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亂華的歲月里，中原大地政權更迭如走馬燈，匈奴、羯、鮮卑等胡族君主輪番登場，有的搞胡漢分治，有的干脆搞極端民族主義，將漢人折磨的夠嗆。
但在少數民族前秦君主苻堅死后一千多年，陜西咸陽的苻堅墓前，仍不時能在供臺上見到些煙酒食物——這是人們用最樸素的方式，紀念這位曾讓他們“吃得飽、活得安”的氐（dī）族皇帝。
說到這，不光是您，早期不少研究歷史的學者感到疑惑：在胡漢對立嚴重的五胡亂華時期，一個戰敗亡國的氐族君主，為何會被漢人如此紀念？
拋個線索，《晉書》里有句“堅性仁厚，待民有恩”，就是專門形容苻堅的。這個氐族皇帝治下的15年，曾給中原漢人帶來過難得的好日子。
跟緊下文，咱們來看看，人們為何這么喜歡苻堅？

氐族皇帝苻堅

1.從“讀書郎”到“大秦天王”
公元338年，前秦開國君主苻健的侄子苻堅出生在氐族部落。和其他氐族孩子不同，苻堅從小不愛舞刀弄槍，卻對漢人老師帶來的《論語》《孟子》愛不釋手。
他的父親苻雄曾開玩笑說：“咱們氐人騎馬打天下，你讀這些漢人書有什么用？”12歲的苻堅卻認真回答：“漢高祖也是平民出身，靠仁義得了天下，咱們氐人要想坐穩江山，怎能不懂漢人百姓的心？”
這樣的想法，在苻堅登基后變成了實實在在的行動。公元357年，21歲的苻堅通過政變奪位，成為前秦君主。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大臣到民間張貼告示：“無論胡漢，只要有才能，都可以到長安來做官。”
而這道告示，讓一個叫王猛的漢人走進了歷史舞臺。

前秦名臣王猛

王猛是山東高平人，早年家境貧寒，靠賣畚箕為生，但飽讀詩書。
當王猛穿著粗布衣服來見苻堅時，前秦的氐族貴族們紛紛對著他撇嘴：“哪來的漢族鄉巴佬，也配和我們共議國事？”話里話外都是毫不掩飾的輕蔑。
和這些自視清高的貴族不同，苻堅親自迎接王猛，興奮地拉著他的手說：“我找你這樣的人才，就像劉備找到了諸葛亮?。　?br/>誠然，這句“諸葛亮”雖然是我戲劇化的寫法，但不可否認的是，在王猛的輔佐下，苻堅開始了一系列讓漢人百姓拍手稱快的改革，并讓前秦一步步走上統一北方之路。從功績上看，王猛的能力對得上苻堅的期盼。
2.胡漢一家的治國之道
苻堅治下的前秦，被后世評價為“協同內外，混一戎華”，意思就是和漢民不分你我，友好相處。他的政策，有三點對漢人可謂是非常關照：
第一，讓漢人能當官
五胡亂華時期的外族政權，雖然有的也進行了漢化改革，但是在他們治下，漢人最多只能當小吏，大官還是把持在胡人貴族手里。
但在當時，出身氐族的苻堅卻打破了這不成文的規矩。他在長安設立太學，專門招收漢人子弟學習儒家經典。
每年秋天，苻堅都會親自到太學考試學生，成績優秀的漢人，直接任命為郡縣官員。
這套政策有多給力呢？前秦當時有個叫韋逞的漢人儒生，家里窮得連書都買不起，苻堅聽說后，竟然派人送去幾十車典籍，還讓他擔任國子祭酒（相當于教育部長）。
以下是我整理的五胡亂華期間分別采用“胡漢分治”和“胡漢融合”的部分政權，圖片可能有點小，您點擊圖片后可以雙指放大

第二，讓漢人少交稅。
五胡亂華時期，漢人百姓常常要把一半的收成交給官府，苻堅卻下令：“漢人佃農的租稅，按西晉舊制，十稅一?！?br/>雖然氐族貴族對這套政策意見很大，覺得打仗流血的是他們，憑什么交稅少的是漢人，苻堅卻說：“天下是胡漢百姓共同的天下，誰種田誰交稅，公平合理。”
光憑動嘴皮子無法服人，為了讓少數貴族們信服自己，他還帶頭減少自己的宮廷開支，有一年關中大旱，他甚至下令皇宮內“不飲酒，不吃肉”，把節省下來的糧食分給漢人災民。

第三，讓胡漢百姓一個樣。
過去的氐族士兵在街上欺負漢人，官府從來不管。到了苻堅上臺，他定了個規矩：“無論胡漢，犯法都要治罪。”
有一次，氐族大將樊世當眾辱罵王猛，還拔出刀要砍人，苻堅大怒，當場將樊世斬首示眾。這件事傳開后，漢人百姓都說：“沒想到胡族皇帝，比以前的漢人皇帝還講道理。”
于是，在苻堅和王猛的治理下，前秦很快從一個落后的胡族政權，變成了中原最富庶的國家。史書記載，當時的長安“路不拾遺，山無盜賊”，漢人百姓第一次在胡族統治下，過上了安穩的日子。

3.淝水之戰：理想的破滅與人心的選擇
公元383年，苻堅做了一個改變他命運的決定：率領百萬大軍南下，攻打東晉，想要統一天下。
盡管在出發前，包括王猛在內的很多人都勸他：“漢人對晉朝還有感情，而且前秦的國力尚不穩固，不好打啊?！?br/>苻堅卻很自信，覺得這天下非自己莫屬：“我有百萬大軍，把馬鞭扔到長江里，都能截斷水流，還怕什么晉軍？”（這就是“投鞭斷流”成語的由來）
但沒想到，這場看似必勝的對東晉的統一戰爭，卻因為前秦軍隊內部的胡漢矛盾，最終慘敗于淝水。
淝水之戰中，苻堅的百萬大軍潰不成軍，他自己也中箭受傷，只能帶著少數親兵逃回長安。
這還不算完，更讓苻堅傷心的是，前秦戰敗后，鮮卑、羌族等胡族勢力紛紛反叛，曾經臣服于他的羌族首領姚萇，甚至帶兵包圍了長安，逼迫苻堅禪位。
面對姚萇的威脅，苻堅怒目而視：“我待你不薄，封你為龍驤將軍，你為何背叛我？”姚萇一時語塞，無言以對，最終將苻堅縊死于新平寺，時年48歲。
苻堅死后，長安的漢人百姓冒著被殺頭的風險，偷偷收斂他的遺體，將他安葬在咸陽的白鹿原。直到今天，當地還流傳著“苻堅墓前無雜草”的說法，據說漢人百姓路過時，總會自覺清理墳前的雜物——這是他們對這位氐族皇帝最樸素的懷念。

4.史書內外的不同聲音
在官方史書中，苻堅常常被描述為“剛愎自用”的失敗者，比如《資治通鑒》提到他“矜功好大，不知休息”。但在民間，漢人百姓卻記得他的好：
他在位時，廢除了胡族對漢人的歧視政策，讓漢人子弟有書讀、有官做；他興修水利，讓關中平原變成“天府之國”；他甚至在宮殿前設立“登聞鼓”，允許漢人百姓直接擊鼓鳴冤。
現代歷史學家呂思勉在《兩晉南北朝史》中評價：“苻堅之敗，敗于驟勝而驕，然其治秦也，頗得漢人之心，故其亡也，漢人念之不衰。”這句話，道破了苻堅被漢人懷念的真正原因：
他不像其他胡族君主那樣靠武力壓迫漢人，而是真心實意地想要讓胡漢百姓和平共處。

5.超越時代的仁厚君主
五胡亂華時期，中原大地先后出現過20多個政權，大多數胡族君主靠屠刀維持統治，唯有苻堅治下的前秦，讓漢人感受到了“仁政”的溫暖。
他的失敗，在于過早地想要實現胡漢一統的理想，卻忽略了當時復雜的族群矛盾；但他的成功，卻在胡漢之間種下了包容的種子，為后來的北魏孝文帝改革奠定了基礎。
千百年后，當我們回望歷史，會發現一個硬道理：無論哪個民族的君主，只要真心為百姓謀福利，就會被人民銘記。
在西安的碑林博物館，至今保存著前秦時期的《廣武將軍碑》，上面刻著漢人對苻堅的評價：“仁被蒼生，澤及草木。”這八個字，或許就是對這位氐族皇帝最好的紀念。

廣武將軍碑部分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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