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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冰川談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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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冰川(洪海攝)

冷冰川,1961年出生于江蘇南通,1977年起在南通工藝美術研究所工作,1986年在中央工藝美術學院進修,1994年赴荷蘭米納瓦藝術學院求學,1996年獲荷蘭格羅寧根大學繪畫藝術學院碩士學位,1997年赴西班牙繼續求學,2014年獲巴塞羅那大學美術學院博士學位。

四十年來,冷冰川以刀為筆,在墨色基底上刻繪線條,創造出獨具風格的刻墨藝術,形成了一種融通中西的黑白視覺語言。2025年4月26日,“伊卡洛斯,刻墨者獨白——冷冰川新作展”在清華大學美術學院開幕,展出了六十二件冷冰川近年創作的刻墨作品、綜合材料作品。當天,冷冰川受聘為清華大學人文講席教授,并出任清華美院黑白藝術研究所所長。同日發布的,還有他的新詩集《荷蘭的心》,以及收錄珂勒惠支、比亞茲萊、麥綏萊勒、肯特、張光宇、棟方志功、冷冰川七人作品的黑白藝術畫集《黑白》。

展覽期間,《上海書評》專訪了冷冰川,請他談談此次新作展、新詩集、四十年的創作歷程和難題,以及他對黑白繪畫的理解。

冷冰川談黑白。采訪、攝像、視頻編輯:丁雄飛(08:53)


《荷蘭的心》,冷冰川著,人民文學出版社,2025年5月出版


《黑白》,汪家明編,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25年5月出版

您1999年第一次在國內辦展,此次“伊卡洛斯,刻墨者獨白——冷冰川新作展”和之前的展覽有什么不同?

冷冰川:以往的展覽多以唯美的刻墨為主,那種唯美,浪漫、可心可人,卻少了幾分抗爭的難度。此次展出的,除了刻墨新作,還新增了兩類作品:一類是立體綜合材料創作,另一類是綜合漆作。從學習經歷與創作軌跡來看,我就像一個不斷遷徙的旅人,始終在駁雜的風格里穿越。紙上、布上、立體綜合媒材、詩,我都選了一種放逐式的、任情任性的黑白氣象,想象黑白冒險的侵略性。我知道,即便出于真心創作,個體也不為我所有——人被迫選擇一種刺與刺的搏斗語言,在爭論與爭執的確切意義上,用一種有損毀意味的冒犯手段與之交鋒,一如作品最后承載的那道美難印記。不過是一個執念罷了。有時候一幅畫你怎么看都不對:形不對,透視不對,結構與色調也不對,什么都有問題,但畫得真好看;這是一件極難的事。某一天你忽然悟通,就會明白:創作里很多美好的事,是反正來的。要允許走錯、允許發生,一切都是人破費的慢時間、笨功夫。難題要一五一十地經得起自己和別人看,才好。此次展呈,整體而言,透出了我偏好的含混淳樸的氣質。展場空間感豐沛,精神性強烈,似超出了策展人洪亮和我的預期。策展人和制作團隊下過功夫。



“伊卡洛斯,刻墨者獨白——冷冰川新作展”現場


在福建工作室做雕塑,2025年3月。

您不少畫集,包括這次的《黑白》,都收入了李陀的《冷冰川的線語言》一文。在高度贊美您的形式創新后,李陀在文章最后認為,“美”的主題也在一定程度上“束縛”了您。您過去在一些場合提到“美”時——若可視作對李陀的回應——往往傾向于擴大“美”的定義,甚至將其推向某種極致。然而這次展出的新作,似乎有意打破既往“美”的框架。能談談這種變化的由來嗎?此外,疫情是否也是促使您開啟“伊卡洛斯”系列創作的一個契機?

冷冰川:對藝術家而言,最大的執念始終是求變——不斷更新自我,向前邁出下一步。我始終渴望變化。過去的創作方式,是我用近四十年時間打磨而成,美而完整。然而,我總是渴望能創作出更大的作品。所謂大,并非指尺幅的擴展,而是精神維度的拓展與提純。這些新作,是我花了十數年和巨大的勇氣,才往前邁出的微小一步,不用講,它們還是美的,但不是我早年熱衷的滿心歡暢的美。性靈的創作像雜草一樣,抓一把是柔弱無骨,不幸柔弱無骨的骨是脊梁骨。我的美難不自覺,自覺就輸人了。另外,我也期望作品能更多與當代藝術發生對話,而不僅僅停留在書齋式唯美的創作中。

說到底,我想要的是大美、大物——只不過如今,這美長出了刺。我一直堅持不通俗、不迎合大眾的生澀創作之路。我想,純凈的美也無所謂通俗不通俗;我想作品不能被歸類才好。我一直小眾,我很高興,我終于可以自行抗辯、自行泛濫、自行瘋狂、裹挾……我終于可以自行地存活下來。創作人最后總是獨自行走在曠野的屋頂,獨自是永遠瘋狂的主題,哪怕是獨自一步步走下山。“伊卡洛斯”就是這種寓言,一腳一腳飛高,一步一步墜亡。他不恨別人的低爬,他恨自己飛得不夠高——毫不動搖,我希望藝術家的這種執念像一根刺,直抵觀看者的內心。或許它最初令人不適,但隨著時間推移,那異物般的感受會逐漸被接受,而其中所蘊藏的情感、專注與力量,也終會被看見。


《伊卡洛斯 之一》 紙上綜合材料 245X180cm 2021年


《伊卡洛斯 之三》 紙上綜合材料 180X156cm 2020-2021年

疫情讓我們有了更多沉下來的時間。對我而言,專注是常態,相對隔絕并未帶來太多影響;只是那時覺得,如果連生命都無常得不能自持,哪還用在意什么藝術的戒律呢?從此便信馬由韁、不管不顧地打開了許多東西。或許這也與年齡有關——我開始渴望徹底打開自己,讓身心技藝的原神都自由呼吸。不設題材、不顧展覽、不定義自我,讓過往積累的經驗與閱讀的痕跡緩緩生出、活過。

此次展覽開幕時,您還發布了新詩集《荷蘭的心》。您的詩與畫之間是相互注解的關系嗎?您曾說,您的畫里有文學腔,您用文學理論作畫,而我們從您的詩里,也能讀到許多富有畫面感的句子。

冷冰川:對我來說,詩和畫是一回事,好好壞壞是自由式,暫且真實。若都稱為“詩”,也無不可。只不過,一種是文字媒介,一種是用線條與黑白構成。有時畫無法傳達那種幽微的含混和暴力,我便寫詩;當詩難以承載那種直觀的澎湃,我便作畫,用圖像去呈現損毀的污泥和敬畏,那介于可見與不可見之間的盲視之美,仿若瞎子的預言。

《詩經系列》 紙上綜合材料 110X79cm 2023年

我常在創作與生活感到厭煩之際動筆寫詩,不是出于刻意,只是順著內心的流向。對于文字的優美與規整,我始終保持警惕,我偏愛生造、挪用、顛覆語法,留下疤痕,讓語言變得陌生、帶刺、凝滯,甚至讓閱讀本身成為一種荒徑,一個生澀的沒有邊界的維度,一道藝術家突兀觸摸后留下的蹤跡。寫作時,畫面常常不請自來,如同我作畫時詩意自然而生。我從不為畫面設計構圖,也不預畫草稿;只要一個內核,一個簽名的形,其余便附會而來、自行生長——植物、骷髏、日月、梵高、情欲……一一浮現——我的詩意是,把最好的留著別說。什么都不肯說的人,也等于說,他什么都干了。


《梵高系列之十三》 70X50cm 2015年

說到不畫草稿,您曾表示后期作畫都在刪減;但您也說過,創作就是反復捶打,一步解決一步的問題。這兩種姿態之間是什么關系?

冷冰川:我早期創作帶著青壯年炫技的虛榮,想著把不可能的事都做一遍——其實直到現在,我也依然希望,即便是以損毀為形態的習作,每一張作品都要有抵達經典的可能,獨一無二的那種經典。

早年偏重炫技時,習慣做加法,讓結構與技巧愈發復雜。因黑白自帶一種單純的冷艷,也不覺得有滿的負擔。但隨著年齡的增長和內在的講究,我被“更講究的減法”、被簡煉所吸引;因為簡略更難、更感官也更具誘惑力。加法依仗的是精神與體力的投入,而減法要剪到“骨”,留下的每筆點劃都像是秘密、赤裸、熱烈又無助的愛。創作中夠不著的時刻,常常更劇烈、更考驗人、更好深玩。種種含混、絕望、隱約的張力,反而更動人;遲早——通常很早——便會發現:已完成的東西,遠遠多于靈心。簡潔就是一種錘煉。

我常被問到技法的問題,我反感“用技”,這并非否定技法的存在,而是我不依仗它。你想,一個人專心創作四十年,怎么可能沒有技巧?只是對于我,即興發揮保全靈性更好,這是我傾心的技——技術總是突然降臨到真實而天真的人身上,它像一個規定動作,只有配以天真的心、情,才能確認其真實價值。而通常,與這價值貼近的,是反常的逆思維。不論是紙上,還是布上綜合創作,我都是邊畫邊感知邊決定邊踐行:幾十年來歷經了無窮無盡的錯誤和失敗。真是美妙,我行不通的路我都走過了;起碼我丟掉了許多幻想的技。——一個創作概念上的盲點,潛在地支撐著它最偉大最笨拙的洞見。追求技藝的人應該行李越輕越好,因為創作里根本就沒有專門叫“技藝”的包袱。我偏就一直生造、損毀、再生造……不就是把失敗多鋪開一次嗎。現場即刻判斷、即興發揮就是我的技。我歸于技,技歸于我,彼此不動如山。

您此前出版的《縱情之痛》(2003)《無盡心》(2014)《七札》(2019)等書,均收錄了您的“手記”或“藝術隨筆”,那些文字讀起來更像格言。我注意到《童心》一篇,在隨筆集《七札》和詩集《荷蘭的心》中都出現了,文字有重疊之處,也有所差異。對于您,格言和詩歌間的界限在哪?


《七札》,冷冰川著,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9年8月出版,295頁,49.00元

冷冰川:我沒有專門學習過文學創作,但從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試寫時,自然追求一種與繪畫如出一轍的極致風格。但風格究竟是什么?其實我并不知道。那時候我單薄,只是本能地尋找一種帶刺的厚澀,夾雜著浩氣與不平之氣,一種與自己“長得像”的生冷氣質。我想,一個創作者與他的創作長得像就對頭了,那是自然分泌的產物,是一種本質上無法回避的交流。我相信這種東西。我們只能選擇隱藏,或者心命相隨。我的早期寫作,不知為何,很快就走向了一種格言式的表達。當時也不知道這叫格言體,只是想把語言的水分擠掉,只留骨頭,讓它能迅速抵達靈性或思想的節點。這種精簡,于我而言,既是考驗,也是追求。

至于格言與詩的區別?在我看來,格言不重情感,它更冷,更直接;而詩,我還是夾入了一些人情溫暖,那是余溫。《荷蘭的心》是最新的一本詩文集,編者把詩和散文混搭編排,也算一種別裁的創意;我也從《七札》里提煉了一些偏愛。

梳理整本《荷蘭的心》的語詞,可以發現五個核心意象群:自然(雪、火、風、水、石)、身體與欲望(肉體、唇、血、乳房、靈魂)、死亡(墳、骨、灰燼、死)、創作論、故鄉與異鄉(荷蘭、西班牙、中國)。您為什么頻繁使用這些意象?


《冷山》 78X49cm 2017年

冷冰川:我詩中的意象,往往與我的繪畫有關,也與我初到荷蘭那些最絕望的日子有關。真正有意識地開始寫詩,是從荷蘭的冬夜開始的。格羅寧根十月下旬便已入冬,漫天飛雪,寒假漫長,偌大的學生宿舍樓與四周的墓園,一切都靜謐異常。那白雪無聲的孤絕中,生發出許多不良的記憶,我幾十年都用不完,以至于我的詩與畫里,總是充滿各種相悖式的對比:黑與白、巧與拙、方與圓、清潔與損毀、青春與死亡……這些單刀直入的寒徹質感,恰恰貼合我真實的名與姓。在造型語言上,我本能地回避現世的庸常與熱鬧,清冷、幽微、野蠻、黑白的詞匯,總是如示愛般下意識地浮現出來。一把一把的雜草,不提供希望,只是逼你照鏡子,揭露的不是別人,而是你的幽暗。好在我也不講道理,無路可逃又不知答案的時候,人自動構建情境,靠想象茍活。我從不回頭看自己寫過的東西,包括這本詩集。你總結的這些意象特征,我自己事先并未察覺。它們更像是一種記憶的勒索,是人必須一步步在污泥中謙卑走完的路。

您的詩與畫里流動著欲望,甚至筆下的植物都散發出力比多的氣味。您曾說,肉欲與純潔相連,情色與純真相連,該怎么理解?


《觸處似花開》 70X50cm 2003年


《仲夏》 50X38cm 2001年

冷冰川:人在創作里尋找和表達的,不過是想要塞入的東西,或早已缺失的部分。說到底,真正驅動表達的,總是那些缺失的東西。我是個性靈直覺至上的創作者,創作時不設防、不掩飾、百無禁忌。就像我作品里涉及的情色話題,我從來沒畫過裸體,那是自然——起始是愛,愛得不好,就成了情欲。我從不召喚肉身,甚至相反,我刻畫了青春與情欲的喪失、死亡與時間的侵蝕。那是一種性靈純澈的童話,一種一絲不滯的天然良善。我幾十年的詩歌創作也是如此,有真實生命情緒的內容,其實最難實現;靈心這么私密的東西,真是沒法交流,所以我只呈現簡單純粹,像個拾荒者。一切不過是被掩飾的欲望,沒有比這野蠻而單純的激情更能改變人、改變作品了。這單純越接近靈魂,表達就越真、越有力。在這場生命與靈心的高風險閱讀中,讀者也成為了另一個作者,甚至是某種意義上的埋葬者。沒有風險,就算不上真正的創作或欣賞。當然,我不會越過道德的邊界。我只是在尋找答案。我們極目遠望,其余的則交由自然心去完成,性靈純真的稻草,不光要單獨的愛,也要單獨被愛。欲望就是這樣贏得人心。

你說我畫里的花鳥蟲魚有性感的顏色,其實在我的創作中,每一個細節,我都當作一個人來表達,它們自動流露出人的妖嬈。我的表達一直誠懇,應了這份誠懇,其他的東西:情感、技巧、語言、結構自然附會人性的狐貍。(狐貍提出的問題,現代人到今天都答不上來。)


《野豌豆》 28X22cm 2011年


《野種》 150X26cm 2017-2019年

死亡似乎是您視覺-語言復合空間里最重要的主題之一,為什么對死亡那么執著?它和詩集標題里的“荷蘭”是轉喻關系嗎?

冷冰川:還是因為荷蘭漫長的冬天。語言不通,身無分文,也沒有朋友。一種接近窒息與自毀的齒輪在緩慢轉動,正是在這樣的狀態中,我第一次意識到,生死觀是創作價值觀里最痛快、最底層的面目與密碼。人若不失去點什么,就不能真正“見人”。那時我無法作畫,沒有任何條件,甚至找不到一本中文書可讀。所以我只能靠文字、靠回憶,帶著憤怒一點一點地往內挖。真的是——寫一句,松一口氣,把自己從絕望中挖出來。死亡并非我刻意書寫的主題,它自動潤進卷入,我很難理直氣壯去雕琢。


《荷蘭》 156X60cm 2012年


《夜如花的傷口之十》 70X50cm 2012年


《雙瞳》 110X79cm 2021年

您到荷蘭后,有兩年時間沒創作。而就在這段時間,您對中國和西方繪畫的認識發生了變化。關于您的刻墨和古今中西的關系,李陀和陳丹青從不同角度得出了相通的結論:這是異國之異國,否定之否定,是中國的當代性。您后來博士論文寫的是《中國畫的東方藝術精神》,近來又對宋人藝術愈發感興趣;您說,西方給予您當代精神上的影響,但您的線和趣味是中國化的,您從傳統收取經驗、精神,盡管傳統不是您的經驗。能談談您的轉變過程嗎?

冷冰川:現在想來,中國的各種民族與民俗文化傳統,一直是我內在的靈感來源和經驗背景。不管是在荷蘭,還是在西班牙,我生求西化的轉變——但那張名為“傳統”的桌子,顛覆了半天,終究沒能搬出去。后來我逐漸明白,中國傳統藝術的經驗,其實早已融入中國人的一切創作中。它甚至存在于沒有人的地方,這就是傳統的俗套力量。我的風格、造型、氣質不論怎么“自然轉換”,始終帶著中國傳統的基因印記,尤其是江南靈韻的底色,怎么都棄毀不了;這種認知系統太精微,需要長時間的沉淀。

當年在國內時,身邊友人多半從事中國畫、民族戲曲、民間美術,我看得多了,反倒生出一種厭倦與疏離感,轉而迷戀西方文學,研讀現代主義詩歌與文論。我最初的線條來自古希臘陶瓶,來自幾張印刷模糊的波斯細密畫,后來又借鑒比亞茲萊、畢加索、馬蒂斯等西式樣板,我仿佛在一瞬間就選擇了他們,但當時并不知道該如何“用”他們。直到我發現,同樣的作品,在不同語境下竟有完全不同的評判:中國人批評我“洋派”“太西化”(那時都是貶義詞),外國人又說我“很東方美”。這讓我意識到:藝術不存在一個簡單的二元判斷。就像我們親近傳統,不是因為更喜歡傳統,而是因為我們知道——傳統早已崩塌;問題是,新世界的邏輯更不可靠。所以你根本不必按別人的評判和標準去創作。順其自然與身心專注,似乎才是創作的真正方法。所謂“中”與“西”,所謂不同門派的條例規范,從來都不是絕對對立的。

我第一次真正見到西方當代藝術的原作,是到了荷蘭以后。在國內,我們對西方當代藝術的接觸非常有限。一方面資料極其稀缺,另一方面,即便有圖像,也都印刷粗糙,豆腐塊大小,并且不標原作尺寸。我們只能憑想象,把它們概念化為兩米、三米那樣的“巨幅”。在我們的認知中,三米已經是驚人的大畫了。可當我走進荷蘭的當代藝術博物館,第一次站在當代大師,比如巴塞利茲、基弗的作品面前,那些二三十米長、五六米高的巨幅畫面所帶來的沖擊力,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有的作品上甚至粘著真正的巨石和樹木,巨大的物質性撲面而來。我感到身體幾乎被畫面吸進去,那種陌生而磅礴的視覺語言讓人震懾,也讓人動容。我的直覺反應是:自己在國內學到的那些小技巧、那點皮毛,與真正的創作相距很遠,甚至沒有什么關聯。那一刻,我只想把在國內學到的一切表面功夫都扔掉,從零開始,重新學習、理解所謂“先進”的西方當代藝術。


巴塞利茲


基弗

在荷蘭與西班牙待了幾年后,我漸漸理解了他們的創作精神和方法——我又開始覺得:其實并不復雜。而當我與中國的文化傳統拉開了足夠遠的距離,從時空之外回望,我忽然發現,那些傳統中的詩意、深情、精神才是更自然、更動人的金子。于是,一個非常自然的轉變在我身上發生了:我從“向西看”轉了個一百八十度,重新回到了自身——回到了我體內早已沉淀的東西。我是一個講究自然的畫家,從不刻意追隨傳統,也不刻意制造風格。我接受并熟知傳統,但我覺得,破壞它比遵循它更體面。很多人看了我布上、紙上的綜合材料作品,覺得難以歸類,就會問:你的畫到底屬于哪一種?我說:我所有的畫種,不論材料、風格或方法,都叫中國畫。我認為,只要是從中國文化傳統與文化根性中生長出來的創作,都叫中國畫(水墨只是其中一種)。中國人的黑白觀,那些留白、線條、意境,早已深植在我們的身體里,經過歲月的滋養,它們終有一日會在作品中浮現出來。我相信,只要一個人誠實地順著自己的天性去思考、去表達,他靈心深處的東西就會顯露,這是傳統精神里的獨特原稿;誰能明白,傳統精神是復數的個體,他就理解了傳統。你所要做的,無非是提煉、濃縮,讓某一個點、一根線、一種源形自然地擴展開來。對于真正的創作系統,一切都可以違規,而你所承擔的責任其實極小。真正的創作從來不是抄傳統、抄題解,或小心翼翼地修修補補,而是主動去重構,去定義,去解決新問題——堅持這樣的信念,堅持笨功夫的實踐,直到有一天,你突然會發現,你的思想和風格,已經在那里了。

您曾在清華美院的前身——中央工藝美院進修,后來去荷蘭讀碩士,又去西班牙讀博士。您的博士論文導師華金·詹切非常強調知識對您的重要性。然而您過去的不少言論和藝術實踐都有某種反學院的立場。如今您回到清華美院,成為人文講席教授。您豐富的學院經歷和您的反叛精神之間是什么關系?


《萬卷如雪》 70X50cm 2012年

冷冰川:一種互動互助關系。說出來有點矛盾,我一直是個勤勉的自修者,像個反規范、反傳統、反經院的人,可偏偏我在學院、在傳統體系里學習的時間最長。我確實不喜歡多余的條條框框的拘縛,對創作始終保持著天真的好奇,敢想、敢瘋、敢闖、敢失敗,也敢熱愛與擁抱無限的可能性;但與此同時,我又始終存有一份理性與節制。總是這樣一種悖論:人總會制造出自己也無法搬動的石頭和問題。好在藝術家天生是扔石頭的,而不是分撿石頭的。創作人生本是一片曠野,可我們往往一出生就被放進所謂“正確”的軌道上,甚至被要求深入雞窩里捉鳳凰。

八十年代中期,我從南通工藝美術研究所來到中央工藝美院進修。那是一個狂熱學習的年代,人人都在瘋狂地掠取知識與思想。在南通的時候,我熟悉了各種工藝美術門類,比如刺繡、剪紙、蠟染、扎染、壁掛、裝飾畫,所以在美院,我并不喜歡那種單一、概念化的教學范式。于是我干脆不再上課,每天泡在圖書館。學校的圖書館資源豐富,尤其在那個年代,能看到國外原版畫冊極為難得。我甚至會偷偷溜上二樓的教師閱覽室——那里不允許學生進入——只為尋找那些更現代、更隱秘的藝術家和風格。我的創作并不“忠于真實”,我不會“像鳥兒那樣歌唱”;順從身心、無所刻意是我的本色。我喜歡在畫面上瞎跑,野蠻地搞破壞——一種真正強悍的破壞和美難,可我知道,我還做不到。后來年紀漸長,也慢慢明白:不能用別人的尺子來量自己的路。所謂風格、概念、規則,都是人為制造的。既然如此,我為何不能自己強闖強造?我相信可以探索并創造一種屬于自己的語言,一種技境——所謂“風格”,就是人被迫選擇與之搏斗的一種語言和手段。我以為這代表一種權利:誰實施了這種權利,誰就不必解釋。如果要“欣賞”,那就必須把它整個地接受下來,就像接受自然、接受一片風景那樣完整地接受。不然呢?我也不知道該拿它怎么辦。



上世紀八十年代在南通工藝美術研究所

“伊卡洛斯,刻墨者獨白”展中展出的綜合材料作品,其創作脈絡顯然可以追溯到您在南通工藝美術研究所的歲月。在那里,您曾與張仃、龐薰琹、吳冠中、祝大年、袁運甫、袁運生、范曾等前輩一同工作。能再談談不同的地方對您的滋養嗎?

冷冰川:我人生的前三十年幾乎都生活在南通,特別是八十年代,那就是一個徹底的江南語境。那時我畫了無數的房子、植物、街巷和想象中的女性——全是江南的事物。沒有太多閱歷,也缺乏遠方的參照,一切都從書本到書本,從眼前到畫面,看到什么就提煉什么。創作和生活、環境之間有著最直接的關系,于是畫面也自然長成了那個樣子。


《江東系列》 28X28cm 1984年

后來去了荷蘭,一切開始發生變化。你看到的東西更多了,接觸的世界更大了,畫面也隨之改變。新的東西,一點一點被加入進來。荷蘭是一個極其開放的國家,九十年代初我剛到時,幾乎一切都可以自由表達。這種自由不僅存在于政治或文化層面,更是一種對生命本身的釋放。你開始意識到,原來創作和生活的理解方式,可以有完全不同境界與標準。于是,慢慢地,那些關于狂野、性命、死亡的意識,就自然地滲透進了我的語言中。不是突如其來的轉變,而是一個逐步打開的過程,帶著冒險,也帶著未知。


在荷蘭鄉村打工,1995年9月。

九十年代中期,我又去了西班牙。那是一個宗教感極強的國家,與荷蘭的自由不同,它有一種深層的、隱秘的精神性。對黑色和死亡的敏感,悄然添上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緩緩彌散開來。我那時正值壯年,身心強健,生命力旺盛。也許正因如此,我對死亡與幽暗并不恐懼,反而有一種想要接近、混融的沖動。有些畫面,連我自己也無法掌控。它們像是從身體里自己長出來的,不是為了描述死亡,而是與之共處、共生。

您當時堅持健身,是為了排解作畫時的苦悶,還是表達某種生命力?

冷冰川:都是。我在壯年時,一天可以坐在畫案前畫八到十個小時。看上去身體紋絲不動,實際上,全身心都在發力。當我用刀刻畫時,精氣神會全然灌注在刀尖上,氣壯則刀鋒暢歡游走。我又是個講高效的創作者,一天長時間處在高度亢奮的精神狀態中,那種極度的投入和耗損,如今的身體已無法再承受。有人問我是否享受藝術帶來的喜悅,我說:沒有。幾十年里,我在反復試錯中笨拙前行,失敗、再嘗試、再失敗……至今還沒能走出來。有時候真覺得,自己真像個藝術勞改犯——而且是干純體力活的那種。一天十個小時下來,到了晚上,連說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我是真誠地用氣力、用身心在創作,以為只要堅持畫上十年、二十年,風格自然會成熟——唉,不該相信這種神話。

在您過去的描述中,您走上黑白繪畫道路,有兩條理由:一是早年沒錢買顏料,二是您覺得畫冊顏色不可靠。您一直強調黑白的繪畫性,具體指什么?為什么您不愿意把自己的作品定義為版畫?

冷冰川:我的刻墨只是和版畫長得相像而已,它絕不是版畫。版畫涉及許多重復性的工序,我不喜歡重復。我傾向于直接的、一次性的身心表達。因此我更愿意把我的黑白創作稱為“黑白繪畫”,包括一些畫布上的綜合材料創作、立體雕塑,我也會歸到“黑白”這一富有中國人精神氣質的藝術譜系之中。“黑白”是一個跨媒介、具有包容性的概念。我特別看重刻墨繪畫的直接性與冒險性,這也是為什么我不斷強調我從不打草稿,不先構思,故意盲刻,甚至有意作壞,都是為了保留那種即時的手工趣味,保留失誤與性靈化的生番表達。一張畫就是一張畫,是當下的狀態,是獨立的存在。十幾年前,我曾與兩家版畫機構合作,它們將我的作品制成石版畫和絲網限量版畫,或許這才是人們通常理解的“版畫”。就像我從未為文學書籍正式創作插畫,但很多詩人、作家出于欣賞,私下將我的黑白作品用作插圖。我不愿做那種為文本服務的圖解性質的插繪——凡是無法自主的,我都不喜愛。


《后宮的帽飾》 80X60cm 2020年

您在創作中避免裝飾性平面的同時,也反對透視。

冷冰川:對我來說,性靈化的表達遠比傳統繪畫技法重要。透視是一種限制,它會讓你在表達上失去很多可能。而我,只為畫面,只想畫面,任何形式的拘束,我都拒絕。當然我也曾習得那些技法和原理,但真正進入創作狀態時,我會毫不猶豫地將它們拋下。要像一個一次次破門而入的絕望孩子,把那些無聊的透視狠狠涂抹掉。

很多評論者都分析過您的紙上和布上、刻墨和油繪作品的關系。徐累說,這是夜與晝。灰娃說,這是您的兩個極端。華金·詹切說,這是互補的二元。而您本人過去則堅持認為,這兩類作品的內在是相同的。隨著創作的演進,您找到了綜合二者的方式了嗎?


《西班牙的海之二》 50X38cm 1999-2000年


《西班牙的海》 120X100cm 2000年

冷冰川:我以為,不管是晝夜、兩極,還是二元,說的都是一回事:這是我的兩種自然,一種是我靈心中優美、詩意的自然,另一種是最原始的、樸拙而粗糲的自然。兩者都是自然人性的一部分,我所做的,不過是用最笨的方法,一刀一刀、一層一層地尋找、實踐它們。有時候,我是輕靈、迅捷、自由的;有時候,我需要進入某種難澀的物理維度,毀靈式地解構,留下不同足跡,建構另一種記號與意義,甚至表達一些我自己未曾意識到,也永遠無法完全理解的東西。

我常常需要實驗性地跳躍,需要盲區、壞觀念或無聊。我也常常從某些大師杰作中的盲點,發現足以拆解我自身創作關系的洞見。一次次信仰的轉換與跳躍之后,我又回到一種非常笨拙的方法——不計工本地,一遍遍地磨、染、損耗。我知道,古人創作專注而誠懇,不惑于誘惑,唯有紙筆與心靈的對話。他們可以在紙上、絹上反復渲染、反復琢磨;我也想試著接近那樣的狀態。我自己調了一種顏色,用茶、墨汁、粉、膠水,調成一種水性、半透明的媒介。茶、墨、水,都是中國性的,一看見它們,我就有靈覺的感知,仿佛從身體內涌出,向外奔跑。


《補山》 布上茶墨 200X120cm 2015-2017年


《生生之二》 布上茶墨 215X200cm 2011年


《傳統伎倆》 布上茶墨 120X120cm 2005年

我用這顏色水一遍遍地染我畫布上那些粗豪的線形。染一遍,干了,打磨;再染,再打磨——不計時間,不計層次。別人看了,覺得我是在做無用功,但我知道,每一次打磨都會留下些微痕跡,因為那是半透明的色,即使經歷了幾百次染與磨,最早的情感、沖動、痕跡依然潛藏其中。它們沒有被抹掉,而是被層層積累、沉淀下來。每一遍染色我都帶著情感,每一遍打磨,都是一次審視。久而久之,畫面開始有了“內容”,開始有了呼吸。茶墨本身會隨時間變化,三個月、半年之后才逐漸穩定,于是,畫面仿佛是活的,在不斷變化,在生長。其實,這種多情又無情的方法,正是我的修心之道。相比刻墨時的游刃有余,畫布上創作往往是邊畫、邊染、邊摸索。當三百多遍染色留下的痕跡彼此交織,也便有了畫。也許,這就是繪畫的本質:創作就是彎路,是痕跡本身。你留下了種種:靈心的、精神的、記憶的、身體的……多少無奈與掙扎,多少向心與向前。痕跡也許永遠無法通向終極答案,但它構成了創作的全部意義。

此次隨展覽一同發布的《黑白》畫集,除了您本人,還收錄了六位畫家的作品:珂勒惠支、比亞茲萊、麥綏萊勒、肯特、張光宇、棟方志功。我覺得在您身上,或多或少都能看到這六位藝術家這方面或那方面的影子,您怎么看?您模仿過他們嗎?

冷冰川:我確實從六位老大師那里吸收了很多,每一位都對我產生過深刻影響。柯勒惠支,她作品中那種悲情的力量,深深打動了我;比亞茲萊,他的情色元素與線條的精致,極具視覺張力;麥綏萊勒畫的幾乎是自己的傳記,他的戀愛、他的日常,他把人生當作素材;肯特為我提供了荒野中孤獨浪游的英雄故事——有靈魂的人無需前呼后擁,一個人佇立,就是千軍萬馬;日本的棟方志功,他那直率、坦蕩、自然而自由的藝術理解,以及他用刀刻出的樸拙世界,是我創作靈感的重要源頭。


《黑白》中所收珂勒惠支作品


《黑白》中所收比亞茲萊作品


《黑白》中所收麥綏萊勒作品

這幾位畫家我早年都深入模仿過,不是淺嘗輒止,而是整本整本地研讀,一再心手追摹,把他們讀成了自己早年的元知基因,并最終內化成條件反射。可以說,他們構成了我黑白語言初期的學習系統。不止是他們,我幾乎用自己的黑白方法臨摹過整部美術史。無論原作是彩色還是抽象,只要是我感興趣的畫家,我都用我的方式去再現。我一直相信藝術的自修:靠自己獨自去找、去磨、去救;只有笨蛋在等答案。

張光宇是另一個對我極其重要的人物,過去盡管不太公開提及,但我們都知道他的好。我刻意去探尋他、研究他。我曾用張光宇、畢加索的線條,用比亞茲萊、麥綏萊勒的情色元素,描繪我所遇見、所想像的一切,然后再將人生百態、英雄主義情懷與悲情色彩反復糅合其中,慢慢地,演化出了我獨自的語言。可以說,我的早期風格就是一種極端的混合體:既有當時最“洋”的畢加索、夏加爾、莫迪格里阿尼,也融入了中國民間美術、“城隍廟”的視覺經驗,還有張光宇的精魂。唯有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擁有廣闊的視野,人才能看得更遠。



《黑白》中所收張光宇作品

您覺得編《黑白》這本書的意義是什么?

冷冰川:這本書的出版,是我們多年來一直想實現的夢想。因為在我們學畫的年代,想找到一本真正好的黑白經典范本實在太難了。時隔多年,我們慢慢積累、收集,終于有了這個機會。我們希望把自己認為最好的內容提煉出來,不僅獻給美院的學生,也獻給所有熱愛文藝的人。哪怕只是對藝術懷有朦朧感覺的人,也值得看到真正優秀的黑白作品,看到不同風格的可能性。如此,已足夠。這本書是一個理想主義的產物。

《黑白》中所收肯特作品


《黑白》中所收棟方志功作品

在美術學院,幾乎每個專業都要學習“黑白裝飾繪畫”這一基礎課程,但長期以來,教材簡陋,真正有深度的參考書十分稀缺。實際上,我們所選的這六位藝術家,不能簡單歸入“裝飾畫家”的范疇,他們每一位,都擁有極強的繪畫性與鮮明的個人風格。比亞茲萊在二十六歲便英年早逝,卻已創造出一種風格,如果他活得更久,風格可能還會演化。你不能把他的畫當成裝飾品來看,他不是庸俗的裝飾畫家,而是一種極具創造力的視覺語言的建立者。肯特與柯勒惠支雖以寫實著稱,但他們的作品中蘊含的精神性和神圣感,遠遠超越了圖像本身。棟方志功更不用說,他的創作如烈焰般燃燒,從精神到刀法,都大開大合,自成一家。所以這六個人,絕非“裝飾性”的代表,而是黑白語言中最富創造精神、最具人格化風格的先行者。我希望通過他們,重建人們對黑白繪畫的尊重,樹立一個真正有質量、有深度、有靈魂的學習范本,獻給愿意認真畫、認真看、認真思考的年輕人。

您主編的《唯美》雜志,2022年那期的主題是“上海,上海”,今年剛出的這期叫“江南,江南”。“上海”和“江南”是兩種不同的文化視角與情感側面,甚至構成某種對話關系,為什么會有這一轉換?


《唯美:江南,江南》,冷冰川主編,2025年1月出版,559頁,798.00元


《唯美:上海,上海》,冷冰川主編,2022年10月出版,444頁,980.00元

冷冰川:“上海”和“江南”,其實說的都是一種大地域的氣質,是一種相通的記憶、快感與呼吸,是同一朵刺玫,開在一代江山之上,都美得沉重,美得冤枉,美得令人懷疑。“上海”專號引發反響后,我就把視野放大到“江南”。我希望不管編哪一期,哪個主題,《唯美》都能“不迎不將”,保留那些獨特而富有異想的人、情、物。“唯”,是隨心所欲;“美”,是這不饒人的歲月;渾然天成,美而不厭。人要把真美說出來,那不傷人;不然,天可憐見,有些真話,到后來,只能作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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