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4月，張煒作品《去老萬玉家》榮獲“2024中國好書”。5月，在“2025當代文學之夜”，《去老萬玉家》榮獲“2024年度長篇五佳”。

《去老萬玉家》：少年中國與生命精神

文 \ 施戰軍

每個杰出作家都以他最富個性特質與深具共同價值的代表作彪炳文史。在我看來，張煒的長篇力作《去老萬玉家》，是他個人創作史上繼《古船》《九月寓言》之后的第三個里程碑，也是文學在這個時代長篇小說應有的更深沉承載、更豐富呈現的體現。

作品的歷史背景是積貧積弱的近代，處于由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形態向現代中國艱辛探索艱難轉型的關節，胸懷天下蒼生的仁人志士遍尋民族出路而不畏赴險殉身，年輕健美的舒莞屏從嶺南接受了現代啟蒙，夢想推動著他懷持滿腔抱負輾轉回鄉，也裹挾著他墜入天真想象中從無意料的黑洞，在超常體驗的驚嚇中增長智慧穿透力，在變亂現實的教訓中生長身心行動力，不滅的理想之光照出煉獄的出口，英俊少年在巨獸般的魔掌中脫身，生命蛻變在歷險磨難中完成。

我在閱讀筆記中最早寫出四個字是“少年中國”。就像一只健壯的小鹿，或者一匹健碩的的小馬，闖入了“老萬玉家”，那里是亂世中盛滿當下設計的匪窩，更似從遠古偏移到眼前的“王國”，它與小說里面數次寫到巨獸、亡靈相呼互映，與海邊罕見的災難性天氣、海外襲來的不懷善意的大動物，幾乎同屬于一個形象系列。《去老萬玉家》的故事，其實就是這樣一個美好的生靈要去巨獸家。小說也因為生死攸關的緊張感，拉開了精神所能承受的最大張力。

從少年的感官審視少年、查勘民族、衡量人性、體悟自然、摸索大道，一個人怎么生長一條命又怎樣逃生，如何客觀認識來路又如何著實開辟出路，人究竟應該怎樣選取活著的方向和價值……所以它是帶有少年氣、英雄氣的作品，也是充滿人生磨難感、挫折感的一部書。有很多美好在安慰著你、治愈著你，但是生活其實很難處處時時得以避險，在我們的歷史運行當中要戰勝諸多魑魅魍魎，亡靈被趕下海，心中的活力仍需煥發。

“水道初開，海灣里的冰坨還未化盡。最后一批搭乘冰坨的海豹即將離去。海牛從未知的深處傳來哞哞聲，震蕩未能融盡的冰塊和凍土，讓其發出嘩啦啦的碎裂聲。沙堡島又出現了巨獸……它們踏出了陌生的蹄印，一溜溜凹坑里堆積了鳥毛和雞肋。沒人識得這蹄痕，只從深度和尺幅上猜測體重，判定這是一頭水陸兩棲動物，于大荒之年出來溜達。它吞噬了陸地上的一些生靈，深夜潛回大海。”

作品最后的第十九章開頭，是這部小說巨大的交響樂中最重要的華彩片段，它是這部作品的峰值書寫，用了充滿象征卻平靜包容的語調。

嶺南也好，膠東也好，到處充滿了水陸兩棲的、海陸交接的地貌。水土相接的地方，直似歷史的交匯點，小說里膠東的巨大象征意義就在此。

小說是用魅性和詩性互為表里來完成的。魅性部分就是以往的歷史，這個歷史猶如那個巨獸；而詩性部分是與未來聯結的當時，就像作品中的水道。自然、歷史和個我就在魅性和詩性之間轉換、生成。所以每個人的成長，包括美少年的成長，都是在圍困和執念之間不斷歷練中不懈問道并有所突破的。所以大歷史是一種多解的寓言，必須得穿過暗夜當中的驚濤駭浪、崇山峻嶺，才能加以勾勒。在此之后，我們在實踐中尋得了真理，民族復興之路得以顯影。

這是一部有關使命、天命又有關品性、智性的作品，用成長小說已經不足以概括它的涵容，它是一部把復雜的人文性、豁朗的自然道和強大的理智力熔于一爐的生命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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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件初審：張 瑤

稿件復審：張 一

稿件終審：王秋玲