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jié)目開始之前提示一下，這期節(jié)目當中包含有非常血腥的暴力畫面描述，非常不適合孩子聽，如果你的身邊有孩子，我建議你戴上耳機，或者換個時間再聽。

見到劉巖家人

回憶錄：

做了 52 年殘留婦人的我，終于在平成四年（ 1992 年）8 月 21 日，再次回到了魂牽夢縈多年的祖國，踏上了日本的土地。可這份喜悅中也夾雜著我永遠無法忘卻的，在戰(zhàn)爭中犧牲的親人的痛苦和悲傷。

■圖 / 劉巖學(xué)醫(yī)時的照片

我的丈夫蒲山政男，大女兒道子于三歲，小女兒笙子于一歲時去世，而我自殺未遂，獨活至今。

丈夫政男應(yīng)聘成為舊時代滿洲國吉林省樺甸市八道河子開拓員，并作為先遣隊隊員來到滿洲時他 34 歲，不幸的是，他因為腰部結(jié)核性炎癥難以行走，無法隨行回日本，所以含淚選擇了全家自殺的道路。

年幼的道子和笙子帶著作為日本國民的自豪出生，但又在萬念俱灰中被日本人親手殺死，結(jié)束了過于短暫的人生。

丈夫也自殺了，我則是脖子的三分之二留滿了陳舊性傷痕，這就是難以抹去的戰(zhàn)爭的傷痕吧。

我也曾數(shù)次徘徊在生與死的邊緣，幸運的是，曾是日本敵對國的中國人民多次向我施以援手。

我終于漸漸意識到，活下去就有希望。

這是劉巖的回憶錄《穿越生死線》的前言里寫的內(nèi)容。在東京，我見到了這本回憶錄。

■圖 / 劉巖的回憶錄《穿越生死線》

在上一集里說到，崔學(xué)森老師幫我把手寫信轉(zhuǎn)交給了劉巖的女兒宋黎明，結(jié)果，三天之后，崔老師回復(fù)說，宋黎明同意見面，并轉(zhuǎn)達對我的謝意。

我的夢想終于成真了！

2024 年 4 月，我抵達日本，在東京新小巖站附近的中國特產(chǎn)店見到了宋黎明和宋黎明的女兒陳秀華。

愛哲：

宋老師好！我是愛哲，終于見面了！

陳秀華：

他就是我姥姥接生的。

愛哲：

我是您母親接生的，我是 1983 年出生，我們老寇家有 4 個孩子都是您母親接生的。

宋黎明：

謝謝你們，你們辛苦了，快請進！

■圖 / 愛哲見到劉巖的女兒宋黎明、外孫女陳秀華

劉巖是在 2008 年去世的，享年 92 歲。2011 年，宋黎明一家從名古屋搬到東京。

在東京，宋黎明開始經(jīng)營這個中國特產(chǎn)店。它是個小二層，平時宋黎明和丈夫就睡在二樓，一樓是店面，主要賣一些中國的食物：冷凍湯圓、水餃、老干媽，還有一些工藝品。

現(xiàn)在宋黎明一家也在東京站穩(wěn)了腳跟，女兒秀華和秀麗在從事中日文化和商業(yè)交流的工作，小兒子小猛在東京的大學(xué)畢業(yè)后，從事 IT 業(yè)。

其中比較神奇的是，秀華曾在北京生活了十年，就在王府井附近工作，我以前也在那附近，我們很可能曾經(jīng)擦肩而過。

宋黎明見過母親劉巖在生前寫回憶錄，這本回憶錄已經(jīng)出版很多年了，但宋黎明一直拒絕閱讀。

陳秀華：

《超越生死線》這本書其實相當于是我姥的一個紀實的傳記，實話實說，我看到她在她的眼前把自己的孩子殺掉那個部分我就已經(jīng)受不了了，我曾經(jīng)幾次想看下去，但我實在是看不下去。

宋黎明：

我媽寫的書我沒看過，實在看不了，我不想看。

1996 年，劉巖回到日本四年以后，她的回憶錄出版，名為《穿越生死線》，其中有一半的篇幅都在描述 1945 年發(fā)生了什么。但這本回憶錄印刷量有限，并沒有多少人讀過。

書里到底有什么內(nèi)容是女兒和外孫女都接受不了的呢？

劉巖為什么會來到中國？為什么決定全家自殺？又是怎么活下來的？

因為劉巖已經(jīng)去世，最一手、最真實的答案只有在《穿越生死線》這本回憶錄里中能夠找到。

這一集里，我將會通過讀取部分章節(jié)的回憶錄和劉巖的女兒宋黎明，外孫女陳秀華的回憶，還原劉巖在日本戰(zhàn)敗不久后的三次自殺經(jīng)過。

決定自殺前的人生

■圖 / 兒時的劉巖和父母合照

回憶錄：

我叫山口秋子，出生于巖手縣的農(nóng)民家庭。我從年幼時期就開始歷經(jīng)磨難，難忘的少女時代僅僅接受了 6 年義務(wù)教育就開始務(wù)農(nóng)，17 歲時又經(jīng)歷了母親的驟然離世。

作為一個女孩子，我沒有一天快樂的時光，只有被農(nóng)活追著跑的悲傷和痛苦，因為討厭務(wù)農(nóng)，我努力工作，沒有接受父親一分錢的幫助，在東京的寄宿制醫(yī)院做見習(xí)護士，晚上去上夜間助產(chǎn)學(xué)校，終于拿到資格證書，繼而又拿到了護士資格證書。

■圖 / 獲得產(chǎn)婆合格認證

宋黎明：

我就夠矮了，但我媽比我還矮一頭，然后 5 歲半就開始背糞，從馬圈背到田地里。 巖手縣沒有平地，都是山，不是下坡就是上坡，不是水的地方就是水稻田的梗子，我媽那么矮的個兒，背上筐腦袋都幾乎看不著，然后小腿兒也露不點兒。 一天來回好幾遍，我姥爺還說她沒有用，我媽就跑了，她寫了一個字條，說「我不在家了，也不用你們錢」，就上東京了，就這么回事。

陳秀華：

她從小就干體力活，生活非常苦，而且比較冷，巖手縣那邊特別的冷，特別是往農(nóng)田里背糞的時候，她說過度的涼，女孩子生理期都不走，而且鼻血往外流，她特別痛苦。 我小時候聽她說過，因為非常痛苦，所以才逃跑出來。

回憶錄：

我雖然通過在夜間大學(xué)的短時間學(xué)習(xí)，取得了助產(chǎn)士和護士的證書，但實力依舊不夠。

后來因為政府的動員選擇了去滿洲。我于昭和 15 年（ 1940 年）11 月初出發(fā)前往吉林省樺甸縣八道河子開拓團醫(yī)院。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踏上旅途，我當時 23 歲，尚是單身，對前路充滿了不安。

1931 年「九一八事變」之后，日本向中國東北陸續(xù)送來的，不只有軍隊，還有大量的移民。當時的日本軍國主義政府制定了「向滿洲移住農(nóng)業(yè)移民百萬戶」的計劃，1945 年日本戰(zhàn)敗，計劃終止，最終有 27 萬農(nóng)業(yè)移民來到了東北。

劉巖就是其中之一，在這里，她認識了第一任丈夫。

■圖 / 八道河子開拓團木工，劉巖的第一任丈夫，浦山政男

回憶錄：

第二年，也就是昭和 16 年（ 1941 年）春，我和名叫蒲山政男的開拓團團員，通過媒人介紹結(jié)婚了。

和政男結(jié)婚后，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了「人類的愛」，那是政男給我的「真摯的愛」。

雖然生活清貧，但是我們夫婦齊心，生活幸福，并生下了兩個女兒，過著安定的生活。

昭和 20 年（ 1945 年）8 月 15 日，身處遙遠的中國大陸的開拓團團員們聽說了日本戰(zhàn)敗的消息。

我們一家四口，作為頂梁柱的丈夫患上了重病，照顧著兩個年幼女兒的我籠罩在濃重的陰影下。

已經(jīng)在計劃自殺的丈夫和我說，萬一有緊急情況，你就帶著道子和笙子回日本巖手縣。

政男是與我相依為命的人，我唯一的恩人，是我們家的頂梁柱，所以讓他一個人去死這樣的事，我絕對做不到。所以下定決心一家四口共同赴死。

在如此環(huán)境之下，劉巖和他的丈夫做出了驚人的決定。劉巖在自傳中對殺孩子的猶豫和后悔，自殺的一波三折有非常詳盡的描述。

而這背后，有一個很關(guān)鍵的人物推動了自殺的決定和執(zhí)行。她就是劉巖的鄰居，大澤達子。

全家自殺經(jīng)過

回憶錄：

當家中的氣氛漸漸平靜下來時，門被推開，一個身影走了進來，是大澤達子，她的出現(xiàn)出乎我的意料，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在我心中升起，達子帶著微笑詢問我們在討論何事。

政男終于開口，聲音沉重地將我們夫妻心中的困擾——孩子的未來——傾訴出來，他的話還未落，達子便急切的插話「你已經(jīng)病重到無法行走，不可能再回到日本了，日本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現(xiàn)在，你們作為戰(zhàn)敗國的國民，選擇全家一起自殺，也是可以理解的忠誠表現(xiàn)。」

她承諾會協(xié)助安排好孩子們的后事，并愿意與我們一起走向生命的終結(jié)。

達子宣布，明晚將是我們一家人命運的終點。計劃在兩個孩子沉睡后，用雙手結(jié)束他們的生命，而三個成年人則選擇用繩索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

明天將是我們共同度過的最后一天。我們竭盡所能，希望能讓孩子們享受這生命中最后的寶貴時光。

作為父母，我們深知即將犯下的罪行有多么沉重，但已無路可退。

我拉著道子和笙子的手，一起走出家門。廣闊的農(nóng)村大地、天空和大地一片深綠，宛如鋪上了一層綠色地毯，美麗而充滿生機。此刻痛苦和悲傷仿佛被大自然的偉大所消融，路邊的農(nóng)作物，像是玉米和稻子，此刻也顯得格外誘人。那些不知名的花草，即使被人踩踏，依然頑強地綻放著生命的光芒。

■圖 / 劉巖居住的八道河子鎮(zhèn)四方甸子村南邊的小山丘

道子因為能夠跟隨母親一起同游而雀躍不已。

半小時的步行后我們抵達了一座小丘，從這里俯瞰，四方甸子村的村落顯得格外渺小。山丘上，五彩斑斕的野花競相綻放，爭奇斗艷。我輕輕地將笙子從背上放下，喂她乳汁。接著，我引導(dǎo)道子一邊采摘花朵，一邊教她識別各種花卉的名稱。

「小道，看那朵潔白而碩大的花，那是百合，那朵紫色的小花是桔梗，遠處那些盛開的黃花是野菊花。」我告訴道子，百合不僅有白色的，還有紅色的，它的根是可以食用的，而紅艷艷的小花也是百合的一種。

道子興奮在花叢中奔跑，汗水浸透了她的臉頰，我一邊為她擦拭汗水，一邊心中充滿了對這艱苦現(xiàn)實的悲痛。難道真的要奪走可愛道子的生命嗎？是否有其他的辦法？

但是，將生病的丈夫留在異國他鄉(xiāng)是絕對不可以接受的。作為一個人，生來就注定要面對死亡，這是不可避免的，如果必須死，那就讓我們尊嚴地、平靜地離去吧。

我對道子說「小道，我們該回家了，因為爸爸在等我們。還有一件事 ，小道，今天請你牢牢記住這個國家，這片美麗的大陸，我們將再也看不到了，因為這是永恒的最后一天。」

政男做好了晚飯，一直在等待我們?nèi)说臍w來，疾病和心靈的煎熬讓他顯得無比虛弱，他想要將家中所有的食物都留給孩子們，這是作為父親的最后一個心愿。

看著孩子們吃飯，我將所有東西都搬到了認識的中國人家中。

晚飯后道子和笙子似乎因為中午的采花活動而感到疲憊，躺在北側(cè)的炕上，即將進入夢鄉(xiāng)，我為我們鋪上了褥子，我和政男靜靜地注視著孩子們的睡顏。

孩子的枕邊放著一個小皮箱，里面裝著我們的日用品和童裝，旁邊擺放著白天采摘的五彩繽紛的鮮花。此外，還準備了線香。

隨著暮色的降臨，房間逐漸籠罩在一片昏暗之中，煤油燈的光芒在這時被點亮。

輕快的腳步聲漸近，一道身影從大門踏入，正是大澤達子無疑。她的苦笑宛如一位因她至死而感到快意的惡魔。

她低聲詢問，「孩子們都睡了嗎？」

我無聲的點頭，目光落在北炕上，兩個孩子安靜地睡著，達子迅速而急切地走向北炕，從褲袋中掏出早已準備好的繃帶。

道子和笙子，如同天使般純潔，下肢交替，安靜地睡著，達子在兩人之間坐下，開始將繃帶緊緊纏繞在笙子纖細的脖頸上。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殘酷場景震驚，只能無力的輕拍打著達子的背，孩子被勒得太過厲害，連一絲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沒有母親的幫助，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紅潤的臉色逐漸轉(zhuǎn)為紫色，她的手在空中無力掙扎，雙腳也不再有力，很快便停止了呼吸。

達子確認笙子已經(jīng)斷氣，又將繃帶纏向道子的脖子，那個可愛的道子年僅三歲的生命就這樣被日本人親手終結(jié)。

■圖 / 道子和笙子的除籍證明

我和丈夫在為兩個孩子祈禱的同時解開了腰帶，一邊念誦南無阿彌陀佛，一邊淚如雨下，為他們點燃了香。「請不要猶豫，回到天堂，天堂會溫柔的擁抱你們，媽媽很快就會跟隨你們的腳步一起踏上黃泉路，等著媽媽到，我的孩子。」

我們?nèi)藢⒃缫褱蕚涞纳系跤玫睦K子系在南炕的橫柱上，準備好了小板凳，隨后我們將繩子套在各自的脖頸上踢開了凳子。

隨著繩子的收緊，呼吸變得無情和困難，痛苦難當，四肢在空中無助地掙扎，我望著我的丈夫，我們共同承受著同樣的痛苦，卻無人能夠救贖。

在那一刻我想起道子和笙子的離世，當我意識到自己作為一個犯罪的母親是多么恥辱時，我的心逐漸平靜下來，閉上了眼睛，意識也慢慢的消失。

再次自殺

等到劉巖的意識恢復(fù)的時候，她看到了一些中國人的面孔出現(xiàn)在眼前。原來在決定自殺后，劉巖把家當都送給了附近認識的中國人，他們也許是覺察到了什么，所以來到劉巖家，及時剪斷了繩索，救下了劉巖夫婦和鄰居大澤達子。

回憶錄：

我們?nèi)齻€大人不僅被救了回來，而且中國人從早到晚守著我們。無法再次自殺讓我和政男精神上痛苦不已，失去孩子的哺乳期的母親，乳汁的淤積也讓我的身體痛苦不堪。

孩子是無辜的，背負著奪去他們生命這樣不可饒恕的罪惡生活下去比死亡更痛苦。

在這樣想死死不成的環(huán)境中，忍受著殺掉自己孩子帶來的精神痛苦和肉體折磨，我不禁陷入悲傷，哭泣不止。

正在這時，活下來的劉巖夫婦接到開拓團撤退的命令，他們就跟隨開拓團開始了艱難的逃亡之路。

因為丈夫浦山政男的腰疾在途中他們掉隊了，帶著對殺死了孩子的愧疚，他們拿著一把剃刀再次嘗試自殺。

回憶錄：

排著長隊的人們向著吉林的方向遠去，我和丈夫進入了北側(cè)的草叢，準備給自己選擇一處墓地，我們盡量選一些干燥的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當時我才 28 歲，丈夫 34 歲，我把手上的剃刀遞給丈夫，自殺的那一刻能夠結(jié)束人生所有的痛苦，不要再訴說任何不滿，和命運妥協(xié)吧。

拿著剃刀的政男手不住的顫抖，自己怎么能殺死沒有任何仇恨的深愛的妻子呢？臉被淚水打濕了，他說「秋子我下不去手殺你，原諒我吧，你快去追上大家。」但是我決心已定，聽不進丈夫的話，說，「快點動手。」

我指著脖子，用手指摸著右側(cè)頸動脈的血管，臉朝下說，「這就是大動脈，刺的深一點，萬一沒割斷動脈血管沒死成就壞了。」

俯身等待，把自己尚且生機勃勃的美麗的脖子割斷是非常痛苦的。不做任何麻醉，直接讓人割斷自己的脖子，這不是普通女性能夠做到的，但當時的我完全是真情實感，等待死亡的，每分每秒都極其煎熬。

但是作為一個痛失愛子的母親，我已經(jīng)有了忍受這份痛苦的覺悟，丈夫忍著悲痛咬緊牙冠動了手，頸部右側(cè)被切開的部位涌出大量的血，我沒有太過于疼痛，失血使我感到惡心。隨著周圍的地面和草地被染紅，我的意識也愈加薄弱。

丈夫看著我的血，無意識地繼續(xù)切著我的脖頸后的后面和左邊，他可能是害怕，萬一我沒死成，

我依舊記得后面的脛骨被切得咯吱作響的聲音，之后就沒有了記憶。丈夫也親手割斷了自己的脖子。

然而，這次他們的自殺又失敗了。劉巖和丈夫分別被中國人救助并被收留到一個叫老于的中國人家里，但二人自殺的決心沒有動搖。

回憶錄：

生在了不幸的戰(zhàn)爭時代，我們奪走了年幼的道子和笙子的生命，用殺雞一樣愚蠢的方法自殺，卻又自殺失敗。

此刻我們實在是太過凄慘，不知該如何收尾。

戰(zhàn)勝國的中國人似乎明白，他們?nèi)绻戎蛘卟啬淙毡救藭硖咸齑蟮湥哉l也不愿意收留我們。正當我們毫無辦法之時，之前的舊交老于收留了我們，之后發(fā)生了一件讓我預(yù)想不到的事情。

一個年輕的中國男性來到家里，從圍裙中取出了很多藥品，說這些藥品是撿來的，因為看不懂藥品的名字，所以不知道如何使用，希望我能告訴他。

我看了一眼，這些藥名是用日語寫的，有外用藥，也有貼著毒藥標簽的藥。尤其引起我注意的是 5 克裝的「巴比妥」。

「巴比妥」是一種鎮(zhèn)靜催眠藥，高劑量可致麻醉甚至呼吸抑制。20 世紀中期常被濫用為「安樂藥」或自殺工具。

回憶錄：

我騙他那兩盒巴比妥其中一個是外用藥，他想著我的脖子有傷，就把那盒藥給了我，我和丈夫大喜過望，拿到這個藥就可以安詳?shù)厝ヌ焯昧耍瑳]有再比這個更好的去處了。

丈夫服下了巴比妥，蓋著一個破席子安詳?shù)厮恕?/p>

■圖 / 浦山政男的除籍證明

活著已經(jīng)沒有任何希望和期待，只有死能夠解決一切，我不能只是一味的哭泣。因為一家四口已經(jīng)有 3 個人去世，當丈夫的遺體被一卷破席子包著，埋在中國大陸南邊的小山上時，我已經(jīng)做好了死亡準備，剩下的半盒巴比妥在誘惑著我。

我生來就不太擅長吃藥，害怕失敗就分成幾次，快速地把藥吃了。把藥全吃下后，我開始覺得惡心，就快速喝水，冷卻自己的胃和喉嚨，把頭墊高，盡量把注意力放在胃部，但是無法抑制地想吐，哇的一聲全都吐了出來。

老于聽見我的嘔吐聲，拿著油燈進來問我「你怎么了？」我連忙回答沒事，但是老余一臉不相信地走出去了。

最后的自殺也失敗了。明明和丈夫服用的是同一種藥，結(jié)果卻大相徑庭。為什么我的命那么苦？我絕望地想，難道沒有神佛嗎？

我哭得難以自抑。

-5-

重生

老于給劉巖提供了藏身之處，每天都會有人來送吃的，經(jīng)常來看劉巖的是一個年輕的小伙子，名叫宋永吉。后來，宋永吉提議劉巖去他家休養(yǎng)，他們家條件還不錯，他的爸爸是校長。

于是劉巖就被接到了宋永吉家。接回家的過程宋黎明的二嬸看見了，還告訴了她的女兒國英。

國英（宋黎明表妹）：

到家我媽就都看到了，（附近）老百姓都不知道。咱們不敢對外聲張，對不對？ 大伙都抱有這種叛逆心理，都恨他們。她逐漸在這養(yǎng)了一段時間恢復(fù)了，之后有生孩子的，她說她會接產(chǎn)。接產(chǎn)之后，她就慢慢地融入這個群體里，老百姓也接受她了，因為她的技術(shù)這么好。

陳秀華：

一直到她六、七十歲，好多人都依然是慕名來找她（接產(chǎn)）。一直看她很忙，我不知道她什么時候睡覺。

回憶錄：

數(shù)次企圖自殺，自己作為日本國民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了，不是嗎？

上吊、抹脖子、服毒，作為日本人，我全身的血已經(jīng)染紅了這片大陸的草地，這是否能洗刷我作為戰(zhàn)敗國一員的罪惡，丈夫和笙子、道子也能理解我吧，我相信他們希望我活下來。

中國人說只要活著就能綻放生命之花。我才 28 歲，還年輕，費盡辛苦學(xué)到的接生技術(shù)如果能夠為了中國婦人使用的話，是不是也算我有點作用。

我必須向把我從死亡邊緣救回來的中國人報恩。

決定向中國人報恩的劉巖這個時候應(yīng)該想象不到，自己在隨后的五十年里，會接生一萬多個中國孩子來到這個世間。

在這幾十年里，劉巖也數(shù)次想和宋黎明講述這段往事，但宋黎明每次都拒絕聽母親講，她很氣憤，不能理解為什么母親會做出那么殘忍的事情。

其實對于我來說，就算讀了回憶錄，我也還是很難理解殺孩子的事實。

也許我們只有把自己放在那個年代，才能感受到劉巖為什么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我們會在第四、第五集講述劉巖為什么會來到中國，還原那場給中國人民帶來沉重災(zāi)難的侵華戰(zhàn)爭，也為日本自己的國民帶來了什么樣的悲慘命運。

在第六、七、八集里，我們會講述劉巖作為接生婆是如何在中國生存下來的；以及劉巖一家回到日本后遇到的波折。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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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覺設(shè)計 張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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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紀錄片第三集Staff

導(dǎo)演|愛哲

錄音｜嚴硯瀅趙昶通 牧嶋莊司

劉巖配音｜賢子

回憶錄翻譯｜韓正穎

剪輯｜嚴硯瀅

聲音設(shè)計｜嚴硯瀅

運營&宣發(fā)鳴鳴 王家貓

實習(xí)生｜鄒月

視覺設(shè)計｜張昭

BGM List

01.Story FM Theme Dream version 01 Bpm 60 - 桑泉

02.一些時間的余燼 - 桑泉

03.小星星 - 桑泉

04.經(jīng)過云的時候 - 桑泉

05.破碎后的迷 - 桑泉

06.一片光澤 - 桑泉

07.暗的崎嶇 - 桑泉

08.the awaited little - 彭寒

bd@storyfm.cn

出品｜聲音故事傳媒「故事F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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