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年)
傅斯年(1896—1950),字孟真,初字夢簪,山東聊城人,著名歷史學家、古典文學研究專家、教育家,五四運動學生領袖之一、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的創辦者。
傅斯年1913年考入北京大學預科,1916年入北京大學文科,響應胡適的《文學改良芻議》,曾著《文學革新申義》,提倡白話文。1918年夏,接受民主與科學的新思潮,與北大同學組織新潮社,創辦《新潮》月刊,影響很大。1919年五四運動期間,傅斯年是北京大學學生會領袖之一,擔任游行總指揮。
1919年夏,傅斯年北大畢業后,考取庚子賠款官費留學,先入英國愛丁堡大學,后轉倫敦大學研究院,學習實驗心理學、生理學、數學、物理以及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勃朗克的量子論等。1923年,入柏林大學哲學院,學習比較語言學等。
九一八事變爆發后,傅斯年出版了《東北史綱》一書,針對日本學者“滿蒙在歷史上非中國領土”的言論,通過史料考證東北自古就是中國領土。《東北史綱》一書為“國聯”李頓調查團報告書明確指出東北三省“為中國之一部,此為中國及各國公認之事實”起到了重要作用。
1932年,他參加胡適主持的獨立評論社,在《獨立評論》周刊上發表政論文章,擁蔣抗日,對南京國民政府的外交路線有所批評。1938年,傅斯年擔任國民參政員,曾兩次上書彈劾行政院長孔祥熙,并最終把孔趕下臺。傅斯年一篇《這個樣子的宋子文非走不可》,引起朝野震動,孔的繼任者宋子文也只好下臺——一個國民參政員接連趕走兩任行政院長,搬倒兩只大老虎,世所罕見。
抗日戰爭爆發,國民政府采納他的建議,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南開大學三所名校南遷,先長沙,后昆明,組成了著名的西南聯大。抗戰勝利后,一度代理北京大學校長,后擔任臺灣大學校長。傅斯年任歷史語言所所長二十三年,培養了大批歷史、語言、考古、人類學等專門人才,組織出版學術著作70余種。有計劃、有組織的殷墟甲骨發掘第一人,先后發掘十五次,大大推動了中國考古學的發展和商代歷史的研究。
傅斯年還組織對明清檔案資料的專門整理,使明清史研究取得了突破性進展。傅斯年在歷史學研究方面,重視考古材料在歷史研究中的作用,注意將語言學等其他學科的觀點方法運用到歷史研究中,取得較高的學術成就,在現代歷史學上具有很高的地位。
1950年12月20日,傅斯年在臺北病逝,享年54歲。
胡適評論他的學生傅斯年,是“人間一個最稀有的天才。他的記憶力最強,理解力也最強。他能做最細密的繡花針工夫,他又有最大膽的大刀闊斧本領。他是最能做學問的學人,同時他又是最能辦事、最有組織才干的天生領袖人物。……這都是人世最難得合并在一個人身上的才性,而我們的孟真確能一身兼有這些最難兼有的品性與才能。”(《傅斯年全集》第1冊,聯經出版事業公司,民國69年,頁2)
李敖則這樣說,北大“有一個學生領袖傅斯年,終其一生不肯加入國民黨。他不但不加入國民黨,還鼓勵他的老師胡適要采取跟國民黨并不很合作的態度。這一點我覺得傅斯年很了不起……他們要發揮這個知識分子的力量,可是又不想被國民黨吃掉,不被國民黨同化……真正的夾縫里面的自由主義者,不做國民黨也不做共產黨,他沒有社會地位,很苦。”
傅斯年曾向學界和社會公開闡明他對中醫的立場:“我是寧死不請教中醫的,因為我覺得若不如此,便對不住我所受的教育。”(《傅斯年全集》第6冊,頁307。以下同書只注頁碼)
1934年,傅斯年對中醫的批評,是余云岫1917年發表《靈素商兌》,1929年國民政府通過廢止中醫案,又一次關于中醫問題的中西醫論戰與文化沖突。3月5日,傅斯年在《大公報》“星期論文”欄目發表《所謂國醫》一文,將中西醫的學理之爭,稱之為“中國人的劣根性”的大暴露:
“中國現在最可恥最可恨的最可使人氣短的,不是匪患,不是外患,而應是所謂西醫中醫之爭。匪患雖了不得,然如政治有辦法,不怕不能解決,日本的侵略雖不得了,如我們有決心,有準備,加以極大之努力,而且善于利用局勢,日本總有受教訓之一日。只有中醫西醫之爭,真把中國人的劣根性暴露得無所不至!……受了新式的教育的人,還在那里聽中醫的五行六氣等等胡說!自命為提倡近代化的人,還在那里以政治的或社會的力量作中醫的護法者!這豈不是明顯表示中國人的腦筋仿佛根本有問題。對于自己的身體與性命,還沒有明了的見解與信心,何況其他。對于關系國民生命的大問題還在那里妄逞意氣,不分是非,何況其他。對于極容易分辨的科學常識還在混沌的狀態中,何況較復雜的事。到今天還在那里爭著中醫西醫,豈不使全世界人覺得中國人另是人類之一種,辦了四十年的學校不能脫離這個中世紀的階段,豈不使人覺得前途仍是枉然!”(頁303-304)他把國人有關中西醫的爭論視為“國民劣根性”,這是其他論者沒有講到的。
“中國人到了現在還信所謂中醫者,大致有幾個原因。最可恕的是愛國心,可惜用的地方是大錯了。……不過所謂中醫并非純粹的漢土產品,這類的方技在唐時頗受印度及中亞的影響,在宋元更受阿拉伯人的影響。中醫本來既無病理,又缺診斷,無非是一部‘經驗良方’。這些經驗良方不是一處來的。……其實醫學在現在并無所謂國界,雖德國、法國、英國、美國的風氣各有小小不同,在基礎上全無半點分別,這不是論詩宗、評畫派一流的事。第二個原因是頭腦不清楚,對于一切東西皆不深信,也皆不不信,人云亦云,生病請醫全是試試看,恰如鄉下老太婆生了病時拜一切神佛一般。這全是以做夢的狀態對付死生的大事。第三個原因是教育不好的結果,中國的教育中沒有給人安置一個堅定的科學常識訓練,故受此教育者后來糊涂如此。”(頁304)他認為出于愛國的原因而保護中醫是牽強附會的。中醫并非純粹的“國粹”,由于歷史上的國際交往,中國醫術曾受外國文化的深度影響,本來不存在純粹的“中醫”或“國醫”。傅斯年是著名的歷史學家,他的意見是那些把中醫當作保衛國粹的“白衛兵”們駁不倒,又難以接受的。
如何“對付中醫”,他認為,“似應取得逐步廢止之政策。內地目下尚無醫生,大埠的醫生也不夠用,而愚民之信此如信占卜、相面、看風水一般,禁止之后使他手足無所措。或者免不了暫且保留此一個催眠術。……以后因有訓練醫生人數之增加,逐步禁止這些‘國醫’。目下可以先把大埠的‘國醫’禁止了,至少加一個重稅于那些大賺錢的國醫以取‘寓禁于征’之作用。管理他們的衙門,當然是內政部禮俗司,而不該是衛生署,因為‘醫卜星相’照中國的‘國粹’是在一塊的。”(頁307)
1934年9月16日,他在《獨立評論》發表《再論所謂“國醫”》,繼續討論中醫問題。他在開頭,把上篇文章的發表時間誤記為8月5日。在此文中,他對中醫的神技——號脈,進行了尖銳的批評,“即脈搏一事,固是中醫診斷之第一要義了,然其用此現象之意義,乃全然荒謬。試問手腕上的一條動脈,在不滿二寸的距離中分做‘寸,關,尺’,靠區區三個指頭,看定心肝脾肺腎,這真是違背小學常識的說話。”(頁310)
他明確否定中醫有病理學,“若說所謂國醫有病理學,則試問他們的病理學在那里?如巢氏病源等書之支節破碎,算得上科學知識嗎?若說那些五行六氣便算病理學,則凡有近代科學常識者,必當信政府不該容許社會上把人命托在這一輩人手中。故我之謂漢醫之無病理,無診斷,非一疑難之問題,而為明顯的黑白事實。”(頁311)
關于中醫不符合近代科學,傅斯年首次以近代科學的概念作了初步的闡述:“所謂國醫與近代科學不兼容,也是件明顯的事實。近代科學分門別類,范圍極大,但根本上是一件東西,其不同處只在所治之材料有類別之不同,故科學因材料而分工。其所以根本上是一件東西者,因為各種科學都站在一個立場,保持同樣的紀律。幾件顯明的情形說,第一、所用名詞不容有含混,一個名詞只許代表一個質體,具有一種界說,而不許在用它時隨時抑揚,憑心改動,尤不許它代表著本是一種不能捉摸的物件,如趙寒松君之論五行六氣。第二、每立一語,必成一種‘命題的含義’,即一種邏輯上可通,實質上有所托,其是非可得而試驗或統計的語句,不容幻想、比喻在其中。因為幻想、比喻的是非是不能辯證的。第三、每一理論,在能實驗的科學必須可以將其信否訴之于實驗,聽憑懷疑者用同樣的科學訓練證明之或反證之,在不能實驗的科學,必須聚集邏輯的證據,顧到表面上相反的事實,故科學的事實皆為集眾工作之結果,訴諸嚴整的實驗之結論,而每一科學事實,又必與其他一切科學事實相因緣,世上無任何一種的獨立的科學事宜。第四、因為近代科學不是容納幻論與空語的,而是遵邏輯的程序,依實質作步程的,故在非純粹敘述的科學中,能預定,能管理,是其明顯的本領。近代的醫學是個集合多門的嚴整訓練,為醫學之基礎者,是物理、化學、動植物、人體生理、人體解剖等等基礎科學。……故近代醫學為匯集眾科學之科學,近代醫學訓練為匯集眾科學訓練之訓練。若將近代醫學與所謂國醫平等比衡,無異將近代物理學與太極兩儀的物理學平等比衡,亦無異將近代化學與方士之點金術平等比衡。持國醫論者,自覺所否認者為‘西醫’,殊不知所否認者,并物理、化學、生物、解剖、生理皆在其內。若知近代科學本是一體,其門類之差只是分工,則當知所謂國醫實無所容身于科學的天日之下。”(同上書,頁311-312)
傅斯年這段論述很精彩,其中第四點,在作為其同代人的英國哲學家波普爾的著作中也有體現,“真理往往很難達致,并且一旦發現,也很容易得而復失。錯誤信念可能有令人驚奇的生命力,它無視經驗,也無需任何陰謀的幫助而能延續千萬年。科學史,尤其是醫學史,可提供我們許多范例。”(《猜想與反駁》,上海譯文出版社,1986年,頁10)巧合的是,波普爾也提到醫學史。在這點上,中外醫學存在著共同性。傅斯年對中醫的第三點批評也與波普爾的論述不謀而合,“理性主義當然總是主張理性和經驗科學有權批判、拒斥任何傳統和任何權威,因為它們以十足的非理性、偏見或偶然性作為根據。”(同上書,頁7)“占星術經受不住這種檢驗。占星術士對他們所相信的確實證據極端重視和極端迷信,以致他們對任何不利的證據都完全無動于衷。還有,他們把自已的解釋和預言都講得相當含糊,以致任何有可能駁倒他們理論的事情,他們都能解釋得通。為了逃避證偽,他們破壞了自己理論的可檢驗性。把預言講得非常含糊,使預言簡直不會失敗,這是典型的占卜者伎倆;使預言變得無從反駁。”(同上書,頁52-53)近代以來的先賢都曾論述過中醫“醫巫同源”的屬性,在這點上中醫與波普爾所說的“占星術”確有共通之處。在現代歷史上,由于意識形態的保護,中醫已經淪為一種宗教“醫學”,如同曾經有過宗教人物、宗教手機、宗教汽車一樣,中醫也成了一種籠罩著某種光環的、不許批評與妄議的畸形事物。
波普爾清晰地闡述道:“一種不能用任何想象得到的事件反駁掉的理論是不科學的。不可反駁性不是一個理論的長處,而是它的短處。”“對一種理論的任何真正的檢驗,都是企圖否證它或駁倒它。可檢驗性就是可證偽性,……”“有些真正可檢驗的理論,被發現是假理論,仍舊被贊美者抱著不放——例如專為它引進某種特設性假說,或者特地為這個目的重新解釋這個理論,使它逃避反駁。……這樣營救理論免于被駁倒,卻付出了破壞或至少降低理論的科學地位的代價。”由此,他得出了著名的“可證偽性理論”——“所有這些可總括起來說,衡量一種理論的科學地位的標準,是它的可證偽性或可反駁性或可檢驗性。”(同上書,頁52)而中醫就是這種由陰陽五行、五支六氣的幻術構成的無法證實、也無法證偽的民間巫術。
中醫不僅與近代科學不相容,也與近代教育相悖離,“在科學的系統中者,不應是些似解非解,支節缺陷的雜亂知識。果然在學校中把物理化學教得好,這類知識能入在受教者之心中,使其能依此知識了解環境,自然不會再承認所謂六氣有物理學的邏輯含義,即不會再信憑藉此類玄談的漢醫。果然在學校中把生理衛生的大意徹底了解,自然要覺得中國傳統的醫學論本體上是些無知妄作,閉眼胡說。”(頁313)
傅斯年又對一些中醫云天霧地的吹噓進行了分析,“所謂‘國醫’者,每每自詡治愈某某要人,某某名士,然后‘交游攘臂而議于世’。其尤荒謬者,乃謂西醫束手,彼能治愈。問其治愈之法,則舊草帽一百頂也,女人的月經布也,大路上車轍下之土也……真能想入非非,無奇不有。我以為‘治愈’一事,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實,如引‘治愈’為自己作支持,必須先分析所謂‘治愈’究是如何情態。”(頁320)“退一步論,縱使所謂國醫曾經治愈這病那病,我們也還要問那些沒有治愈的在哪里呢?……國醫若再自詡他曾治愈這個那個,則當問之曰,不會治愈的又有多少?而中國死亡率之大在一切開化的人類之上,又是誰之責任呢?”(頁321)
傅斯年特別指出了中醫的擁躉們散布的一種謬論,“更有一種妄人,以為中國人口之號稱四萬萬,占地上人口四分之一,是‘國醫’的成績!這尤其是‘目不識丁’的胡說了。人口蕃殖律,在現在已經大致清楚,自馬爾查斯(今譯馬爾薩斯)時已經提明他是以幾何級數排進的。假如‘國醫’能減少中國人的死亡率,在漢朝中國人已經可以蕃殖滿亞歐非洲了。”(頁322)
傅斯年進一步揭穿了一些中醫的世故與狡猾,“若說中醫把人治死,除此非公是個好用砒霜、巴豆或大份量的方子的人。不過聰明的中醫決不走此太負責任的下策!請看歷代醫書中一味藥的成分,真是每況愈小,由兩而錢,由錢而分,醫生的世故一天比一天深了,說不會動刀、不會注射的中醫常治死人,眞正太恭維他們了,他的大罪過只是白白躭誤人的病,使可治之癥成不可治,……因此我在前登大公報的一文中,才提出政府的責任,即是逐步廢止中醫論。……現在全世界上已開化的國家中,沒有一個用錢在國民醫藥衛生上比中國在人口比例上更少的,這樣不推廣近代醫藥學及公共衛生的中國政府,真不成其為文明國的政府。然而,此一要點不曾引人注意,反引起些中醫西醫優劣論!這本是同治、光緒間便應解決的問題,到現在還成問題,中國人太不長進了!”(頁325)
8月13日,那位署名趙寒松的中醫在《大公報》發表《評傅孟真〈所謂國醫〉》,指責傅斯年批評中醫有崇洋媚外之嫌,“大概傅君所受的教育,都是美國式的教育(其實,傅斯年只接受過英國、德國式的教育——筆者注),除了臉上的黃色和五官百骸的外表,雖是穿上洋服仍不能改變其為中國人外,其余的思想生活習慣,都已經全部與美國人同化了,假如中國人個個都學傅君一樣,恐怕中國立國的精神馬上就要根本動搖,中國全國恐怕就要由門戶開放、機會均等主義更進一步地變為純粹美國的殖民地了。”面對中國當時的著名歷史學家,這個趙某在學術上無法自圓其說,剩下的只能人身攻擊了。由于此人文中有含糊的中西醫結合的論點,傅斯年反駁道,“凡是改良,必須可將良者改得上。蒿子可以接菊花,粗桃可以接美桃,因為在植物種別上他本是同科同目的。我們并不能砍一個人頭來接在木頭的頭上啊!西醫之進步,到了現在,是系統的知識,不是零碎不相干的東西。他的病理診斷與治療是一貫的。若接受,只得全接受。若隨便剽竊幾件事,事情更糟。……他(蔣夢麟,也曾任北京大學校長——筆者注)在南洋公學當學生時,有位中醫的校醫用改良新法,即用寒暑表試驗溫度。但是此公不知殺菌——本來中醫字典中沒有病菌這反國粹的名詞——故由這個人口中取出,便直送在那個人口中。適逢白喉盛行時,他這學堂死的全在一般市民死亡之上,于是一陣大紊亂,校醫開除,學校放假!……敢問主張中醫改良論者,對于中醫的傳統觀念,如支離怪誕的脈氣論,及陰陽六氣之論,是不是準備放棄?對于近代醫學之生理、病理、微菌各學問,是不是準備接受?這兩個系統本是不相容的,既接受一面,自必放棄一面。若不接受近代的生理學、病理學、微菌學,只是口袋中懷著幾個金雞納、阿司匹靈藥餅,算什么改良的中醫?若接受了這些科學,則國粹的脈論六氣論又將如何安排?中醫之為中醫又在哪里?”(頁323-324)當然不排除現實生活中,確有中藥膠囊中裝進了西藥的藥粉。
8月18日,陳澤東代表天津中醫公會在《大公報》發表駁斥傅的文章《論傅孟真侮辱國醫文》,他從神農嘗百草說起,將中醫的“歷史與實踐”描繪得莫測高深。他抬出黃帝的師傅歧伯辯白道:“精于燮理陰陽之術,是哲學之極頂也,五運六氣之法,即其所創者,系分配天地陰陽氣化之法也,五運主天氣而下降,六氣主地氣而上升,陰陽氣化相合,得其平,則生萬物而無病,陰陽氣化不相合,即不得其平,則害萬物而有病。天氣屬陽,故藉木火土金水五行氣之奇數分配;地氣屬陰,故藉風熱暑濕爆寒六氣之偶數分配。”(頁315)這一套玄之又玄的話語更像陰陽家的話語,而不是醫學的語言,所以在傅斯年看來,這種辯白是極其可笑的。對于陳澤東的詭辯,傅斯年認為,此人比剽竊近代科學名詞的趙寒松“實在”而“純粹”,“此文赤裸裸的表演‘國粹’,毫不剽竊他所不懂得的近代醫學名詞,還不失自成一派。大凡以魔術為魔術之護法,以神秘論為神秘論之護法,以巫衛巫,可成一種‘周始圈’,自己快樂于其中,若以邏輯衛護神秘則授人以柄多矣”。他吁“請政府與社會上人士想想,是否可把人民的生命交付在此等人手中,此等理論表演是否即是我主張廢中醫的強固證明?”(同上書,頁316)
1934年10月7日,傅斯年在《獨立評論》發表文章《答劉學濬“我對于西醫及所謂國醫的見解”》,對他誤用“經驗良方”一詞作出澄清:“我在第一次作《所謂‘國醫’》一文時,冒然不經意,用此一句。其實所謂‘國醫’者,經則有之,驗則難說,方則有之,良則未必,我應該說‘經用方劑’,而率然用了‘經驗良方’一句,這是國醫所不配的!這是我擇釋的忽略處。現在姑且退一步說,所謂國醫竟有些經驗良方,則試問不能分析病源,不能檢定病象的人,如何能用這些良方?俗語說,‘對癥下藥’,現在不曾找對了癥,如何下藥呢?”(頁334-335)他進一步揭示中醫的所謂“秘方”,“凡是經驗,一個人的不盡可靠的,要靠有資格的眾人;一生是有限的,要靠累世遺留下來。不幸我們的國醫動輒曰秘方,此言若是說謊言,更不必論;如假定他真有一個不示人的方劑,則試問方既秘矣,如何可以眾人之經驗而斷定其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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