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的長安,秦嶺腳下暗香浮動。4月15日--20日,第32屆中國(長安)蘭花博覽會上,五千盆珍稀蘭花與當代藝術交相輝映。在這場以“蘭香秦嶺”為主題的盛會中,一幅署名董健的《空谷幽蘭圖》前始終簇擁著駐足者——畫中蘭草自嶙峋山石間破勢而出,墨色遒勁處如刀刻斧鑿,朱砂點蕊時若烈焰灼空,徹底顛覆了傳統文人畫中纖弱婉約的蘭草意象。這恰似一道文化隱喻:當蘭花產業成為鄉村振興新引擎的今天,千年蘭文化正經歷著藝術維度上的當代覺醒。
董健(左一)在中國(長安)蘭花博覽會上(勾志彥 攝)
尋蘭者:桐柏山野的蕙蘭密碼
南陽,在這片誕生過《南都行》、《出師表》的土地上,蘭香從未拘泥于某一種形態,它只是永恒地裂土重生,如同中華民族每一次絕境中的文明突維。
定居南陽的董健,身兼畫家、篆刻家雙重身份,卻在蘭草世界里開辟出第三條道路。二十年跋涉,他踏遍鄂豫陜三省交界處的幽谷深澗。董健在桐柏的畫室推開窗,便能望見桐柏山脈的蒼茫輪廓。這片橫亙鄂豫邊界的秘境,是《本草綱目》記載的蕙蘭原生地之一。每年清明前后,他必深入桐柏主峰太白頂下的原始林區,追蹤那些生長在海拔800米以上巖縫中的野生蕙蘭。“這里的蕙蘭葉質剛硬如革,花香冷冽中帶著礦物的醇厚,是歷經冰川期存活的活化石。”他輕撫一片標本蘭葉,指尖劃過葉片背面的金色腺點——這正是桐柏蕙蘭獨有的“金星雪浪”特征。
第32屆中國(長安)蘭花博覽會現場(王躍武 攝)
在桐柏山海拔千米的峭壁間觀察野生蕙蘭如何在春寒料峭中抽芽。“文人案頭的蘭是馴化的符號,山野石縫里的蘭才是生命的本體。”這位身形瘦削的藝術家說話時,手指總不自覺在空中勾畫蘭葉的弧度。
董健的畫室墻上掛著兩幅對比鮮明的作品:左側明代周天球的《墨蘭圖》清雅秀逸,右側自家《九皋鳴蘭》卻以金石刀法入畫,葉片如劍戟交錯,花瓣似星辰迸濺。“既要讀懂鄭板橋的'刪繁就簡三秋樹',更要參透山嵐如何在蘭葉上留下時間的刻痕。”董健說。
中國蘭花協會副會長、浙江蘭花協會會長張章熙教授是蘭協中資深學者,也是最早推介董健的伯樂,他表示:“董健獨創的‘逆鋒皴蘭法’,將篆刻中的沖刀技法轉化為筆墨語言,使每片蘭葉都呈現出青銅器銘文般的滄桑質感。”
專家鑒賞桐柏“蘭王”(勾志彥 攝)
“近年來,桐柏縣深入踐行‘兩山’論,稟賦自然資源優勢、通過現代科技賦能,大力發展蘭花產業,全縣從事蘭花產業6萬余人,種植面積8萬多平方米,年產值超8億元。”桐柏蘭花協會會長黃發國表示。
當桐柏縣的蘭花產業托起鄉村振興時,千年蘭文化正在藝術家的筆墨間經歷著基因重組。
董健的參展作品(王躍武 攝)
破局者:讓蘭魂重返天地
暮色中的終南山,董健常攜弟子觀察暮色如何浸染蘭葉。這位南陽畫家的寫生本上,正在創作構思——一本厚厚的《中國蘭譜》。
中國蘭花協會會長陳少敏曾如此評價:“董健的蘭,是把《離騷》‘紉秋蘭以為佩'的孤高,轉化成了‘九萬里風鵬正舉'的壯闊。”這種美學嬗變在《秦嶺蘭韻》系列中尤為顯著——畫面常以大面積留白象征云海,數叢蘭草如綠色箭矢刺破虛空,花瓣上的曙紅層層暈染,恍若朝陽初升時山巔的霞光。
第32屆中國(長安)蘭花博覽會現場(王躍武 攝)
二十年山野寫生,董健獨創的“巖脈皴”技法便源于桐柏山的地質啟示。在其代表作《淮源蘭魄》中,他以赭石混入南陽獨山玉粉,摹寫山巖被億萬年溪水侵蝕的肌理;用狼毫側鋒橫掃出的蕙蘭葉片,邊緣呈現鋸齒狀殘缺,恰似現實中抵御寒風的生存印記。“古人畫蘭求‘清',桐柏山的蘭卻教我悟‘韌'。”這種美學嬗變在其《風骨四條屏》中達到極致:畫面中的蕙蘭與史前蕨類植物共生,根系穿透三層地質剖面,將楚地“篳路藍縷”的開拓精神凝為永恒。
從長安歸來的高鐵上,董健的手機不斷震動,是湖北蘭友發來了野生寒蘭照片。車窗外的秦嶺輪廓漸次模糊,而宣紙上的萬千蘭姿愈發清晰。在這個科技與生態共生的新時代,他筆下的蘭草早已超越物象,成為連接天地精神與人間煙火的虹橋——既有深谷幽蘭的孤傲,亦具向陽而生的熾烈,恰似文明長河中永不熄滅的星火。(勾志彥)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