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講

本期是《周易》系列講座的第三講"至哉坤元"，由韓望喜博士繼續為我們深入解讀這部中華文化經典。《周易》作為"群經之首"，不僅是中國古代哲學思想的源頭活水，更是理解中華文明宇宙觀、人生觀的重要鑰匙。本講將從陰陽概念入手，探討八卦的起源與象征意義，幫助大家初步把握《周易》的基本框架和思維方式。讓我們一起跟隨韓博士的腳步，開啟這段探索中華文化智慧的旅程。

小編：韓博士，我們已經講完了上經的第一個卦“乾卦”，請問今天我們要講什么呢？

韓博士：乾卦是《周易》64卦之首，“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今天要講的是坤卦，是64卦的第二卦，講“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小編：坤卦是怎樣表征的呢？

韓博士：坤卦是：坤下坤上。六爻皆陰。卦象是地，卦德為順。卦辭是這樣的：坤：元，亨，利牝馬之貞。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利。西南得朋，東北喪朋。安貞吉。

這是什么意思呢？《坤》卦象征著地：元始，亨通，利于像雌馬一樣守持正固。君子有所前往，要是搶先居首必然迷入歧途；要是跟隨人后就會有人作主，必有利益。往西南將得到友朋，往東北將喪失友朋。安順守持正固可獲得吉祥。

坤卦卦辭中的元、亨和乾卦略同，但此處特指“地”配合天，也能開創化生萬物，使之亨通。《周易正義》說，“蓋乾坤合體之故，故《乾》后次《坤》。言地之為體，亦能始生萬物，各得亨通。”

利牝馬之貞。貞，正。牝馬柔順而能行地，故取為坤德之象。《周易集解》引干寶曰：“行天者莫若龍，行地者莫若馬。故乾以龍繇，坤以馬象也。坤是陰，故稱利牝馬之貞。”王弼在《周易注》中說：坤貞之所利，利于牝馬也。馬，在下而行者也，而又牝順，順之至也。至順而后乃亨，故唯利于牝馬之貞。

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利。這句說的是坤德在于柔順、居后，搶先必“迷”，隨后得利。

西南得朋，東北喪朋。一種說法是《坤》居西北亥位，陰氣逆行，沿著西南方向前行遇“陽”漸盛，若沿著東北方向前行則失“陽”漸盡；而“陰得陽為朋”，故西南行得朋，東北行喪朋。王弼是這樣注的：西南，致養之地，與坤同道者也，故曰“得朋”（樓宇烈教授注：致養，得到養育。說卦：坤也者，地也，萬物皆致養焉。西南方是坤位，為陰地。）王弼說：東北，反西南者也，故曰“喪朋”。陰之為物，必離其黨，之于反類，而后或安貞吉。

乾卦有元亨利貞四德，坤卦也具備此四德。但是乾剛坤柔、乾健坤順，這是其不同之處。

小編：韓博士，上面所說的坤卦卦辭是“經”（易經）的部分，那么“傳”（易傳）是怎么來解釋坤卦的呢？

韓博士：《易傳》里有《彖傳》。《彖傳》隨上下經，分為上下兩篇，共64節。分別解釋64卦卦名、卦辭以及一卦的大旨。彖，是斷的意思，斷定一卦之義。斷定一卦的主旨。

我們看看《彖傳》是怎么說的吧！

《彖》曰：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坤厚載物，德合無疆；含弘光大，品物咸亨。牝馬地類，行地無疆，柔順利貞。君子攸行，先迷失道，后順得常。西南得朋，乃與類行；東北喪朋，乃終有慶。安貞之吉，應地無疆。

黃壽祺、張善文先生解釋說：《彖傳》說：美德至極啊！配合天開創萬物的大地！萬物依靠它成長，它順從秉承天的志向。地體深厚而能普載萬物，德性廣合而能久遠無疆；它含育一切使之發揚光大，萬物亨通暢達接受滋養。雌馬是地面動物，永久馳騁在無邊的大地上，它柔和溫順利于守持正固。君子有所前往，要是搶先居首必然迷入歧途偏失正道，要是從隨人后溫和柔順就能使福慶久長。往西南將得到友朋，可以和朋類共赴前方；往東北將喪失友朋，但最終也仍有喜慶福祥。安順守持正固的吉祥，正應合大地的美德永保無疆。

大哉乾元，至哉坤元，都是指天地生養萬物之德美善至極。無疆，廣博無疆，長久無疆。

王弼在解釋《彖傳》這段話是說：地之所以得無疆者，以卑順行之故也。乾以龍御天，坤以馬行地。地也者，形之名也；坤也者，用地者也。夫兩雄必爭，二主必危。有地之形，與剛健為耦，而以永保無疆。用之者，不亦至順乎？若夫行之不以牝馬，利之不以永貞，方而又剛，柔而又圓，求安難矣。

小編：讀《易經》要借助《易傳》。孔子作《易傳》，共有10篇，叫“十翼”，其中有《象傳》。《大象傳》解釋64卦卦象，《小象傳》解釋64卦的爻象。好，那么《易傳》里的《大象傳》是怎么看坤卦的呢？

韓博士：《象》曰：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象傳》曰：大地的氣勢厚實和順；君子因此以敦厚的美德容載萬物。

王弼注曰：“地形不順，其勢順。”樓宇烈教授解為：地形方直，所以不柔順；然而地在下，其趨勢則是柔順的。

林希元《易經存疑》曰：“惟其厚，故能無不持載。故君子以之厚德，以承載天下之物多矣。”

小編：坤卦的卦辭知道了，還得知道每一爻的爻辭。我們來看看坤卦每一爻的象征意義吧？韓博士，坤卦初六爻辭“履霜，堅冰至”怎么解釋呢

韓博士：初六，踩上微霜，將要迎來堅冰。

初六，就是居于下的第一位，第一位陰爻，陽爻稱九，陰爻稱六。履，就是踩，此言陰氣初起，必增積漸盛，猶如微霜預示著堅冰將至。《周易正義》上說：“初九陰氣之微，似若初寒之始，但履踐其霜；微而漸積，故堅冰乃至。”

《象》曰：“履霜堅冰，陰始凝也；馴致其道，至堅冰也。”《小象傳》說，踩到深秋的薄霜上，預示著堅冰的冬天將要到來。陰氣已經開始凝結，順著這個下去，結著堅冰的寒冬一定會到來。馴致其道，乃至堅冰也。

王弼注曰：始于履霜，至于堅冰，所謂至柔而動也剛。從有些微霜開始，然而終至于凝成堅冰，這就是所謂從柔弱開始，逐漸積累而至于剛強。

小編：韓博士，坤卦六二爻辭“直方大，不習無不利”怎么解釋呢？

韓博士：六二，正直、端方、宏達，不學習也未必不獲利。這是從六二的位、體、用三個方面來說明爻辭之美。《周易正義》說：“生物不邪謂之直，地體安靜是其方也，無物不載是其大也。”《尚氏學》：“方者地之體，大者地之用，而二又居中直之位，故曰“直方大””。

不習無不利。王弼注曰：居中得正，極于地質。任其自然，而物自生；不假修營，而功自成，故不習焉，而無不利。六二爻位居于下卦之中，得位之正，所以最充分地體現了地的品質：直、方、大。不習，意思是靜。不假修營，任其自然。

《象》曰：六二之動，直以方也；不習無不利，地道光也。

意思是說：《小象傳》說：六二的變動，趨向正直端方；不學習未必不獲利，是大地的柔順之道發出光芒。

六二陰居陰位（六二、六四是陰位）柔順中正，所稟坤德至厚。朱熹指出：“《坤》卦中惟這一爻最純粹。蓋五雖尊位，卻是陽爻，破了體了；四重陰而不中；三又不正。惟此爻得中正，所以就這說個‘直方大’。”（《朱子語類》）

小編：韓博士，坤卦六三爻辭“含章可貞；或從王事，無成有終”怎么解釋呢？

韓博士：六三，蘊含陽剛的章美可以守持正固；或輔助君王的事業，成功不歸己有而謹守臣職至終。

含章可貞。章，指剛美章彩（章美有文彩）。六三陰居陽位（初九、九三為陽位，六二、六四為陰位），內含剛美而不輕易發露，故可守貞。

或從王事，無成有終。無成是不以成功自居。《程傳》說：“為臣之道，當含晦其章美，有善則歸之于君”，“或從上之事，不敢當其成功，惟奉事以守其終耳。”

《象》曰：含章可貞，以時發也；或從王事，知光大也。

《象傳》說：蘊含陽剛的章美可以守持正固，說明六三應當根據時機發揮作用；或輔助君王的事業，說明六三智慧光大恢弘。知光大也。知，即“智”。六三不自擅章美，唯盡職王事。

王弼注曰：三，處下卦之極，而不疑于陽，應斯義者也（樓宇烈教授：六三爻雖處于下體之極的高位，然而能夠不被陽所懷疑，是由于它用柔順之義。）不為事始，須唱乃應，待命而發，含美而可正者也（樓宇烈教授：意思是六三把坤的美德含蓄在內，不為先而應于陽，這樣就可以獲得正道），故曰“含章可貞”也。有事則從，不敢為首，故曰“或從王事”也。不為事主，順命而終，故曰“無成有終”也。

小編：韓博士，坤卦六四爻辭“括囊，無咎無譽”怎么解釋呢？

韓博士：六四，束緊囊口，無咎無譽。括，結也，閉也。此謂六四處位不中，其時不利施用，故以“括囊”比喻緘口不言、隱居不出；這樣雖不致惹害，但也不獲贊譽，故曰“無咎無譽”。

《象》曰：括囊無咎，慎不害也。

《象傳》說：束緊囊口免遭咎害，說明六四必須謹慎小心才能不惹禍患。

六四爻以陰居陰，有謙退自守、慎而又慎之象，這是處位不利而能獲“無咎”的重要條件。

王弼注曰：處陰之卦，以陰居陰。履非中位，無直方之質；不造陽事（樓宇烈教授：六四不象六三那樣“或從王事”，而是不去就陽以從事。），無含章之美。括結否閉（樓宇烈教授：括結，把袋子扎起來；否閉，閉塞，指天地陰陽二氣不相交通。這整句話的意思是說：把智慮和作為都收斂起來，不要隨意使用智慮，隨便動作），賢人乃隱；施慎則可，非泰之道（樓宇烈教授：只有智慮行動十分謹慎，才可無咎，但也不是通泰之道）。

小編：韓博士，坤卦六五爻辭“黃裳，元吉”怎么解釋呢？

韓博士：六十五，黃色裙裳，至為吉祥。黃裳，黃，居五色之中，象征中道；裳，古代服裝是上衣下裳，故裳象征謙下；元，大也，猶言至大。此謂六五以柔居上卦之中，其德謙下，故獲元吉。《周易正義》中說：黃是中之色，裳是下之飾。坤是臣道，五居君位，是臣之極貴者也。能以中和通于物理，居于臣職，故云“黃裳，元吉”。元，大也。以其德能如此，故得大吉也。

《象》曰：黃裳元吉，文在中也。

《象傳》說：黃色裙裳，至為吉祥，說明六五以溫文之德守持中道。

文在中，溫文，與威武相對，比喻坤德。《周易正義》說：“既有中和，又奉臣職，通達文理，故云文在其中。言不用威武也。”

王弼是這樣來注釋的：“黃，中之色也；裳，下之飾也（樓宇烈教授：來自左傳昭公十二年：故曰：黃裳元吉。黃，中之色也；裳，下之飾也；元，善之長也）。坤為臣道，美盡于下。夫體無剛健，而能極物之情，通理者也。以柔順之德，處于盛位，任夫文理者也（樓宇烈教授：文，文飾，指柔順等品德）。垂黃裳以獲元吉（樓宇烈教授：垂拱，無為而治的意思），非用武者也。極陰之盛，不至疑陽，以文在中，美之至也（樓宇烈教授：此句意思是，以六五居陰之極盛地位，而不遭到陽的疑忌，是由于它具有中和的品德，這是至美之德）。”

六五獲元吉，在于居尊而能柔和謙下，與《乾卦》九五陽剛向上正好相反。朱子說：“這是那居中處下之道。乾之九五，自是剛健的道理；坤之六五，自是柔順的道理：各隨他陰陽，自有一個道理。”（朱子語類）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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