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侄子,你可不能犯軸啊。" 大爺的茶杯重重磕在茶幾上,茶水濺在父親去年親手雕的木雕筆筒上。
"昏迷三個月了,醫生都說醒過來比中彩票還難。
你媳婦剛懷上二胎,房貸車貸像座山,難不成要把一家子拖進坑里?"
我盯著 ICU 監控里父親插滿管子的臉,喉結滾動著說不出話。
銀行卡余額早就見紅,上個月偷偷把父親攢了十年的養老金取出來時,存折上的 "老有所依" 四個字刺得眼睛生疼。
"大爺您這話咋說的?" 媳婦抱著保溫桶推門進來,保溫桶里是她凌晨四點熬的鴿子湯.
"爸出事前每天幫咱接送老大,下雨天背孩子淌水過河,您忘了?現在他躺那兒不能動,咱就當是還債不行嗎?"
大爺的煙桿敲得桌面咚咚響:"還債?你知道護工費多貴嗎?你男人現在每天跑滴滴到凌晨,孩子發燒都顧不上!"
"我辭了幼兒園工作去超市上夜班。" 媳婦掀開保溫桶,熱氣撲紅她眼下的青黑,"白天在醫院守著,晚上理貨架,一個月也能掙三千。
" 她突然抓起父親的手,輕輕揉著已經有些萎縮的手指,"您看爸指甲蓋都泛白了,我每天給他擦手的時候,總覺得他能聽見我說話。"
大爺摔門走后,病房里只剩監護儀的滴答聲。媳婦把涼了的湯倒進保溫杯,突然驚呼一聲:"你看!爸的手指動了!"
我蹭地站起來,盯著那只被她揉紅的手。父親無名指確實微微蜷了蜷,像當年教我握毛筆時,怕我松手的那個力道。
媳婦的眼淚啪嗒掉在床單上,卻笑著掏出手機:"我拍下來給主治醫生看,上次他說有輕微神經反射就是好兆頭......"
深夜我趴在病床邊打盹,迷迷糊糊聽見媳婦在哼父親愛聽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她的聲音啞得像砂紙,卻固執地一遍又一遍唱著。
月光從百葉窗縫里漏進來,照見她握著父親的手,手指正一下一下輕叩他的掌心 —— 那是我們全家以前玩的 "摩爾斯密碼",三下短叩代表 "我愛你"。
凌晨查房時,護士突然指著監護儀驚呼:"腦電波有波動!"
媳婦猛地站起來,保溫桶 "咣當" 摔在地上,鴿子湯滲進地磚縫,像朵開在深夜里的花。
她顫抖著抓住我的手,指甲幾乎掐進我掌心:"你看,奇跡真的會來的,對不對?"
我望著她眼底閃爍的光,突然想起結婚時父親偷偷塞給我的紅包,背面歪歪扭扭寫著 "別讓媳婦受委屈"。
此刻她蹲在地上收拾滿地狼藉,頭發亂得像團草,卻比任何時候都耀眼。
原來有些堅持不是犯軸,是血脈里連著的光,只要有人愿意守著,總會等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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