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
文中人名皆為化名。
接到堂哥電話的時候,我正在茶水間往保溫杯里灌第三杯咖啡。手機在兜里震動,掏出來一看,來電顯示“堂哥”,我愣了兩秒——他上次主動打給我,還是三年前大伯去世的時候。
“喂,哥?”
電話那頭傳來他沙啞的聲音,背景里還有老式掛鐘的滴答聲:“你現在回老家一趟。”
我差點被咖啡嗆到:“現在?我在上班啊,而且……”
“別廢話,趕緊回來。”
“嘟——”電話斷了。
我盯著手機屏幕,胸口堵得慌。什么毛病?連個理由都不給,兩百多公里路,當我是無人機能一鍵返航?
回到工位,電腦屏幕右下角的時間顯示14:23,下午的會議還有37分鐘開始。我盯著Excel里密密麻麻的數據,腦子里卻全是堂哥那句硬邦邦的“趕緊回來”。
隔壁工位的小劉探頭過來:“林姐,王總剛問你上周的報表……”
“知道了。”我捏了捏太陽穴,頸椎嘎嘣響了一聲。35歲女人的身體,像臺超期服役的老機器,稍微加點負荷就吱呀亂叫。
我點開微信,猶豫半天,還是給堂哥發了條消息:“出什么事了?”
未讀。
十分鐘過去,手機安靜得像塊磚頭。我又發了一條:“奶奶身體不舒服?”
還是未讀。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對勁。堂哥雖然脾氣硬,但做事向來有分寸,上次大伯心梗住院,他半夜三點給我打電話,聲音穩得像新聞聯播主持人:“爸送醫院了,你別急,先睡,明早再來。”
可今天,他連個理由都不給,直接掛電話?
我深吸一口氣,點開和王總的微信對話框,手指在鍵盤上懸了半天,最后發出去一句:“王總,家里老人可能有點情況,我想請半天假,明天一早回來補工作……”
發完我就后悔了。太慫了。35歲的人,請假還跟小學生似的,先認錯再保證。
果然,王總回得很快:“現在項目這么忙,你走了數據誰對?晚上不是還要跟客戶開會?”
我盯著屏幕,手指在膝蓋上無意識地敲著。房貸、孩子的補習費、下個月的績效評估……每一樣都像根繩子,勒得人喘不過氣。
最后我回了句:“我爭取六點前趕回來開會。”
我打了輛順風車,司機是個四十多歲的大哥,一上車就絮叨:“大姐,你這去的地方偏啊,回來我可拉不到客……”
“加五十。”我直接打斷他。
他立刻閉嘴了。
車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高速路兩旁的廣告牌飛快后退。我點開家庭群,最新消息還是三天前我媽發的:“小寶的預防針別忘了打。”往上翻,是老公昨天發的:“晚上加班,不回來吃飯。”
成年人的生活,像一場永遠打不完的補丁戰。
車開到村口時,天已經完全黑了。遠遠看見堂哥蹲在曬谷場的石磨上抽煙,煙頭的紅光在黑暗里一明一滅。
我下車,高跟鞋踩在碎石路上,差點崴了腳。堂哥抬頭,我這才發現——他老了好多。
才兩年不見,他兩鬢的白發像落了一層霜,眼角的皺紋深得能夾住硬幣。
“到底怎么回事?”我問。
他沒說話,轉身往老屋走。我跟著他,心跳越來越快。
推開堂屋的門,一股熟悉的霉味混著中藥味撲面而來。里屋亮著盞小燈泡,奶奶躺在床上,瘦得像一把枯柴。
我僵在原地。
堂哥低聲說:“前天摔了一跤,股骨骨折。”
我喉嚨發緊:“怎么不送醫院?”
他搓了把臉:“送去又接回來了,醫生說手術要放鋼板,新農合報完還得兩萬八……”
他頓了頓,“老太太死活不肯,說‘留著錢給小寶上學’。”
我鼻子一酸,突然明白堂哥電話里為什么那么兇——他不是在兇我,他是在兇這狗日的生活。
我走到床邊,輕輕握住奶奶的手。那只手粗糙得像樹皮,冰涼冰涼的。
她突然睜開眼睛,渾濁的眼珠轉了轉:“是小妹啊?”
“是我,奶奶。”
她咧開沒牙的嘴笑了:“你回來啦?灶頭給你留了糍粑……”
我的眼淚一下子涌出來。30年了,她記得我最愛吃的還是糍粑。
半夜,我和堂哥坐在院子里。他遞給我一支煙,我搖搖頭,從包里翻出手機。
“你干嘛?”他問。
“給王總發消息,明天請假。”我頭也不抬,“再聯系個護工。”
堂哥悶聲說:“不用,我能照顧。”
我瞪他一眼:“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他沉默了。月光下,我看見他粗糙的手指在微微發抖。
回城的車上,我收到王總的微信:“項目要緊,盡快回來。”
我關上手機,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田野。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樣——你得學會在ICU和KPI之間無縫切換。
但有些電話,接起來的那一刻你就知道:有些事情,比報表上的數字重要一萬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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