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機構里那個‘毛刺’,怎么沒來早自習?”黃建興接到女老師的電話時,對方聲音尖銳,穿破了背后吵雜的學生背書聲,“bounce、bounce、bounce……”“潯陽江頭夜送客……”
這是位于安徽六安旁邊著名的某鎮高中。黃建興就是安徽人,不過他怎么都沒想到,在自己26歲這一年會回到老家,并成為小鎮上一所托管機構的帶教老師。
“‘毛刺’是誰?”黃建興沒明白。“就是那個小瘦子啊!”估計是班主任老師,雖然才早上五點四十五,可她已經中氣滿滿,語氣很急迫。黃建興這才恍然大悟。
“還愣著,快去宿舍看看!要是還在睡,你把他給我叫醒!”班主任老師掛斷了電話,黃建興急忙從臨街門市房里出來,向著后面的三層樓小跑過去。那是復讀生的宿舍,一樓二樓是男生,三樓是女生。
“兄弟,加個微信”
“毛刺”沒在宿舍!黃建興嚇出一身冷汗,這可是自己在失業七八個月后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工作,他甚至為此放棄了在深圳這個一線城市能遇到的同志愛情。
黃建興是個“小鎮做題家”,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還會和這個地方發生什么關聯。如果不是2023年弟弟高考失敗,如果不是同年他丟了在深圳的工作,如果不是在合肥找工作屢屢碰壁……父母說不如就先陪弟弟去這個小鎮復讀一年,等弟弟考上一本后,再去找其他的工作也不妨。
六安除了茶葉出名外,這個小城的生活壓力不算小。小鎮上,陪著孩子復讀的人不在少數,大部分都是媽媽或姐姐,白天孩子們去上課的時候,這些女人都會在附近的小作坊里打零工。
作為一個年輕男人,黃建興以為這個高考小鎮根本沒什么讓人選擇的余地。到這兒的第4天,黃建興就找到了個托管機構,那里幾乎都是女老師,特別需要一個像他這樣年輕的、大學畢業的男老師。入職托管機構也是一舉兩得,可以照顧復讀的弟弟,又能賺點錢。可眼下這個被父母交由托管機構代管的“毛刺”怎么沒去學校?也沒躲在宿舍!能跑去哪里?
黃建興一頭霧水。讓他不知所措的還有一股憂慮纏繞上來:自己干了不到半個月,不會因此再失業吧?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是一個陌生號碼。“黃老師嗎?我是學校的保安,你叫我小彭就行。班主任老師讓我過來幫你找學生。”在這所軍事化管理的高中,由于壓力很大,老師們最怕的就是學生承受不了,學生出現意外對學校來說是大事,也難怪會立刻安排保安前來幫忙。
“他有常去的地方嗎?”保安穿著制服過來,竟然是個高個子、身材偏瘦的年輕男人。年紀看起來和黃建興差不多。黃建興撓撓頭,“我還真不知道,我才來一個禮拜。”“那已經夠久了,一個禮拜你還摸不清一個學生去哪里?”小保安有些詫異。
也無怪乎小保安會詫異,這個小鎮上沒有任何娛樂設施,網吧飯店KTV,都被書店、文具店、小飯桌以及各種托管機構和房屋中介取代了。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孩子,在這樣的環境里,能跑到哪里?最怕的就是跑出小鎮,小鎮后面就是山。要是跑進山里可就麻煩了。
黃建興和小保安在鎮子里走了一圈,到處都找不到。黃建興的汗都下來了。小保安比較淡定,“估計是去鼓搗手機了。”在小保安的帶領下,兩人去了手機維修店。到了第三家,老板果然告訴二人,“是有一個胖男孩,過來租了一天手機,說是家里有急事。”“應該就在店后打游戲了吧!”小保安沖著黃建新擺了擺手。
兩人在手機店后的破沙發上看到了正專心打游戲的男孩“毛刺”。黃建興先是松了口氣,旋即憤怒起來,“你怎么不好好上課,躲在這里玩手機!你這樣將來怎么考上大學!”一邊說一邊準備去搶男孩手里的手機。
保安小彭攔住了黃建興,他拉著黃建興的手,“你先別急。”轉過頭去問“毛刺”,“是不是半月考沒考好?”男孩聽到“半月考”三個字,忙碌著的手指停了下來。“是不是班主任說什么了?不用管她。她說的都是氣話。你只要回去好好學習,將來考上大學,就再也不用搭理她了。”小彭的語氣柔和下來,可卻一直握著黃建興的手,兩人的手很快都出了汗。
小彭的話發揮了作用。“毛刺”把手機還給老板,乖乖地坐上了電動車的后座。小彭跟黃建興告別前,想起什么似的,“兄弟,加個微信。以后有啥事也好聯系。”
就在當晚十一點半,黃建興收到了小彭的信息,“你那邊忙完了嗎?一起喝點?”黃建興感覺有些意外,可弟弟已經入睡,而自己負責的一個班的學生宿舍也都熄燈。黃建興想了想,回了條信息,“哪里見?”
“必須有一個是女的嗎?”
“咱倆剛認識,你咋覺得我就能陪你出來喝酒?”黃建興見到小彭,開口就是這句話。
此刻的小鎮上,那些動不動就叫“狀元”“上岸”“考勝”的書店、文具店正準備關門。面館也紛紛收起店里的桌子。見兩個年輕男人走進店門,烤串店的老板來了句,“兄弟,我們這里十二點打烊。”小彭一副很熟悉的表情,“放心,我們聊一會就走。”
兩人一人一瓶啤酒,點了三十塊錢的肉串。黃建興還跟小彭抱怨,這么個小鎮,消費可不低。小彭笑著說,消費不低,可收入也和合肥差不多。黃建興在托管機構,一個月開到了七千多,而小彭這樣的保安,在大城市可能就三千塊錢,但在這里五千多。
但操心也是真的。在這個有兩萬多名學生的高中里,總會有難以預防的情況。早戀的概率不大,不過孩子們承受著內心的壓力,因為成績不好而崩潰的情況經常出現。再次接到小彭的電話時,是下午三點多,“你快買瓶可樂過來,有個學生暈過去了。估計是早上沒來得及吃早飯,現在低血糖了!”小超市距離校門口還有點距離,黃建興氣喘吁吁地跑了過去。
幾次之后,看門的保安都認識了黃建興。這些年紀在四十歲上下的保安會管黃建興叫“那個跟小彭關系不錯的小伙子”。一個多月后,小彭值夜班巡邏時,電動車的前輪陷進了下水井口,他摔傷了。因為其它的保安也要上班,黃建興于是主動提出了幫忙。
黃建興主要是陪小彭去醫院換換藥。還有就是小彭的電動車在這次事故中壞了,黃建興把自己騎了沒多久的新電動車給他,自己則買了一輛二手的。一次,小彭在去換藥的過程中,半開玩笑地對黃建興說,“咱們倆要是有一個是女的,早就談上戀愛了。”黃建興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馬上反問了一句,“必須有一個是女的嗎?”小彭笑了笑。
大概十天后,小彭問黃建興,“那天你不舒服爬上我的床,是不是早就策劃好的?”黃建興反問道,“那你要是不喜歡我,怎么反應那么強烈?”當然,兩人能在一起,還有一個原因:在這個小鎮里,像小彭和黃建興這樣年紀的同志比較少見。
兩人在一起后,白天小彭不值班就過來跟黃建興在一起,還會帶點吃的喝的。盡管兩人在工作上算是認真,但有了感情后的接觸,自然會有些曖昧的細節難以遮掩。比如兩人點了辣串,小彭吃得滿頭大汗,黃建新抬手給他擦汗,被小店老板看到,嘖嘖說道,“幸虧是兩個男的,不然還以為談了戀愛”。又比如學生們上晚自習的時候,他倆在操場上跑步,其間還會有些介于戀人的曖昧與男性好友間的親密動作。
這樣的情況多了,不知道被哪個學生看到了,也不知什么渠道就傳進了托管機構。機構主任找到了黃建興,告訴他要注意個人影響,不要搞那些不知廉恥的事情。說這個話的主任是個快50歲的已婚女性,也許是知道在這個小鎮上能找到像黃建興這樣年輕的男托管教師并不容易的緣故,所以也就是口頭警告一下。
小彭就沒有黃建興這么好運氣了。這件事被反映到學校,學校又把這件事交給了保衛科。保衛科調查了一下,發現不少保安在休息的時候都會出來,但這么做也沒違反什么規定。既然法不責眾,就要另找一個說辭來處理小彭。
最后結論是,小彭讓非校內人員進校,造成了安全隱患。小彭有點埋怨黃建興,“都怪你,非要到我們學校跑步。你想跑步,就在鎮子里跑。”黃建興后來也受到了處罰,托管機構認為他晚上十一點半熄燈后不認真在學生宿舍監督,而是和小彭出去,罰款二百,理由是不夠認真負責。
好在學校很大,這件事只是通過校園廣播,作為嚴格校規的反面教材點到為止。在黃建興看來,這樣的事情可大可小。但那幾天,他看到弟弟都覺得有點局促,生怕弟弟聽說了這件事,再和父母說什么。
小鎮街頭
一只安全套
那之后,黃建興和小彭都收斂了很多。畢竟小彭的妹妹也在高中復讀,這才開始幾個月,兩人可不想因為自己的感情影響了弟弟妹妹的高考大事。
可他們又不甘心就這樣連面都不見。既然不能去學校,那就只能是小彭找時間從學校出來。小鎮幾乎所有的書店和文具店在白天都是關閉的,只有到了夜幕降臨后,學生們完成了一天的學業,才有時間來逛一逛。為了避免讓學生注意到,小彭和黃建興到了晚上就不再見面。
但畢竟是年輕人,只是白天見面,兩人都覺得不夠。小彭萌生了讓黃建興也進保安隊的念頭。黃建興有些猶豫,在這個高中,很多復讀孩子的午餐都是由陪讀的家長送到高中的大門口,這些孩子在中午放學后的不到10分鐘里站著吃完,再回到教室繼續學習。他要照顧弟弟的飲食起居。兩人成為情侶后,每天中午黃建興給弟弟送飯的時候,都會給小彭的妹妹也帶上一份。盡管兩個孩子不在同一個班級復讀。但彼此也借這樣的機會熟悉起來,偶爾還會交流上一兩句。如果黃建興去了保安隊,很有可能會讓兩個孩子的午餐變得困難。
也就是這幾天,托管機構的清掃阿姨發現了問題。那天一早,阿姨就神神秘秘地拎著個黑色塑料袋去找托管機構的主任了。黃建興看到阿姨小步快跑的模樣,還覺得有幾分好笑,可等到他拎著飯盒回到托管機構,就被主任叫了過去。
“小黃,我上次跟你談完,我發現你沒有什么改變。自從你來了我們機構,真是出了不少問題。”
見黃建興一臉的疑惑,主任打開窗戶說亮話。她捋了捋頭發,下定了決心一樣,指了指放在腳邊的黑色塑料袋,“你打開看看里面是什么。”黃建興有些疑惑地打開了塑料袋,在用過的紙巾、飲料瓶、小零食包裝袋之間,赫然有一只用過的安全套。
黃建興滿臉通紅。“你是自己說,還是我問你?”黃建興本來有點不好意思,一聽主任這語氣,汗毛都豎了起來,“主任,你啥意思?你覺得這個是我用的?”主任換了一副表情,“我們這兒除了你,就還有兩個男職工,一個是食堂的大廚,一個是保安。一個40多,一個50多,難道不是你這個20多歲的小伙子,還是他們兩個老大爺嗎?”
黃建興一時間啞口無言。他吭哧了半天,只吐出一句,“反正不是我。”主任剛才的語氣還算溫和,聽到這句話,立刻變了臉色,“小黃,你這是什么態度?”
見黃建興不肯說什么,主任坐不住了,她拍了拍桌子,聲音也提高了,“小黃,我之前給你留面子,也考慮到你還是年輕人。你領男的到宿舍里,我也沒說什么。現在你把用過的這種臟東西扔到我們學生用的桶里。他們還都是孩子,讓這些十七八歲的學生看到了會怎么想?”
垃圾
主任又說,“畢竟我們也是做教育工作的。你的個人喜好,是不是變態,我不做評價。但如果你現在這個情況影響了我們機構的名聲,影響了孩子們的學習。那我是堅決不允許的。”眼看著黃建興的臉越來越紅,主任撂下了一句,“我給你一天的時間好好考慮考慮。明天你務必給我一個答復。”
黃建興有些脊背發涼
小鎮畢竟是小鎮,風言風語流傳的很快。“你們聽說了嗎?那個機構宿舍里有那種事情。”“什么事情啊?”“就是讓你播種啊,讓你當播種機呀。”高中生們的娛樂總是這樣的,短暫而又直白。黃建興的弟弟也聽說了。
下了晚自習,弟弟回到托管機構的宿舍,開口就問,“哥,我們學校里都說你這個托管機構出問題了。”“別聽他們瞎說。”黃建興下意識回答,“你東西背完了嗎?”“哥,你都沒問我是出了什么問題,就讓我別聽他們瞎說。”弟弟一臉不高興。
黃建興不想說這方面的事情,但他晚上和小彭偷偷講了整件事,小彭氣壞了,“又不是咱倆用的,你怕什么!大不了就報警!”
到了第二天,主任又找到了黃建興,問他到底是怎么考慮的。那天晚上小彭情緒穩定下來后,和黃建興商量了一番,兩個人認定口說無憑,要查監控,反正宿舍樓門口就有監控,那幾天小彭的確沒有去找黃建興,所以他們也不害怕。
聽說要查監控,主任反倒一愣,不過事已至此,該查就查。奇怪的是通過監控并沒有看到有非托管機構的老師或者學生出入宿舍。這么說來,這只安全套最后的歸屬,就是老師內部的問題了。
那天,幾個托管機構的老師和主任反復看了兩遍監控,最后還是主任發現了問題。她指著屏幕上正在播放的畫面說道,“咱們食堂晚上7點就下班了,這個大廚怎么半夜10點多才走?”
主任當著幾位老師的面,把大廚喊來。大廚本就是個粗人,見到這番情景,幾乎沒有掙扎就承認了,原來是他和一位負責學生日常生活的阿姨談起了戀愛。
大廚是不能解雇的,還要給孩子們做飯,還要保證衛生。為了正風氣,阿姨被解雇了,這讓黃建興有些脊背發涼。原本那個阿姨干活勤勤懇懇,據說已經在這里干了七八年。可此時卻說開除就開除了。幾天之內,托管機構里也有一些風言風語。有為托管阿姨被辭退鳴不平的,也有說像黃建興這樣的人都還在繼續帶學生,怎么不開除黃建興。
“這件事雖然沒有直接波及到你,但你也要想清楚。”本以為這個風波就這樣結束了,可過了幾天,主任又找黃建興談話,“你和那個小保安的事情,現在不少人也知道。我們這個托管機構,對于阿姨的管理都這么嚴格,更不用說你們倆這樣的事情。以前我還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現在我們的托管機構被推倒了風口,如果有一點風吹草動,跟你扯上了關系,到時候不要說我不顧情面。”
聽完主任的這番話,黃建興有些心寒。他琢磨著干脆離職。離職申請寫好后,黃建興給自己負責的二十六個學生買了筆記本等小禮物。讓黃建興沒想到的是,之前那個調皮搗蛋的“毛刺”蹦了出來,“老師,你這是什么意思呀?”黃建興解釋說自己打算辭職了。“毛刺”立刻說他馬上就要高考了,不想換老師,萬一考不好怎么辦!“毛刺”帶著同學們去找了主任。
主任大概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情況,她質問黃建興,“是不是你讓他們這么做的!”還沒等黃建興回答,“毛刺”大聲說,“和黃老師沒關系!”見孩子們這么堅決,主任急忙答應孩子們,讓黃建興一直帶他們到高考結束。
黃建興在六安的街頭
“畢竟我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工作保住了,可黃建興高興不起來,連他弟弟都說,讓他不要干擾自己的學習。黃建興覺得有點丟臉,可又不想影響弟弟,只好讓小彭這段時間先減少見面。一切都以孩子們的高考為重。
黃建興納悶為什么這幫孩子會舍不得自己。那段時間,黃建興內心的壓力不小。這個鎮子上的路,是彎彎曲曲、細細長長的一條,每到了放學的時間,路上會瞬間從寂靜變成無比喧鬧。隨著高考的臨近,兩側的店鋪也都掛出了“高考必勝”的條幅,整個鎮子彌漫著緊張的氛圍。
“毛刺”是最不讓人省心的孩子。在高考前,別的孩子回到宿舍還繼續背書,“毛刺”則一臉憂郁。凌晨一點,班上最用功的孩子都已經沉沉睡去了,“毛刺”卻在宿舍走廊踱步。同樣睡不著的黃建興納悶地叫住了他,“是有什么心事嗎?還是遇到了什么困難?”一聽這話,“毛刺”的眼圈都紅了,“老師,我要是考不上怎么辦?”
“怎么會考不上呢?”黃建興拉著“毛刺”到教師辦公室坐下。“老師,我之前在另外一個學校已經復讀了一年。可成績沒有太多提高。我爸說這次再考不上,就讓我去深圳打工了。”黃建興聽完,打量著眼前這個身高將近一米八的孩子。
“你就是壓力太大了。只要正常發揮,你是一定能考上一本的。”黃建興為緩解“毛刺”的壓力,換了一個話題,也是他一直想問的問題,“當時我想辭職,你為啥舍不得我走?”“毛刺”開玩笑似的說,“我爸說他一年讓我復讀都要花四五萬塊錢。我想我在這兒都花了這么多錢,我為啥不能說的算?”
緩了緩,“毛刺”才說出了實情,“上次你抓到我玩手機,沒有報告學校,你不像別的老師那樣上來就批評我。”黃建興聽完,暗想自己不也因為身為同志,常常被人非議。明明不是一件錯事,偏偏在很多人口中是見不得人的。想到這里,黃建興也有些唏噓,“那老師也要謝謝你,幫老師保住了工作。我們做個約定,等你考上了一本,老師請你吃飯!”
高考很快到來。那兩天,黃建興的弟弟和小彭的妹妹分別回老家高考,“毛刺”也離開了托管機構,去學籍所在地的高中參加高考。整個鎮子仿佛回歸了平靜,高一高二的學生繼續在這里上學放學。
緊接著的一個月,高考結束的孩子們開始忙著報志愿。直到此時,黃建興和小彭才松了口氣,難得有一天休息,兩人去了市里。六安不大,他們去南門塔轉了一圈,又去被當地人稱為“紅街”的云路街吃飯。小彭夾起一塊吊鍋牛雜,問黃建興,“你接下來有啥打算?”
這話把黃建興問住了。按照之前他和家里的約定,完成了“陪讀”的任務,黃建興就可以去合肥找工作。但此時他已經和小彭在一起了。
“你們不是上個月就可以離職了嗎?”小彭見黃建興不吭聲,又跟了一句,“你要是不愿意在托管機構干,就來我們這吧!收入不比在你們那個機構少,而且沒那么操心,正常巡邏就行。”黃建興明白小彭的意思是不想就此分開。
“你一點都不想去合肥這樣的大城市嗎?”黃建興有些納悶。“去了大城市找到的工作不一定適合自己,而且搞不好干個一年半載就失業了。”小彭早就想好了,“在這個小鎮,雖說經濟不繁華,但上網網購啥都能買到,再加上快遞也挺方便。而且在這工作更簡單,大家每天都是圍著學生的高考,不用想太多。”
小彭的這番話觸動了黃建興。此前他一直覺得如果不去大城市,好像委屈了自己。但在現在的經濟情況下,也許選擇一個適合自己的小鎮并不是壞事。
讓黃建興沒想到的是,決定留下來的自己,再一次陷入了求職困難。鑒于其他的托管機構也聽說了他的情況,大家不愿意再接受他。“我們可是教育下一代的地方。”黃建興難以忘記其中一位負責人譏諷的語氣。
最終,黃建興在市里的一家培訓機構找到了工作,同樣是教培機構,收入竟比小鎮上少了四分之一。但小彭和他商量后,覺得從六安到小鎮開車只要四十多分鐘,兩人可以在休息時去看望對方。休息日的時候一起過情侶生活。兩人的著落就這樣定了下來。
黃建興自己沒想到,一年前還不想回到安徽的他,兜兜轉轉后還是留在了小城市生活。“但那又有什么關系呢!”黃建興說,“畢竟我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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