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三個女人一臺戲，可在我家里，兩個女人就可以唱一臺戲了，而且這戲唱的常常讓我眼花繚亂，甚至驚慌失措。

這兩個女人，一個是我那談了兩年的女朋友小鳶，一個是我13歲的寶貝女兒艾艾。

不錯，我是單親爸爸，一個拖著女兒談戀愛的時髦老男人。哥們都說我有福氣，年過四十了，還能遇著小鳶這樣二十幾歲、有才有貌的女孩子，五迷三道地非要給女兒當后媽。

嘿嘿，誰說不是呢？我也覺得自己簡直是掉到蜜罐里了。小鳶對我死心塌地，又發自內心地喜歡艾艾。她倆一大一小，好得就像姐倆。

1

離婚后，我發誓要給艾艾最好的生活，做她最喜歡吃的菜，給她買最漂亮的公主裙，把昂貴的玩具搬回家……總之，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毫不吝惜地去為女兒做。

可是，漸漸地，讓我感到力不從心的事情越來越多。

6歲時，艾艾把我擋在浴室的門外：“爸爸，我要自己洗澡！”

徘徊在浴室門外，聽著里面嘩嘩的水聲，我的心一直懸著：她會不會滑倒？能洗干凈嗎？后背怎么搓啊……

我第一次嚴肅地思索這樣的問題：女兒如花兒一樣日漸綻放，她將經歷普通女孩都要經歷的由生長發育帶來的困惑和煩惱，我這個做爸爸的該怎么幫她呢？

9歲那年，女兒丟給我一個爆炸性的問題：“爸爸，強奸是什么意思？”面對那雙溢滿清純、天真神情的眼睛，我一時語塞，第一反應是她不需要知道這個問題。可是，緊接著我的腦海里浮現出諸如幼女遭到性侵犯和傷害的有關報道，心不由得揪了一下，還是應該讓女兒接受相關教育的，否則她怎知道自我保護？

靈機一動，我想起網上看到的一個老師關于性教育充滿搞笑又智慧的比喻：“強奸就是在別人不愿意的情況下，強行要摳別人的鼻孔，并摳出血來。如果有人要對你這樣，你一定要逃得遠遠的，并告訴爸爸。”

不知道女兒是不是明白“強奸”和“摳鼻孔”的區別，連我自己都覺得說得前言不搭后語，令我更感郁悶的是，更多的問題我只能沉默以對。

那天晚上我陪艾艾看動物世界節目，電視屏幕上的大象憨態可掬，搖晃著頭向母象“示愛”。艾艾很驚異地指著那頭公象問我：“爸爸，大象肚子底下那長長的東西是什么？”我凝眸看去，天啊，艾艾注意到的部位竟然是公象的生殖器！可我怎么跟她說呢？沉吟了一下，我說：“是大象的尾巴。”“不對，尾巴在后面呢。它不會有兩條尾巴吧？！”我只覺得臉上發燙，借口去衛生間從電視機前走開了。

好幾天過去了，想起那天的情景，我還為自己的無能愧疚。

2

這期間，我談了若干個女朋友，大多因為女兒的干涉，沒有了下文。我一方面失意于不知道何年何月解決自己的終身大事，一方面又喜憂參半地“適應”女兒的成長。

這樣的日子苦撐到女兒11歲，小鳶走到了我們父女倆的生活里。

小鳶的新潮和時尚，一下子獲得了艾艾的好感，在和小鳶聯手玩了一次QQ糖游戲后，連連喊：“這個姐姐，我喜歡。”

小鳶在婦產科當護士，艾艾生理方面的問題可以放心地交給她了。

周末，三個人一起吃飯。艾艾用筷子敲一下我的手背，再敲一下小鳶的手背，我沒做反應，小鳶早跳起來，拿筷子回擊艾艾，兩個人繞著飯桌又追又打，笑鬧成一片。我搖搖頭，繼續吃我的飯，這樣的場面我已經見慣不怪了。

一轉眼，艾艾13歲，身高躥到了153cm，亭亭玉立的美少女。

初潮那天，小鳶帶著艾艾去超市，買了很多種衛生巾回來，倆人躲在艾艾的房間里，嘀咕了一整個晚上。我想，幸虧有小鳶，不然我又手足無措了。

事后想想，還是給孩子買些書吧!拉著小鳶到書店，可翻來翻去沒找到合適的。小鳶說： “艾艾現在不是學習經期如何不能著涼，乳房如何不能束縛的問題，而是要懂得如何避孕，如何保護自己不受傷害……”小鳶直言快語，說出來的話讓我大駭。

“你說什么？避孕？你扯太遠了吧？”我忘了自己在書店，沖著小鳶喊。

小鳶沖我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把我拉回了家。房門一關，我就嚷：“你千萬別跟孩子說這些，她還不到知道這些的時候！”

“她既然已經來了月經，就具備了孕育生命的能力和條件，如果不給她講生育方面的知識，一旦有了性行為，不知道避孕，到頭來受傷害的還是她！我在醫院里見多了小女孩子去墮胎的，看著都讓人心疼。我想你一定不希望艾艾也那樣吧？”

“我的女兒怎么會隨便有性行為呢？”我有些惱怒，“你這么早跟她說這些，這不是擺明了在告訴她如何和男孩子發生性行為嗎？”

“你以為不告訴她，她就不知道如何發生性行為嗎？網絡、電視、書籍……你到學校去看看，你走到他們同學中去了解一下，他們懂得的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小鳶用一種批判的眼神看著我，而我陷入到紛亂的思緒中，不知道該如何和她辯論下去。

此后，我有意識回避這個話題，小鳶也不再提及。

三個人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3

五一放假，小鳶要值班兩天。她提出要艾艾到她醫院去玩，艾艾自然歡欣雀躍。

傍晚，倆人回來，艾艾沉默少言，和平時小鳥般嘰嘰喳喳截然不同。“怎么了？不舒服，還是和小鳶姐姐鬧不愉快了？”我趁小鳶去洗手間，悄悄問她。

“沒什么，就是心里有些堵得慌。”

“有什么不開心的事情嗎？跟你老爸說說。”我正襟危坐。可是，女兒不買我的帳，“沒什么，一會就好了。”

因為擔心，看艾艾進了自己房間，我推小鳶：“艾艾今天怎么了，心事重重的，你去陪陪她。”

“嗯，我正好想和她好好聊聊呢。”小鳶起身追進了艾艾的房間。

半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小時過去了。我徘徊在艾艾房間門外，一如當年被艾艾拒絕在浴室的門外，心里又有了那種無力感，擔心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辦。

實在忍不住了，我推開門，裝出一副頑皮的樣子：“你倆在干嘛啊？也不出來陪我看電視，我都悶死了。”

艾艾手忙腳亂地往抽屜里藏著什么東西，然后滿臉羞紅地趴到書桌上，我注意到她是在遮擋書桌上攤開的一張彩圖。

“什么好東西啊，還不讓老爸看。這不公平啊!”我打趣著走過去。抽屜沒有關上，只一眼，我就看清楚艾艾慌忙藏的是一盒避孕套！

一股火直沖頭頂，我拽著小鳶的手就往外走：“到我房間說話！”

“你什么意思？你給孩子買那東西？你安的什么心？！”我第一次沖小鳶瞪起了眼，恨不得再給她一耳光。

“我不是給她買避孕套，我只是給她看看避孕套什么樣子，給她講如何用避孕套避孕……”小鳶解釋。

“你也太過分了，對她進行性教育，也不能這么露骨啊！”

“我今天帶她去醫院，有個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子去做流產手術，我就趁機跟她說了避孕的事情。她什么都不懂，我講得好多東西她聽不懂。所以我就準備了避孕套，和體現生命孕育過程的一些彩圖……”

“真是亂套了，誰給你的權利？你懂什么啊？為什么不事先征求我的意見……”我連珠炮似地沖小鳶吼著。

結果，小鳶摔門而去，臨走扔下一句：“你，不可理喻!”

6

一連幾天，小鳶不肯理我。

推開艾艾房間的門，到她屋里小坐一會。床頭掛著她大幅的照片，吐著舌頭，滿臉的調皮，忍不住就笑了，這個小黃毛丫頭，一晃就長大了。

拉開抽屜，那盒讓我和小鳶產生紛爭的避孕套早就不在了。一張報紙躺在那里。我順手翻開：“未婚少女人工流產比例逐年上升，此事應該引起全社會的關注……專家建議，家庭、學校和社會各方要攜起手來，丟掉不合時宜的陳舊觀念，有針對性地開展適合青少年身心特點的性知識、性心理和性道德教育……”

這是小鳶給艾艾看的，可是怎么像是在教育我？

掏出手機給小鳶發短信：“我錯了，不管怎樣，讓女兒學會自我保護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