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嫌疑人通過強制性手段迫使被害人行乞牟利，且雙方均為聾啞殘疾人，文化水平不高，對自身犯罪事實認識不清。面對溝通不暢與認知不清雙重障礙，怎樣堅持打擊與挽救并重，切實守護特殊群體合法權益？請聽長沙鐵路運輸檢察院刑事檢察部主任劉暢的訴說——

檢察機關經長沙鐵路公安處商請提前介入本案，對案件定性、偵查取證方向共同研商研判。 通訊員 卓婷 攝

第35個全國助殘日前夕，我看著手機上推送的手語教學視頻，不由得想起辦理的廣州鐵路“11·01”脅迫殘疾人乞討案。該案被公安部列為當年全國夏季治安打擊整治“百日行動”十大典型案例。

2022年5月，我和同事張治國經廣州鐵路公安局長沙鐵路公安處商請，提前介入了一起特殊的案件。

犯罪嫌疑人張麗（化名）等人均為聾啞殘疾人，以介紹工作、交友等為由，誘騙大量聾啞殘疾人加入所謂的“丐幫”，用毆打、辱罵等強制性手段，迫使被害人在全國范圍內乞討，涉案金額達100多萬元。

在了解基本案情后，綜合評估該案犯罪主體為特殊群體、涉案金額較大、覆蓋范圍廣等特性，我決定向公安機關發出提前介入偵查意見書。

在提前介入過程中，我多次前往專案現場，從公訴視角指導偵查人員取證、制定具體詳盡的訊問提綱，按照證據的“三性”標準，從嚴把關排除非法證據，補正瑕疵證據，確保該案進入訴訟環節后快捕快訴。

2022年12月6日，廣州鐵路公安局長沙公安處以張麗、張星（化名）等14人涉嫌組織殘疾人乞討等罪名將該案移送我院審查起訴。

案件來到審查起訴環節，因犯罪嫌疑人均是聾啞殘疾人，溝通成了第一大難題，為更好維護特殊群體合法權益，我們聘請特殊教育機構手語專家擔任翻譯，全程參與訊問、權利告知等訴訟過程。同時，向長沙市法律援助中心發出提供法律援助通知書，請求其依法指派律師為14名犯罪嫌疑人辯護。

我們在對張麗進行訊問時，她對組織殘疾人乞討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但辯解并未采取非法拘禁、毆打、言語威脅等手段脅迫殘疾人乞討，并稱組織殘疾人乞討的收入并非自身主要收入來源，對統計的涉案金額提出質疑。

但根據被害人陳述，每天乞討的金額達不到規定數額或者數額過少的，張麗等頭目就會通過毆打、罰站、凍餓、辱罵等方式進行處罰。

一方面是張麗對脅迫的犯罪事實全盤否認，另一方面是被害人受到脅迫的指控，案件審查陷入兩難。

高質效辦好每一個案件，查清案件事實、夯實證據鏈條是前提。為此，我重新梳理案卷，要求公安機關補充偵查，列出詳細補充偵查提綱，引導公安機關進一步查明案件事實、補充收集證據。

很快，張麗采取非法手段脅迫殘疾人乞討的犯罪事實通過證據材料完整地還原展示出來，部分被害人提供了被打身體傷痕照片、被打后就醫證明，并對施暴人張麗進行指認。同案犯也紛紛指認，是按照張麗的指示，通過沒收隨身物品、限制出行、威脅報復等方式迫使殘疾人參與乞討。

針對張麗提出的涉案金額的問題，既要保證計算精準，又要遵循存疑時有利于被告人原則。我聯系中審眾環會計師事務所，重新對案件中涉及的非法所得金額進行專項核查。核查結果顯示，乞討總金額120余萬元中，張麗獲利29萬余元，這一數據最終得到張麗本人和法院認可。

在鐵證面前，張麗表示出顧慮：“檢察官，如果我承認了，會被判得更重嗎？”為打消張麗的顧慮，我向她詳細解釋了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通過證據開示與精準量刑有機結合，制定刑期對比圖，進行充分有效的釋法說理。最后，張麗終于卸下心防，表示自愿認罪認罰。

張星被關押后意志消沉，拒不交代案情，且有自傷自殘傾向。為了讓張星振作起來，我和手語老師聯系他的前妻和兒子錄制了手語視頻。

“你想看看兒子嗎？”多年沒見孩子的張星一臉不可置信，當看到視頻里5歲的兒子用手比畫出“爸爸我很好，媽媽說你做錯了事，沒關系，改正就是男子漢，我們等你”時，他潸然淚下，并當場表示認罪認罰。

在確定量刑時，我綜合考量了不同犯罪嫌疑人在案件中承擔的職責分工和所起作用不同，以及前科情況、人身危險性、再犯可能性等因素，結合寬嚴相濟刑事政策，決定對張麗等6名團伙首要分子和骨干成員提起公訴，提出確定刑量刑建議；對其余8名從犯作出相對不起訴決定，并提出給予行政處罰的檢察意見，實現刑事處罰和行政處罰的有效銜接。

2023年5月23日，經我院提起公訴，法院以組織殘疾人乞討罪分別判處“11·01”脅迫殘疾人乞討案6名被告人有期徒刑5個月至1年4個月不等，各并處罰金3000元至2萬元不等。6名被告人均認罪服法，當庭表示不上訴。

回首此案，我感慨良多，張麗等人利用社會大眾對特殊群體的憐憫，脅迫殘疾人乞討，性質惡劣，應予嚴懲。該案暴露出的特殊群體存在法律意識淡薄，對自身的違法行為認識不清的情況也不容小覷。這需要包括我們檢察機關在內的司法機關共同發力，通過溯源治理防患于未然，以更多的方式讓特殊群體聽見法治之音。

來源：湖南法治報（文/長沙鐵路運輸檢察院刑事檢察部主任 劉暢 講述 全媒體記者 李翔 實習生 楊賽 通訊員 卓婷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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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審：周智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