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遺憾，不完美。

來源：李月亮

作者：李月亮

這不是一個“屠龍少年終成惡龍”的故事。

而是一個“舞龍中年身不由己”的無奈。

01

謝幕

昨天上午，第十屆乒協大會。

劉國梁宣布辭去乒協主席職務，由王勵勤接任。

從報道上看，場面溫情，得體，順利。

劉國梁的發言，雖然努力控制情緒，但還是幾度哽咽，眼角泛淚。

“就像一個學生參加畢業典禮，要放下沉甸甸的責任了，我很不舍。”

他解釋了辭職理由——

“我已經連續參加了8屆奧運會，32年最好的青春都與奧運、責任、使命和榮耀相關，壓力非常大。”

“領導挽留過很多次，但我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后也得到了認可，所以我還是很開心的。”

本來換屆應該是在 2027 年。

但劉國梁說，因為2028年就是奧運會了，他想留給下一任更充足的戰略布局時間，所以決定提前辭任。

我相信以上他說的都是真的。

但是，顯然，不是全部。

還有太多太復雜的幕后，他無法言說。

02

背后

我昨天看到新聞，第一反應就是想起了七年前的623事件。

2017年，時任國乒總教練的劉國梁，突然被撤職。

引發眾人不滿與不解。

當時他在球隊中威望極高。

6月23日，正在參加國際乒聯大賽的多名頂尖球員們宣布罷賽。

馬龍、許昕、樊振東、馬琳、秦志戩……齊刷刷地發出統一文案的微博，呼喚劉國梁。

體育總局迅速反擊，批評隊員們的做法“極其錯誤”。

這件事當時鬧得很大，是中國乒壇極罕見的混亂時刻。

我記得各種傳聞不絕于耳，京圈和滬圈之爭、茍局和某某之爭等等，咱們不便多說。

其實權利場上，波譎云詭的斗爭從未停止。

利益越大，斗爭越猛。

只是通常絕大部分爭斗都藏在水下。

如果浮出水面，那多半就是斗爭激烈到摁不住了。

好在，劉國梁在出局一年，又成功當選中國乒壇主席，再次成為乒壇掌門人。

到這次辭任，他又干了六年半。

而有了上一次的教訓，這一次劉國梁離開，官方顯得相當謹慎。

幾乎所有官媒都重點強調劉國梁是“主動”辭職。

總局領導也及時給出好評——

“劉國梁兢兢業業、辛勤付出，帶領中國乒乓球隊在國際賽場上屢創佳績”。

冠軍隊員們更是第一時間出鏡，表示“感恩劉國梁，期待王勵勤”。

局面很穩。

關于辭職之后的去向，劉國梁說了兩點：

一是更多地陪伴家人。

二是做好國際乒聯的工作。

劉國梁辭職后，依然是國際乒聯第一副主席，WTT董事會主席。

只是這兩個職務看著挺大，其實相對中國乒協主席，算是虛職。

所以從目前的信息看，劉國梁辭職后沒有去往更高處。

以后不出意外的話，就是“退居二線”了。

而他1976年出生，今年只有49歲。

對于一個聲名顯赫的男人來說，正是當打之年。

——接替他的王勵勤，其實也只比劉國梁小兩歲。

而且劉國梁是頂尖運動員出身，骨子里自帶拼搏精神。

能吃苦，能戰斗，能抗壓。

說他四十多歲就想回家享清福了，我其實是不太信的。

他之所以做出今天的選擇，多半有他的不得已。

也許，從7年前的被迫辭職，到今天的主動離任。

這個位子，他就沒有坐穩過。

03

功過

這次劉國梁離任的新聞下，很多人都在慶賀。

背后原因我大體知道。

是因為這幾年，很多人都對劉國梁頗為不滿——

認為他打壓樊振東。

在任7年技術沒有突破。

隊員斷層，年輕主力跟不上。

助長飯圈文化……

“罪狀”一大堆。

甚至還有一張圖在流傳。

說李鐵在主動辭職一年后被查。

暗指劉國梁也要步此后塵。

說實話，我看了這些指責，心里頗有幾分難過。

劉國梁這些年當然有過錯。

但相比之下，他的功績顯然更大——

做運動員時，他是國乒一哥，拿到中國第一個大滿貫。

執教生涯，他帶隊狂攬30多個世界冠軍，斬獲9屆世乒賽團體冠軍、3屆奧運會幾乎包攬金牌。

他號稱國乒的定海神針。

看到他，隊員和球迷就覺得心安。

而賽事之外，他大刀闊斧推動多項改革。

比如把乒乓球使命從“奪取冠軍”升級為“讓乒乓球成為世界性運動”。

因為這才是更高的體育精神，而且只有全世界一起玩，乒乓球才有廣闊未來。

只是很多事情，難免有弊端。

比如劉國梁積極運動員商業化，打造出了多個明星隊員——馬龍、張繼科、王楚欽、樊振東、孫穎莎……

這讓乒乓球運動更加深入人心。

也給球隊帶來了豐厚收入，據說隊員的平均收入翻了近十倍。

可硬幣的反面是——

過多的商業活動很消耗運動員的精力。

明星運動員人氣太高，又導致飯圈文化盛行，引來一堆爛事……

很多事情，正面是功，背面是過。

只看功勞或者只揪過錯，都不公平。

我們要客觀評價一個人，還是要全面看整體，功過一起評。

我個人是覺得——純個人看法——劉國梁是九分功一分過。

總體來說，他是一個干實事的人。

既有做事的能力，也有做事的意愿，更實實在在地做了大量有價值的事。

他當然有過錯。

但我們不能只揪住他某一個過錯，就把他從頭到尾、完完全全地打倒。

大家都是一身缺點的人，誰也不該苛責誰完美。

何況很多事情，真相其實遠比我們看到的更復雜。

劉國梁不是“屠龍少年終成惡龍”。

非要說的話，他更像是“舞龍中年力不從心，又身不由己”。

04

不完美，但無悔

我昨天看到劉國梁抹眼淚。

就忍不住想，人這輩子，真是太難了。

賽場有賽場的廝殺。

官場有官場的博弈。

名利場有名利場的紛爭。

你想做成點事，還落下個好，真是好難。

劉國梁的條件，已經是得天獨厚了。

打球有技術，工作有智慧，處事有情商。

有勇有謀，還心懷一腔熱愛。

結果忙活幾十年，最后還是身背負評退場。

想來劉國梁自己也是感慨萬千吧。

昨天的“畢業典禮”上，他提起過往，一開口就哽咽了——

“猶記得我年少剛踏入中國乒乓球隊大門的場景。

記得在奧運村的不眠之夜，我們為排兵布陣群策群力。

記得重大國際賽事奪冠時，我與隊伍相擁相泣……

這些畫面早已鐫刻在我生命中，成為最珍貴的烙印。”

最后，他這樣總結陳詞：

“32年，連續征戰八屆奧運會。

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年華都與奧運會共度，我無怨無悔。”

無怨無悔。

這大概是我們能給這不完美的人生，找到的最好安慰吧。

如果人生注定不完美。

我們就求一個無怨無悔。

劉國梁也好，我也好，看文章的你也好。

我們一路奮戰，伴隨著太多悲欣——

最初上路的忐忑。

向上攀登的踉蹌。

落后于人的慌張。

摘下果實的喜悅。

意氣風發有時，血雨腥風有時。

志得意滿有時，無奈無力有時。

到最后長路走盡，我們一身勛章，也一身疲憊。

曾經的汗水淚水，化為生命烙印。

曾經的掌聲笑聲，碎成漫天星辰。

人生總有曲終人散時，或早或晚。

只愿我們回首來路，都可以坦然說一句：

那美好的仗我打過了，當跑的路我跑盡了，所信的道我也守住了。

有遺憾，不完美。

但是，無怨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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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李月亮。高人氣作家，新女性主義者，扎實寫字的手藝人。以理性和智慧陪萬千讀者成長。新書《活得清醒》當當網熱賣中。微信公眾號：李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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