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方舟丨余光中丨楊紅櫻丨蔣勛丨范雨素

文學(xué)雜志小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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