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中國消費者報

近期

一家網絡平臺出現花式營銷宣傳

表面上是醫療器械、日用品等

商品促銷信息或促銷活動

實際上是“私域健康直播間”的引流內容

《中國消費者報》記者調查發現

這些“私域健康直播間”里

主講人推銷熊膽粉的劇本基本雷同

宣傳的熊膽粉也被戴上“藥王級”的桂冠

宣稱免費領禮品花式引流

最終流向“私域健康直播間”

“艾草枕免費體驗新品體驗沒有套路包郵到家”，2月20日，記者在一家網絡平臺刷到一個標稱“旭壹花草枕活動來襲”的賬號發布的視頻內容。記者回答問題后，客服稱：“您可以免費領取艾草枕，全程沒有套路，不需要花一分錢。”

隨后，記者添加了昵稱為“健康顧問-李琳1@ 原生尚科”企業微信賬號，這家企業全稱為西安原生尚科商貿有限公司，其經營范圍包含健康咨詢服務（不含診療服務），該公司授權九天軟件、各冠天下、摩爾企服3家企業開展線上營銷。依其指示，記者授權“衛民講堂”使用昵稱和頭像后，進入自稱傳統健康養生講座的《衛民大講堂》（也叫《衛民大中醫》）直播間。接下來幾天，“健康顧問-李琳1@ 原生尚科”讓記者每天去《衛民大講堂》聽課打卡，未再提及“艾草枕免費體驗”這事。2月25日，“健康顧問-李琳2@ 原生尚科”替代了“健康顧問-李琳1@ 原生尚科”，天天通知記者打卡，聽《衛民大講堂》主講人介紹熊膽粉、鮮藥等產品。

之后，記者在這個網絡平臺又刷到標稱“前利順電子商務部測量表”的賬號發布的營銷內容，稱“血壓計9塊9帶回家”。記者按其要求回答問題后，又添加昵稱為“小于@ 張張來客電子商務”企業微信賬號，這家企業全稱為太原市小店區張張來客電子商務工作室（個體工商戶），該工作室去年11月成立，營業范圍并不包括健康養生咨詢及醫療。“小于@ 張張來客電子商務”讓記者每天去全國熱播健康節目《正本中醫》直播間打卡學習，稱要聽課15天才能排隊領取禮品。這個直播間主播推薦安宮牛黃丸、熊膽粉等產品。

記者調查發現，同樣的引流招數，引流目標最終都是讓老年消費者去類似《衛民大講堂》《正本中醫》這的“私域健康直播間”打卡，企業微信賬號會組群通知每天打卡。這些錄播的視頻都有時間限制，只允許當天看。觀看周期少的要幾天，多的一般都要25天至30天，且不能間斷。調查過程中，記者發現這些企業微信賬號聯系人換人頻率較高，有時觀看周期才過半群就解散了，老年消費者意圖學滿周期后實現一元購、免費體驗的初衷難以落實。

劇本雷同、話術相似

直播間上演砍價戲碼

當消費者來到“私域健康直播間”開始打卡后

一場精心設計的戲碼開始上演

2月28日，記者在《衛民大講堂》和《正本中醫》直播間就看到兩個完全雷同的熊膽粉誘購劇本。一樣的場景布置、一樣的劇情，連臺詞、砍價還價招數、直播間回報粉絲的舉措都相同。這兩個直播間的劇情大意是主講人奔赴千里之外的藥廠洽購熊膽粉的過程，這2個熊膽粉廠家負責人都叫趙總，直播間主講人都說自己救過這兩位趙總母親的命，趙總們寧賠3倍違約金也要將出口產品截留下來給直播間的粉絲。

2月28日，“健康顧問-李琳2@ 原生尚科”給記者發來《衛民大講堂》第7節課。記者點開看到，主持人和主講人周賢良一起來到所謂的“藥王級熊膽粉高新產業園”現場直播，直播間就設在藥廠趙總的辦公室。

在趙總辦公室里

一場激烈、夸張的砍價戲碼悄然上演

趙總聲稱貨源緊缺僅余1萬盒熊膽粉拒絕降價售賣→趙總答應將自己的股份利潤全部拿出讓利→主講人要求趙總將出口新加坡的2萬盒熊膽粉截留下來→雙方談崩后主講人怒責趙總并憤而離場→趙總良心發現決定寧賠3倍違約金也截留出口貨并將3萬盒甘元素牌熊膽粉都留給主講人周賢良→最終，原價1680元/盒的熊膽粉，廠家給的最終價格是1300元/盒，《衛民大講堂》給粉絲家人補貼九成的費用，每盒僅需 130元/盒，且買三盒送一盒，這樣均價僅97.5元/盒。

同日，“小于@ 張張來客電子商務”給記者發來第8期《正本中醫》，主講人王戰社和主持人也是走出直播間，來到“藥王級紫金熊膽粉高新產業園”，在藥廠趙總辦公室現場直播談判過程。談判過程劇情與《衛民大講堂》相同，表述的臺詞也基本一樣。最終，原價2800元/盒的藥王級紫金熊膽粉，《正本中醫》砍價并補貼九成后，給粉絲的最終價格是198元/盒，買10盒送3盒紫金熊膽粉及1盒安宮牛黃丸。

在直播間當中，熊膽粉被賦予“神藥”光環，是“動物藥的天花板”，能“打開全身的排毒通道”“降低重病大病的突發率”等。直播期間，主講人還與多名患者熱線聯系，無論患者有什么樣的疾病，主講人都稱很適合服用熊膽粉。

這個熊膽粉究竟是什么“神藥”？

在記者要求下，“健康顧問-李琳2@ 原生尚科”給記者發來甘元素牌熊膽粉外包裝照，包裝上無“藥王級”字樣。生產企業是敦化市長白山野生動物繁殖試驗場。該試驗場投資人宋作成占股100%，并無趙姓股東、總經理。

記者隨即電話咨詢該試驗場營業部，工作人員表示甘元素牌熊膽粉的確是該試驗場生產的，商標也是獲得商標所有權所屬企業授權使用的，但并不清楚什么是“藥王級”熊膽粉。記者查詢商標事務部門，得知該商標所有權屬于長春廣海宏大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所有，此前曝光的久穩牌參茯膠囊的商標所有權也是這家公司所有。

“小于@ 張張來客電子商務”發來的藏邑堂牌熊膽粉外包裝照上面也無“藥王級”“紫金”字樣，產品批號是國藥準字Z1999111，記者查得該產品生產企業是遼寧國熊藥業有限公司，但藏邑堂牌商標并非該公司所有。該批號熊膽粉其功能主治：清熱，平肝，明目。用于驚風抽搐，外治目赤腫痛，咽喉腫痛。企查查數據顯示，該公司有2個股東，并無趙姓人士。記者撥打該公司400電話，客服承認藏邑堂牌熊膽粉外包裝上沒有標注“藥王級”，但聲稱，該公司產品都是“金膽”級的，且都是“藥王級”的。

“私域直播”涉嫌多重違法

醫生提醒：熊膽粉需慎用

北京煒衡（福州）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辜明君律師告訴記者，近期曝光的部分私域健康直播間通過虛構“神醫”、虛構劇情、夸大療效等手段誘導消費者，其行為涉嫌多重違法。

從數據安全上看，直播間通過健康問卷、免費體驗等手段收集用戶個人信息（如健康數據、親屬信息），但未明確告知數據用途或取得授權，涉嫌違反《個人信息保護法》。

從經營資質上看，部分引流主體無健康咨詢資質、醫療器械經營許可等資質卻推銷藥品、醫療器械，違反《藥品管理法》和《醫療器械監督管理條例》。

從平臺責任上看，部分平臺未有效審核引流相關行為，放任虛假宣傳內容傳播，違反《電子商務法》第38條，可能需承擔連帶責任。

中國中醫科學院廣安門醫院

原主任醫師孫桂芝提醒消費者

熊膽粉不能當作日常保健品使用

要嚴格按醫囑處方服用

肝膽功能不全不能使用

孕婦禁用

脾胃虛寒體質人慎用

3·15觀點

加快整治私域健康直播亂象

私域健康直播間用低價商品、免費體驗活動引流，構建起封閉的私域流量池，用虛構身份、虛假原料、虛構療效等偽造信息進行虛假宣傳、情感操控，將普通商品包裝成醫治百病的“神藥”“神器”，誘導老年消費者購買高價商品。這種行為侵害了消費者的合法權益。

早些年，一些不法分子用送雞蛋米面的模式引誘老年人參加“健康講座”，大行詐騙之實。時下，一些“私域健康直播間”換湯不換藥，用的還是“健康講座”的慣用套路，通過“僅需一分”“一元購”“免費體驗”等低價引流手段，吸引消費者進入私域直播間。

私域直播具有封閉性和隱蔽性，監管部門難以實時監測其內容，因此商家敢在直播間里肆無忌憚地進行違法違規宣傳。在私域直播中，商家常常通過夸大產品功效、虛構療效來吸引消費者。私域直播中的信息不對稱使得消費者難以辨別產品的真實性和合法性。老年消費者往往缺乏對健康產品和醫療器械的深入了解，容易被商家的虛假宣傳所迷惑，在不知不覺中陷入消費陷阱。

通過直播誘導、線上銷售等一系列環節完成銷售后，不法商家往往通過“播完即關”、屏蔽信息、解散群組等方式銷毀證據，逃避責任。此外，商家還通過虛構售后服務、拖延退款等手段，進一步侵害消費者合法權益。同時，不法商家通過虛構身份和偽造信息逃避法律追責，使得監管部門難以有效打擊其違法行為。

治理、規范私域健康直播已經迫在眉睫。日前，市場監管總局、國家發展改革委、工業和信息化部、商務部、文化和旅游部聯合印發的《優化消費環境三年行動方案》提出，要優化消費秩序，整治市場交易環境，重拳打擊網絡市場中違法行為。

為此，必須從各個環節斬斷私域健康直播坑老產業鏈。監管部門應利用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技術手段，加強對私域直播內容的實時監測。通過建立智能識別系統，及時發現并打擊虛假宣傳和誘導消費行為。同時，平臺應承擔起審核責任，嚴格審查引流信息的真實性合規性，杜絕違規引流信息誤導、欺騙老年消費群體。針對私域直播中的虛假宣傳、夸大療效等行為，應進一步完善相關法律法規，明確私域直播的監管責任和處罰標準。對于涉嫌違法的商家，應加大處罰力度，追究其法律責任。

治理、規范私域健康直播，還要完善綜合治理機制。要理順監管體制，整合各方資源，加強部門協同，形成監管合力。政府和媒體應加強對老年消費者的教育，提高其對健康產品和醫療器械的認知能力。通過宣傳典型案例，幫助消費者識別虛假宣傳和誘導消費行為，增強其風險意識。監管部門應建立便捷的舉報機制，鼓勵消費者積極舉報私域健康直播中的違法行為。同時，應完善消費者保護機制，為受騙消費者提供法律援助和經濟補償。健康產業相關協會應加強行業自律，制定行業標準，規范私域直播的行為。同時，社會各界應積極參與監督，形成合力，共同打擊私域健康直播亂象，切實保護老年消費者合法權益。

中國消費者報新媒體編輯部出品

來源/中國消費者報·中國消費網

記者/張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