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周極重要的一件事是,萬眾矚目的深圳寶中南街坊地王“中止出讓”。
4月28日,深圳公共資源交易中心發布公告稱,原擬定于4月30日出讓的寶中南街坊A002-0060宗地,中止出讓程序。
雖然官方諱莫如深,但是從媒體公開調查看,原因很清楚:無人應價,是以流拍。
往前想一想,去年底一直到1-3月份,是全國一線城市屢屢爆出地王的時間段。深圳這塊寶地,也被市場寄予厚望,希望借著這塊地,好好的再為好不容易回暖的市場再加一把火。有不少觀點樂觀評價,這塊地有希望超過去年底后海的地王——總價185.12億。而且,3月4日,該地塊還舉行了推介會,當時吸引了華潤、中海、深鐵、鴻榮源、星河、華發、中國能建等等全國知名開發商的參與。
但最終以流拍收場,不得不說,這個結果令市場沮喪。本來渴望的再加一把火沒有了,反而是兜頭潑來一盆冷水。有粉絲私下跟我抱怨,覺得這再次反映了深圳的城市競爭力下降了。可謂是弄巧成拙,事與愿違。
我自己也判錯了,或者說,我本身預期已經向下貼近保守了,但結果比我的預期還要糟糕。在土地公告公示時我撰寫的這篇文章里《》,我當時指出了兩點:1)這塊地非住宅配比太高,住宅占比低(不足50%),地價不會超過后海地王,樂觀在140億左右;2)這塊地最苛刻、最令人費解之處在于,要求再做一個“文旅商業地標”,不僅是重商業資產擺明著難賺錢,關鍵是與周邊的“歡樂港灣-壹方城-萬豪酒店”形成了重復建設,似乎毫無必要。
從結果來看,我認為,最重要的原因:大概率正是后者關于商業規模的配比(要求整體轉讓的商業和酒店占比高達51%)以及文旅商業地標建設的要求,最終導致了開發商的集體不參與。在這樣的市場行情下,沉淀資金過多,風險過大。而從上海、杭州、南京的土地拍賣來反向對比,也可以左證這一點。其它城市出讓的土地,都幾乎是清一色的“核心地段+低密度+純住宅”地塊。這一點,和深圳非常的不一樣。
次要的因素也有,比如土地總價高,對開發商的實力要求很強;以及,4月以來,中美關稅戰快速升級,為市場走向陡然增加了不確定性,已經顯著影響了房地產成交情緒,開發商在此時此刻先選擇持幣觀望,也在情理之中。
但這些,在我看來,是次要因素,主要因素當是地塊本身的條件設計。注意,也并不是深圳的城市競爭力下降,這個看法過度悲觀了。只需要你稍微仔細做點功課,把地塊和上海、杭州做下條件對比,就會認同我,深圳的土地出讓條件太苛刻了,甚至是有些長官意志。拿這塊地又重新設計“文旅地標商業”,妥妥的反映出了這一點。寶安區政府的規劃,給人感覺是存在執念,到今日也沒有向外界解釋清楚,為何非要在歡樂港灣一路之隔的地方,再做一個重復建設的東西?這樣規劃和要求的科學論證何在?看不出來。
順著這條線索,我認為深圳有必要對后續的住宅用地出讓條件設計,考慮進行一些優化。實際上,我看到最新的一些地塊,似乎在出現了一些新的變化。
首要的一點是,要把今后“寶藏地塊”的商業比重大幅度的降下來,最好是純粹的住宅用地。這個問題已經談了多年了,深圳的商辦、商務公寓太多了,根本賣不掉,買家都被坑進去了,開發商弄一堆商辦、商務,拿在手里都不知道怎么處理,也完全不會再蠢到去拿這樣的地塊。故此,完全沒有理由再去增加這個,而應該大比例的降下去,就是純居土地出讓。官員們以往喜歡這樣設計,因為有商業、辦公,可以引進高大上的總部企業,可以持續帶來稅收,對外好說政績,不似住宅一錘子買賣。但時移世易,今非昔比了,現在市場需要的是:“好地塊、好房子”,如果有這樣的地塊,市場真的有需求。前面已經強調過多次,我們要客觀承認,限購10多年來,全國一線城市蓋出來的很多樓盤都很一般,在牛市中沒人關注產品,但在熊市中頓顯性價比不高。我后臺有些粉絲想換房(比如有錢人家給小孩換婚房),拿2000萬還是找不到自己的“心頭好”,并不像大家想象那樣豪宅遍地。即便是深圳灣沿線,你去扒扒撿撿,真正可以稱之為豪宅的,不過一掌之數,大部分都是快銷品。有時候,我們同行開玩笑評比深圳最豪華的“住宅”,大家的一致結論是:深圳灣一號。但是,它的用地是商辦,這其實令人哭笑不得。
配備了大量的商辦,首先影響的是住宅的宜居性,再次影響的是開發商的投資收益。你又不是搞TOD,弄那么多商業干什么。這是首先應該降下來的,寶藏地塊配極少的商業就夠了。非寶藏地塊無所謂,政府也不會傻到配大比例的商業。
其次的一點是,要把住宅的容積率降下來。市場多次批評過,深圳住宅的容積率太高、太高了。過往幾年,政府正常出讓的凈地,容積率上限搞到6.0。如果是舊改,開發商給了很高的土地貢獻率,住宅的容積率經常都到10.0以上去了——1平米的土地建10平米的房子。上面說的,為什么深圳要給住宅配那么多的商辦比重,一個重要原因也在于:地塊增加了商辦,規劃部門就可以以“混合開發”的正當理由,把地塊的容積率大幅提上去。在牛市中,開發商也喜歡這樣,多搞點公寓、寫字樓,把容積率弄上去。但在熊市中,大家都傻了,根本沒人要你這樣的產品。容積率搞得太高,弄得城市隨處一個樓盤都是超高層,跑到關外都能一堆超高層。放眼全球,除了香港這樣極其罕有的城市,絕大部分國際化城市,超高層都是非常少量的存在——就像最初的商務公寓定位是國際服務式酒店公寓一樣極其的少量。深圳的超高層太多了,官員們從來沒有認真問一問:市場到底有多少人喜歡住50層、74層的樓盤呢?知不知道一個50層的樓盤,家長們每天早晨送孩子上學排隊等電梯要等多久?和京滬杭比較,可以很明顯的看出,他們在最近賣的寶藏地塊,容積率普遍都很低,杭州新出地王,容積率全部都在3.0以下,3.0,在15年前,這都是高密度住宅了,現在在深圳,3.0已經沒有了。
只要容積率下來,地塊的商辦比重自然就下來;反過來一樣,只要地塊的商辦比重下來,容積率自然也能調下來。給到市場可以造好房子的好地塊,不愁沒有開發商出高價,因為深圳有強勁的終端換房需求。
深圳的一些官員,依然還是停留在老思維里,認為我是深圳,我的土地是最寶貴、最稀缺的,無論我怎么規劃都能賣到我想要的價錢。邏輯不對,事實也不對。深圳對總部基地的規劃我早年就批評過,搞太多了,總部企業都不夠了《》。各個區瘋了一樣搞總部基地競賽,全部上商辦,好好的地段全給搞成了鬼城,到現在又不得不調整。超總、后海、寶中、北站,尤其是前海,這些“寶藏區域”當初哪一個不都是規劃的大量的商辦用地,希望吸引到全國乃至全球500強。前海最為可笑,當初經過“嚴密科學”的全球規劃招標,豪言不批一塊住宅地,全部做成世界最高端的總部基地,搞得前海的開發商光賣這個稀缺性就足以天價。結果現在,天天忙著調規,把商辦改成住宅。這么搞來搞去,大家發現,原來規劃也不是那么嚴肅,想調其實都是可以調的。
好消息的一點是,我注意到,深圳最新的一些調規舉動,反映出規劃部門在展開優化。
昨天深超總開啟了第二次調規,將深灣玖序附近的一塊商服用地,也調成了住宅(R2)。這塊地占地11835平米,預計增加住宅建面約52074平米。注意,這塊地的容積率只有4.4,比深灣玖序的6.0低了27%。更是比去年底后海地王的8.0容積率,低上了接近一半!并且,沒有商業。后海地王為什么可以做到8.0容積率?就是因為上面說的,配備了超過30%的商業比重。
其它的地塊也是一樣,深圳4月中下旬通過調規釋放出13宗、29萬平米住宅地塊,容積率普遍的降了下來!普遍在3.0-4.0,低的一塊地在龍華上塘,只有2.5。
這才是正確的做法,好生活需要好房子,好房子需要好地塊。地塊設計的好,不愁賣不出去。
南街坊這塊地,也可以全面取消掉所謂的“商辦”比重,以及取消掉對“文旅商業地標”的定位,就是作為一塊無敵海景的中央居住區,容積率降到比超總還低,一定是大把開發商搶著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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